第68章
  谢长陵:“他为我说话是他的职责,他背离我的命令擅自来救我酸什么忠心,我打他二十鞭子都算轻的,等盛觉回来就立刻叫他死。”
  姮沅道:“你让他死,我就死。”
  谢长陵:“谢长明死了,你都没跟着他死,现在倒要跟盛清一起死了,你有脸见谢长明?”
  “无须你为长明叫屈,他知道我是因自责死。”
  自责两个字倒是安抚了谢长陵,他不再说浑话了,只是那双眼隔着帷帐还是要死死地瞪着姮沅。
  姮沅才不管他:“盛清保护我的那段时间很尽心,我跟他相熟,也很满意,之后你肯定顾不上我,我要他继续保护我。”
  谢长陵:“不可能。”
  姮沅:“你想派其他人来也成,我也可以给他绣帕子缝披风。”
  谢长陵是真受不了了:“你怎么那么喜欢给别的男人绣帕子缝披风,你又不是绣房里的绣娘。”
  姮沅:“想知道啊?你刚不是不感兴趣吗?”
  谢长陵:“……”
  他何曾感受过这般憋屈的滋味。
  谢长陵:“你现在可以说了,我会听的。”
  “你乐意听,我也不高兴讲。”姮沅起身,“好了,今天的聊天任务完成,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点卯。”
  谢长陵:“……”
  姮沅出去了,又半探个身子进来,警告道:“别罚盛清,更别杀他,否则我有的是办法跟你闹。”
  谢长陵嗤笑,从从容容道:“你能怎么闹?你从前就不曾闹赢过我。”
  姮沅嬉笑:“自杀啊。”
  没有人能失去安全感。
  她就和谢长陵赌这个。
  谢长陵果然没声了。
  姮沅笑眯眯地关上门,转头就看到盛清一脸惊悚地看着她,她没理会盛清,在盛清复杂的目光里轻哼着小调走远了。
  第58章
  ◎“你究竟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在假装喜欢我?”◎
  顶着谢长陵要吃人的目光,盛清硬着头皮如实道:“当初离开得及,一切身外之物都不曾带上,自然包括夫人送的帕子和披风。”
  谢长陵向后靠上倚枕头:“所以她当真给你绣过帕子缝过披风?”
  盛清并不是很敢承认:“……是。”
  谢长陵冷笑了声。
  盛清忙道:“夫人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见我日夜守在院墙上,不分夏冬,因此可怜我。”
  谢长陵冷声:“她是没银子,还是街上没铺子,买不到这些了?”
  盛清:“……夫人心善。”
  谢长陵不说话了,她确实心善,那么恨他,最后杀他还要他亲自动手,那么讨厌他,又能为素不相识的百姓委身于他。
  可是她如此心善,却没给他缝过帕子。
  谢长陵不喜欢这样。
  他问盛清:“她给你缝的帕子是什么样的?”
  这盛清哪敢说,瞧着他支支吾吾的模样,谢长陵忽然就反应过来了,是了,既然是亲手绣的帕子,那样式必然也是千挑万选,能配得上盛清的。
  谢长陵咬牙:“真想再赏你二十鞭,滚。”
  盛清麻利地滚了。
  次日又到姮沅点卯的时候了,昨夜回去她用纸笔整理了这些年谢长明讲给她听的传奇故事,满满十页纸,从头读到尾,足够她应付完这日的任务了。
  隔着帷帐,谢长陵闷闷地听着耳熟能详的故事,借着目光描摹出的影子可以看出姮沅的头低垂着,目光与注意力都专注在手上的纸页上,没有落到他身上半分。
  真是个小滑头。
  念到第三张,谢长陵终于受不了了,打断了她:“你今日就打算如此敷衍我吗?”
  姮沅才不认:“这里的每个字都是我亲笔写下的,如此用心,算什么敷衍。”
  谢长陵:“可我听过这个故事了。”
  姮沅:“那换一个。”
  她换了一个,是谢长明编写的,谢长陵却是没听过,但也不想听,他道:“还是与我闲聊吧,你给盛清绣的帕子是什么式
  样的?”
  姮沅低着眉眼折纸:“你不是对我的生活不感兴趣吗?想知道就问盛清去。”
  谢长陵憋屈道:“他不敢说。”
  姮沅扑哧一下就笑了。
  谢长陵知道她是故意的,就是在捉弄自己,可是听着这笑声,他没有生气,唇角反而跟着姮沅的笑意勾了起来。
  他道:“你勾着我让我对那段日子感兴趣,你做到了,我现在愿意听了,你可以说了吗?”
  姮沅道:“我不是勾你对那段日子感兴趣,而是想让你对我这个人本身感兴趣。”
  谢长陵沉默了一下:“有何区别?”
  姮沅:“区别很大。谢长陵,你有没有想过,你掠夺的不是一个物品,而是一个有思想有感情的人?你帮我当作一个物品随意处置了结局时,是不是根本想不到我会给盛清送亲手绣的帕子?”
  谢长陵下意识反驳:“我当然知道你有思想有感情,正因如此,你才会被我辖制,但是……”
  但是什么呢?
  姮沅清楚,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后半句是,他没有想到在他的掌控下,姮沅依然能干出出格的事来。他以为他是把剪刀,能把蓬勃生长的植物修剪成任何一种他希望的样子,却没有料到在下一个春天,植物仍旧偷偷长出了嫩芽绿枝。
  姮沅道:“如今的这个情况我是认了命的,但就算要我跟着你,我的日子也得稍微自由些,是不是?要是总被你当作物品,我得疯。所以,谢长陵,你尝试着了解我,爱上我吧,如果你真的能爱上了我,我能给你想要的。”
  谢长陵道:“我现在就挺喜欢你的。”
  姮沅道:“可是你连了解我过去的兴趣都没有,你究竟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在假装喜欢我?”
  其实姮沅真正想质问的是,谢长陵究竟是真的在喜欢她,还是在扮演谢长明的角色假装喜欢她。
  她与谢长明真心相爱过,很懂得所谓的爱是会落实到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每一处细节,而不似谢长陵的喜欢,更像是钻研过戏本子,记住了每一个大开大合的起承转合,也把自己的故事演成爱恨情仇,可若戏本子撤走,归到生活中,他没了摹本,瞬时就露了怯。
  姮沅走了。
  留谢长陵独自思考着她留下的话。
  他果然还是被姮沅掐住了咽喉吧,不然她真的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幸好她还不知道,在地牢里谢长陵真正愿意跟她走的原因是,他可以得到一件从未得到过的珍宝,他是个贪婪的人,当时能放下一切自暴自弃也是因为得到太多权力财富,觉得厌烦
  了,可是真心不一样,他没有得到过,很想知道有一颗真心在手究竟是什么样的滋味,于是他的贪念又被激发了起来。
  人又有了贪念,自然也会有活下去的欲望。
  于是他才从地牢里出来。
  对姮沅好,也是觉得明珠不能蒙尘,得用宝匣好生保护着。爱宝之人怎么呵护珠宝,他便怎么呵护姮沅。
  这些事姮沅都不清楚,也没猜出来,但她有小兽一样的敏感,居然能把两人之间的问题踩对得七七八八。
  谢长陵喜欢掌控别人的心理,却不愿被他人掌控,他抗拒,要反唇相讥,姮沅就冷冷地看着他:“我与谢长明相爱过,我知道真正的爱情是什么样。谢长陵,你没有爱过谁,更不曾与人相爱过,所以你可能不知道,爱这种东西一贯是相互的,你给我一份,我绝不可能拿得出两分还你。既然你想我十分爱你,那你就得先拿十分来爱我。”
  谢长陵渴望品鉴得到真心后的愉悦,只是他一直不得其法,姮沅那话好像给了他一个使用指南,谢长陵没再反驳,只是细想着什么是爱。
  他身边也有很多爱,但大多是宠爱,皇帝对臣子,夫对妻,夫对妾,皆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爱,他模仿那种爱可以信手拈
  来,但那种爱已经被姮沅否决过了。
  他对姮沅所需要的爱没有任何概念,既然如此,那就先跟着姮沅的步骤来吧。
  从了解姮沅过去那段生活开始。
  谢长陵最开始以为那段日子肯定很无聊很平淡,但听姮沅开始讲才知道不是这样的,那明明是一段对他来说完全陌生且充满新奇的生活,光是听姮沅讲土灶的构造,他都能听半天,最末还把盛清叫进来研磨捧纸,画了张草图。
  可真是高高在上的大司马,连个土灶都没见过,姮沅心里这么想,嘴里却夸起来:“画得跟实物一样。”
  盛清真是难得听姮沅夸一句谢长陵,更想抓紧时间修复二人的关心,千万别把火往他身上引,赶紧道:“你总算知道大司马的好了,大司马多聪明,画个土灶算什么,军中的连弩都是他改进的!”
  姮沅嗤笑了声:“那么聪明,还要我讲半天。”
  谢长陵:“……”
  盛清:“喂你……”话刚出口,才意识到今时不同往日,忙忙住嘴,余光还很心虚地瞥向谢长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