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祝琬想先和姐姐聊聊,若姐姐也想同纪清和离,那她定要把为她这件事做成。
  她往纪府递了大半个月的帖子,却如石沉大海,祝琬其实已经有点失去耐心了,正好这几日外祖父一家来信说他们安置了调用的军队,明日便进京,所以她想着明天去一趟纪府,她不确定家里会不会赞同她想要姐姐和纪清和离这件事,但是若是她已经闹开了,那家里定然是先帮着她和祝瑢的。
  然而她没想到,竟然是姐姐那边先闹起来的。
  刚过午,便姐姐身边的松雪哭着跑回来,说大小姐那边出了事,祝琬看到松雪脸上甚至有一道红腾腾的巴掌印,她吓了一跳,但娘亲今日正好去佛寺,祝琬自己便带了府中的侍卫和自己的侍女,坐车去纪府。
  在车上祝琬先问了姐姐情形如何,又问了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其实她心中有数,闹成这样多半还是借题发挥,左右都是冲着姐姐这个人来的,不过听到是新进府中的妾室用自己的身体和未出世的孩子做筹码,祝琬还是感觉到有些恶心,纪清恶心,人心也恶心。
  到了纪府门口,她下了马车径直往里走,府中正厅一片狼藉,祝瑢坐在一旁的座椅上,地上的几个女子抱在一起,哭得绝望极了,她来到姐姐身边,握住她的手。
  姐妹二人对视时,祝琬便明了她的心意,姐姐是温和好相处的性子,但这样的温和在那些品性恶劣的人眼中便只剩下好欺负了。
  祝琬站在纪氏的正厅,扫了眼四周,在纪清开口之前吩咐自己带来的人,“去收拾姐姐的东西,姐姐身边的人一个都不能少,陪嫁的嫁妆若有缺,折算价值,列个单子出来,到时候到了官府都是用得上的,松雪,你跟着她们一起去清点。”
  松雪是一直跟在祝瑢身边的,这么些年从未出过差错,见到松雪带着人往后宅走,纪清气急败坏地怒喝:“给我站住!”
  “你们算是什么东西,敢在我家这般放肆。”他转向祝琬所在的方向,“你竟然让人这样在我家中乱闯,简直欺人太甚,我当日就该让秦将军打死你。”
  祝琬好笑地看他一眼,“你当日若能指使地动秦氏,今日也不会只是被贬,早在前几日便跟着秦氏那些短命的一起人头落地了,还能有机会站在这里跟我嚷嚷?”
  她走上前一步,盯着纪清的眼神带着厌恶和恨意,“纪清,你最好识相一点,和离之后,祝氏和纪氏再无干系,你爱纳多少妾室就纳多少,再也别来我姐姐眼前恶心人。”
  不知道是哪句话刺到了纪清,他恼羞成怒,“和离?哈,祝瑢,你这妹妹在说什么笑话,你想和我和离?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别想……”
  他话说了一半便突兀地停住,一直坐在旁边的祝瑢不知什么时候手里握了一柄匕首,在纪清说话的时候,她慢慢走到纪清的身前,极其果决地朝他胸前捅了进去,开口时她声音轻飘飘的,“和离……”
  “我其实更想杀了你。”
  这个变故发生地突然,祝琬都没意识到姐姐竟然随身带着匕首,讶异之余又感到痛心,她上前一步,握着姐姐颤抖的手,将她护在自己身后,这一刀其实不算是很正,至少不会要了纪清的命,原本满屋子哭得一个比一个可怜的妾室这会都惊住了。
  她没理会那些旁的人,这房间的女人各有各的委屈,归根结底都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她用从祝瑢手中拿下来的匕首拍了拍纪清的脸,“你不想和离,那我姐姐便休夫好了。”
  “笑话!”纪清仿佛听见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你如今行事这般张狂,不就是因为那个周……”
  他话没说下去,因为他不敢念出那个名字,祝琬帮他把话说完,“周俨。你话没说完,是不知道这个名字吗?”
  “你别以为搭上了新帝就能怎么着,我告诉你们,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了,不就是降几个品吗?再不济外放,你们投鼠忌器,这个时候不敢动我的,来啊,有什么的。祝瑢,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别想逃,我受多少苦,你得加倍地受着,你嫁给我,如今我家道中落了,你就得跟着我一起,想走?门都没有!”
  祝琬不作声地盯着他。
  她心里好像堵了一口气。
  怎么就会有这么可恶又可恨的人,偏偏当年姐姐新婚后和这个人又有过一段新婚燕尔的时光,是他会装会演还是他会变?是只有他一个人这样,还是谁都不能免俗?
  如果只是和离,难保这个人事后会不会又弄出什么风波来恶心人,现在比起和离,她其实更想要一个一了百了的结果,纪清不是习武之人,他是个文人,是个学问没多少还时常流连花街柳巷的,大抵并不是个多难对付的人,但是同样的,祝琬更是个没练过武的,眼前这个人终究是个成年男子,力气总归比她大。
  她握紧匕首,在心里思索自己有没有机会趁他不备再捅他一刀,最好是那种当下不致命,但能感染发炎病个几天能病死的伤,这样她也好推脱些责任,就说是自己恼恨非常,没控制住情绪,等他发了丧,她再来忍着恶心来吊唁一下……
  “纪清,你当真不愿意和离?”
  祝琬话刚出口,便看见面前的纪清露出讥笑,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门外忽然涌进来很多人,为首的人扬声唤了声“念念”,祝琬循声而望,见到竟然是原定明日才要进京的舅舅一行人。
  她愣了下,而后笑起来,这种时候见到亲人总是松一口气,祝琬与祝瑢对视一眼,快步迎过去,这一行人一进来便让人帮着去收拾祝瑢的东西,而后为首之人提着剑快步走进来,都没给纪清说话的机会,便一剑刺在他的腹下,祝琬吓了一跳,“舅舅!”
  “跟这种人浪费什么口舌,朝明,这边你收拾,全绑起来,别让人死了,走了,咱们先回家再说。”
  舅舅还是这种急性子,祝琬牵着祝瑢的手直接出了纪府,上了马车回相府,这会陈甄也回来了,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拉着祝瑢细细地问,祝琬知道姐姐定然有很多话想和娘亲倾诉,便将房间留给二人,自己退了出去。
  她来到前厅,这才发现舒桦也在,他似乎是也想从军,这段时日一直跟着舅舅同行,大抵是觉得不便参与祝瑢的私事,便跟着舅舅的一队亲随先回了相府,她走过来,一边打招呼一边笑着打趣,“舒大将军。”
  “妹妹这是*拿我寻开心呢,我哪里配得上这个名头。”他顿了顿,也笑着同她玩笑道,“不过我确实想在军中历练几年,希望以后能坦然听着妹妹这般称呼我而不像现下这般心里发虚。”
  屋顶似乎传来声轻响,舒桦抬眼看了下,起身出去看,祝琬倒是没动,她看了眼头上的横梁,心有几分猜测,但是坐得极稳,舒桦出去片刻,又坐回来,祝琬眨眨眼,而后轻声开口:“舒桦哥哥,怎么了吗?”
  “没事,可能是我反应过度了,刚刚以为是有人,不过我看过了,没什么人。”
  祝琬端起旁边的茶盏,想了想又开口道:“那如果是真的有人,是不是说明这个人的身手比舒桦哥哥还要好?”
  舒桦很坦诚地点点头,“那定然是,能有这种身手的人定然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不过若真是这样,那此人或许不怀好意,有这样的功夫,行事藏头露尾,实在不是什么胸怀坦荡之辈。”
  言罢,舒桦怔了一瞬,又不好意思地对祝琬笑笑,“抱歉祝琬妹妹,是我失礼了,我实在不该这样说。”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我虽然自负武艺不差,可终究没到出神入化的地步,这段时日我在军中,见识了很多身手极好的将领,若只是因为人家武艺比我精进,就揣测别人心怀不轨,实在是太过刻薄了。”
  他举起茶盏,朝着祝琬示意,“我向妹妹赔礼,望妹妹切莫放在心上。”
  祝琬依言举盏,“舒桦哥哥客气了,哥哥又没有冒犯到我,何必与我道歉呢?”
  他微微沉默片刻,轻声道:“……纵然没有冒犯妹妹,可是却也不愿在妹妹心中留下一个无能又刻薄的形象。”
  “不会,舒桦哥哥素来都是最宽厚的,不过是玩笑话而已,哥哥也不必介怀。”
  外面静悄悄的,再无什么动静,好像刚刚确是只是舒桦反应过度了,祝琬喝了口茶,掩住弯起的唇角,过不多时,陈甄和祝瑢从内室出来,祝洵也从外面回府,众人摆开宴席,连祝琬都喝了几盏酒。
  她很开心,姐姐今日回来,日后便也和那个姓纪的没什么关系了,至于姓纪的这条命,她不过放过他的。
  现下一家人就算是团圆了……除了那个人,席间也不只她一人在此时想到他。
  “念念,俨儿呢?”三旬酒过,祝洵转过头来问她。
  “……义兄的事,我怎么会知道……”祝琬下意识应道,而后对上祝洵揶揄的目光,她别开眼,毕竟有些事瞒得了旁人,瞒不过爹爹。
  何况刚回家的那日,周俨和祝洵在书房谈了很久,她虽然不知道说了什么,但她知道周俨定然会提起和她的事,并且在某些地方和祝洵达成了一致,所以这段时日他才会那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