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老婆婆听到这儿,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她张了张嘴,似有话说,可是想到这事牵扯到的还有谢长陵的身家性命,她便不敢自作主张,只好讷讷地垂了眼,搓着手,再三和姮沅道歉。
  她又道:“小郎君赠了些银两,老婆子也不用再顶着凄风苦雨出摊了,等宅地置办好,老婆子也给小娘子留间客房,我们也没个亲眷,日后两家就当亲戚处。”
  姮沅本就惊讶老爷爷与老婆婆会出现在此地,此刻听了是谢长陵给的银子,更是震惊无比。
  若她没有记错,这对老夫妻也是谢长陵众多游戏中的一盘,无缘无故,谢长陵怎会随意结束一盘他玩了十数年的游戏。
  事必有蹊跷。
  可是姮沅早就和谢长陵没了干系,这个蹊跷又与她有何干?谢长陵是死是活,都干系不到她头上。
  姮沅有意不往心里去,听过就忘了。
  老婆婆和老爷爷住下后,果真本分老实,老爷爷外出寻办宅地,常有好几日不在家。老婆婆就留在家里照顾儿子,那个儿子姮沅也见过,虽半身残疾,却被父母养得很好,推到院子里晒太阳时,还会做些绣活贴补家用。
  说来惭愧,姮沅的技艺不如他,还得时时与他探讨,他也不藏私,大方地教给姮沅,姮沅感激他,帮他卖了许多绣活。
  看起来他们也不打算干预姮沅与谢长陵的事,两家就这么相安无事地相处着。
  这日,姮沅又带了绣活出门,从绣庄回来路过猪肉铺子时,姮沅欲买刀肉,她正在掏银子,便有碎银先她一步抛进收银的小匣子里,姮沅转头看到胭脂铺陆掌柜那张风霜袭人的脸。
  姮沅一顿,把银子掏出来递给摊主:“这是我的买肉钱。”
  摊主扫了眼陆掌柜,陆掌柜哈哈一笑,从他手里取过银子:“姮娘子还与我客气呢。”
  姮沅道:“无功不受禄,我与掌柜非亲非故的,怎好收银子。”
  陆掌柜笑,褶子爬满,怡然自得:“现在是非亲非故,过几日就不一定了。”
  姮沅貌美,谢长明出现在,大榕村里也不是没有这种没皮没脸的痞子,姮沅知道,若是理会他,他更得意来劲,索性不理他,他才自讨没趣。
  姮沅挤开人群,往租住的院子里走去,那陆掌柜却如狗皮膏药一样黏了上来:“往日姮娘子好手艺,光凭一手绣艺就能养活自己,当然不要夫婿,可如今有了个比你更会绣帕子的男人,绣庄的掌柜更亲睐他的帕子,我听说姮娘子的绣活卖得不如以前好了,长此以往,姮娘子该怎么办?”
  这陆掌柜从前并未上门提亲,倒是撺掇着房主婶子来游说过几次,倒不想他私下这般关注她,就连她绣活卖价几何都了如指掌,只要一想到他怎么偷窥自己,又怎么和其他男子议论自己,姮沅就觉得恶心。
  “那也不关你的事。”姮沅冷声冷气道。
  陆掌柜道:“若是姮娘子养不活自己,饿死街头,我于心不热,愿救娘子于水火之中。”
  他眯着眼,色眯眯的模样,看起来对姮沅的容貌和身材都甚是满意,两根又粗又短的手指揉搓在一处,像是隔空捏了姮沅一把。
  姮沅反胃,站住了脚步:“陆掌柜,我实在不想将话说得过于直接,但看起来不如此,你是明白不了了。”
  “莫说我现在没有再嫁的打算,就算有,我的夫君也该年轻英俊有为,可惜陆掌柜没有一条够得上,我这个人委屈不了自己,所以就算饿死,也不可能嫁给陆掌柜。”
  陆掌柜虽是□□长相,但从不缺金少银,院中姬妾不少,各个都将他捧的跟玉皇大帝的,今日竟被一个穷酸的寡妇当街下了脸,他恼羞成怒道:“别装的跟个贞节烈女似的,你分明在跟那个残废眉来眼去,看不出你竟好这口。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谁稀罕娶你?我房里就算是最下等的通房,也是黄花大闺女,你这样的破鞋就是白给我做妾,我也不要。”
  姮沅却未被激怒:“陆掌柜看不上我还很闻到骨头香的狗跟着我走了那么久?”她指着胭脂铺子的方向,“狗窝在那,好走不送。陆掌柜最好记得自己的话,下次别再到我这儿吠了,我嫌吵。”
  第42章
  ◎“赏金翻倍!”◎
  姮沅很快便发现绣庄的掌柜不再收她的绣活了。
  熬了几个日夜用心绣出来的帕子被随意团作一团,隔着柜台就扔过来,鲜艳活泼的花瓣失去了颜色,灰扑扑地委顿在地,掌柜的一甩手:“小娘子往后别来了。”
  姮沅捡起帕子,拍走灰,不明所以:“是我绣的花样过了时还是绣工不叫掌柜满意了?往日是我有多少掌柜的就收多少,今日忽然不收了,掌柜的可否给我个理由?”
  掌柜的甩着袖子不耐地驱赶姮沅,道:“别问了,不收就是不收了,哪有那么多的理由。”
  往日姮沅上门,掌柜的哪次不是客客气气的招待,说到底双方是合作的关系,姮沅有能让掌柜满意的手艺,就是这次的绣活没能入了掌柜的眼,他也不至于这般不客气。
  姮沅道:“可是陆掌柜示意了什么。”
  掌柜的一顿,道:“小娘子既能猜出原委,也不必我再多说什么。别看他卖胭脂,我卖绣活,但光顾我们铺子的是同一批客人,两家*合作了多年,一同卖出了不少货物,又是街坊,低头不见抬头不见的,我当然不愿得罪他。”
  说到底,姮沅的绣活好,却远没到不可替代的地步,掌柜的自然不会为了个小小的绣娘,开罪大胭脂铺子的掌柜。
  姮沅并不丧气,只觉城内不止一家卖绣品的铺子,这家不收,再换家就是,可没想到她接下来竟然连吃三次闭门羹,真是料不得那□□成精的陆掌柜竟然有这般大的能量。
  姮沅百思不得其解,只觉烦闷,将帕子掖进袖子,闷头回家,过往的鱼贩屠户都热情地招揽她的生意,可姮沅今日连一文钱都没赚到,自然舍不得买肉菜,就挑了四颗鸡蛋罢了。
  她回到院子去,房主的女儿叫花姐的正抱了孩子在晒太阳,看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奇道:“这是怎么了?”
  姮沅想她是当地人,或许知晓什么,便将陆掌柜求娶不成恼羞成怒迫害她的事和盘托出,花姐听得瞠目结舌,摇头叹息道:“你怎这般大的脾气。城里头有个商会,今年正是陆掌柜做了魁首,有他发话,日后城内无人敢收你帕子。”
  姮沅心凉了半截:“他就这般小肚鸡肠,要赶尽杀绝?”
  花姐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圆圆你说话忒狠了些,都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这般下了陆掌柜面子,他焉能咽得下这口气。”
  姮沅道:“我话不说狠些,他能死心?”
  花姐道:“依我看,陆掌柜多金年长,知道心疼人,你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这桩婚事再好不过。偏你看不上,说难听点,一副皮囊值多少银子?你是死了丈夫的寡妇,背后也没个依靠,难道还要盼着家里有金山银海的富贵公子瞎了眼地看上你?圆圆,我说这话也是为了你好,你不如想想,等改了主意,你脸皮薄,我叫我娘上门替你跟陆掌柜服个软。”
  姮沅道:“我是死了丈夫,可全天下的男人还没死绝,就算都死绝了,我也不嫁他。这般逼迫人的实非君子,不过是烂肚
  烂肠的小人。”
  姮沅说罢,也不欲与花姐多谈。她先前以为花婶是年纪大了,思想腐朽些,花姐却还年轻,她也是郁闷,便多说了些,却不想这对母女如出一辙,说出的每句话都叫她讨厌得很。
  就算她样样都不如陆掌柜,那又如何?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并不愿意委屈自己,何况她还不觉得自己不如陆掌柜呢。那般烂的人品,陆掌柜根本配她不上。
  姮沅中午便蒸了碗蛋羹,将就着用了饭,花婶母女只当她囊中羞涩,暗暗为她发愁,花婶更是直接上门劝过她几回,只是还没等姮沅开口回绝,那边老奶奶就笑眯眯地进来,以帮老爷爷写信为由,打断了花婶的劝说。
  花婶不情不愿地走了,私下与花姐抱怨,说那林婆子必然是看中了姮沅,要把她许给那个残疾儿子。
  花姐一听就不高兴:“圆圆那么美,又有好手艺,怎么就要嫁给一个残疾了?不行,娘,圆圆举目无亲,住在这儿就是你半个女儿,你得替她操持操持。”
  花婶发愁道:“这不用你说,只是这事有些难度,罢了,少不得我腆着老脸上门去求求陆掌柜大人有大量了。”
  眨眼间就到了庙会,姮沅并不死心,将城里的铺子都跑遍了,她的帕子还是一块都没卖出去,连带着林小郎的帕子也无人问津,姮沅觉得是自己连累了他,有些愧疚,林小郎反过来安慰她,道:“我们或许可以在庙会上支个摊。”
  姮沅眼前一亮,她登时操持了起来,弄了小方桌,用从木工那捡来的废弃木料,做了几个摆放帕子的小台架,这便出了摊。
  庙会有游神与社火,游人热热闹闹地追着去了,姮沅挤在人群里闷出了几身汗,表演才结束,游人方有耐心开始逛街游玩,姮沅付不起大笔的租金——那些帕子也不值得——她便只能守在一个不算起眼的摊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