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她只会为自己的亲人拼命,与周俨重逢之前,若有人问她,你会不会为你喜欢的人拼去这条性命,她会斩钉截铁地回答“不会”。
  然后,现在她遇到了喜欢的人,不仅仅是喜欢的人,他亦算是她半个兄长,可虽是兄长,却也不是如祝琮兄长那般自小疼她宠她的那种。
  那些年,她几乎对他是没什么兄妹情谊的。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会不会为他挡这样可能要命的一剑,可若是她挡了,究竟是因为她看他是家人,还是他是她喜欢的人?
  他不问了更好,她其实也有点绕不清楚。
  只是本来她想告诉他,她会,好看看这个人会有什么反应,却没想到从他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
  若真有那一日,你要记得离我远一点。
  她抿起唇,埋头钻进他怀里,主动岔开了话题。
  “这里不舒服,我要去那边靠窗的榻上。”
  她闷声提出要求:“你抱我过去。”
  【作者有话说】
  [绿心]呜我女鹅真可爱orz
  第50章 050
  ◎只一眼便拓印进心里。◎
  周俨单手将祝琬抱起,来到房中西侧临窗的软榻上。
  她伏在他身前,感觉他抱自己像是抱小孩子般,和她方才想要的那种打横抱起来完全是两种感觉。
  不过她也没纠结,从榻上直起身,将旁边的窗扇打开了半面。雨夜有风,携着潮湿的气息扑进来,吹得她清醒了些。
  她抬手去接潲进来的雨珠,周俨从她身后搂上她腰身,将头抵在她没受伤的那一侧肩上。她不言,他不语,满室寂静中只余窗外雨丝飘落时的潇潇声。
  祝琬其实是有话想与他说的。
  可她又实在珍惜此刻两人之间的无言,有些话若是开口,反而打破了这一刻的静谧。
  她有点舍不得。
  “你喜欢那位舒三公子吗?”
  冷不丁地,周俨在她耳畔低声问她。
  “……什么?”她没反应过来。
  “舒、桦。”
  言及这个名字,周俨语气淡淡的,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望着窗外的祝琬弯起唇。
  “舒家哥哥端方温和,又体面又有礼,虽然舒家如今只是定州地方的氏族,可舒家兄妹我瞧着一点都不比京中长大的公子小姐逊色。”
  她说完,好半天身后的人都没动静,若不是他环着她腰间的手缠地愈发紧,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又被自己气走了。
  纵然她对舒桦的评价确是如此,但这番话多多少少是有几分故意说给他听的。
  这会他问她问得似是漫不经心,可白日他听到舒桦说起什么婚约时,脸色沉得什么似的,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他今日跟我说,几年前爹爹因为我和东宫订了婚,去舒家解了小时候定过的婚约,他离家后就想来京中见我一面。”
  “他见到我时正好是你离京那日,你可能不知道,当时我虽然不怎么喜欢你,但是你走了,我还是挺难过的,觉得爹爹送你走就是因为当时你为我出头打了岑家、宋家的几位哥哥。”
  “你走了之后我不想回府,就在街上乱逛,他就跟着我,后来见到我哭了,还递给我一方帕子,最后送我回了相府……”
  倏地,他揽她的手微微用力,带着她一起倒在软榻上,她坐在他身上,他倚着半开的窗棂,按着她压向自己。
  “好了。”
  他低声打断她。
  “我不想听了。”
  祝琬从他怀中抬头看他神色,观察半晌也没看出什么端倪,她尖尖的下颌抵住他侧脸,“周俨,你问过我对太子殿下怎么看,问过我对舒桦哥哥怎么看,你为什么不亲自问问我,我对你怎么看?”
  她看着他,周俨亦望着咫尺间的她,她每每心中有什么折腾人的法子,面上就是这副神态,狡黠、灵动,是他这短短十几二十年记忆中最特别的一抹亮色,像是雨中的翠竹、雪中的红梅,只一眼便拓印进心里。
  他是这样,舒桦自然也不例外。
  下午在外公那边,外公并不赞成他起事,他倒是也不意外,毕竟他心中早也清楚,似陈氏、祝氏这样的忠臣良将,委曲求全一辈子都不会想到要造上面的反,他从一开始便没想过会得到他们的助力。
  可是他没想到,外公和义父当日送祝琬来定州,便有几分重许祝氏和舒氏婚约的意思,若说当年仓促间定下婚约时尚有死马当活马医的意思,如今再度考虑这个约定,确是有几分对舒桦此人的认可。
  从外公书房离开时,外公将他叫住。
  “你的事我不过问,你也不要怪我们无情,今日无论祝氏还是陈氏都不会相帮于你,来日便是你成事,我们也不会去攀附,但时局变幻,若我们两家倾覆,望你可以看在兄妹情分上对念念护佑几分。”
  “若无意外,她大概会和舒家那小子成婚,念念没见过他,但这小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性子疏阔、又不拘泥,是个好的,念念呢,她性子我了解,和舒桦是能聊得来的,她在这边住个两三年,两家往来密切些,总能有几分感情,到时候婚事办了,我和她爹娘便也都放心了。”
  “她也算是和你一同长大的,来日她成婚后,便常留在定州,也不会再回京了,过个三五年,她爹也会辞官离京,一家子便也就团圆了。俨儿,你也别怪我们对你不近人情,我们这一大家子几百口人,小心经营至今就图个平安、清净,若你愿意放手,我们也还是一家人,到时候你也在定州娶妻生子,我瞧着舒家那小丫头就挺不错……”
  老国公一句一句说得周俨直头疼,他不意外陈氏、祝氏不会帮他,他也没想过靠他们,可让他看着祝琬嫁给那个什么舒桦,这对如今的他而言简直是绝无可能的天方夜谭。
  周俨眸光沉沉盯着祝琬,她对他心中想得这些好似无知无觉,还是那副好像能勾去他神魂的娇俏模样,问他知不知道她心中怎么看他的。
  他有什么不知道的,她若是厌恶他,不会放任他靠近,她若是讨厌他,更不会这样对他笑。
  她的冷眼,少年时他尝得多了,可他甘之若饴,每每入梦时有她看向他,嗔怒的、气恼的,泪眼朦胧的,都让他心中悸动。
  这么多年魂牵梦萦,可那些都是水中月、镜中花,是他永远触碰不到的东西。
  从他被记到祝家族谱上的那日起,他就不该想,不能想。
  更何况,他算是什么东西呢?
  这几年他才知道他这一生其实就是个笑话。
  他身上流着卑劣又肮脏的血脉,是祝相念着几分故人之情,将他照拂养大,他原就是不该染指不属于他的一切。
  可是,她说她喜欢他。
  不是陈毓、不是兄长,和这些身份、名讳全然无关的,她说她喜欢他。
  她眸中望着的是他的脸,她口中唤的是他这个人,她会为他开怀欢欣、亦会因他而难过落泪。她知道他做了背叛朝廷的事,知道他对她亦有卑劣的占有欲,可她还是会笑盈盈地扑到他怀里。
  为什么这样的她,不能属于自己?
  她就该是他的。
  周俨手抚在她脑后,反身将她压在榻上,他俯身吻她唇,吻她颈,喘息的间隙,他看到她闭上眼,尽管她下意识在迎合他,可他还是不满足。
  “看着我。”他指腹轻触她眼睫。
  祝琬闻声抬眼看他,他一双漂亮冷厉的眼眸因沾惹情.欲而染上水色,像是悬崖峭壁上泛起的空濛晨雾,让人看不清、辨不清危险。
  若她放纵自己沉沦在这里的话,他会让她摔落悬崖粉身碎骨吗?
  他手指摩挲她的颈,一寸一寸地,像是在描摹拓印着她的什么。
  她经历过很多次他带给她的难耐的吻,可她没有经历过这样陌生的情潮。
  她是闺阁未嫁的女儿,是不是不应该和男子这样亲近?
  可若未来不是周俨,她又要怎么和旁的男子做这样的事,这世间她考虑过嫁娶之事的男子,除了太子便是今日刚刚知道的舒桦。
  听过舒桦的故事后,她其实已经知道了当日娘亲和爹爹送她来定州时的考量,大抵也是想让她和舒桦认识下。
  因着姐姐所托非人,她的婚事若不是别无选择,家中人都不会太过强硬。但她此前一直觉着,嫁人这个事本就没什么意思,京中女儿嫁娶大多都是为兄弟做资源交换,便是那位秦映霜,她当日想方设法想进东宫,难道便当真是她对太子殿下情根深种吗?
  还不是为了家族的前程。
  自己是幸运的,生在一个父兄都出挑的家族,甚至早早和祝氏本家分家,她不需要像祝氏那些堂姐堂妹一般,为了家族去嫁那些大上自己十几二十岁的朝中官员做续弦,或者嫁娶商贾之家换高额聘礼去贴补娘家的亏空。
  便是当日和太子联姻,也是她自愿的,若她不愿,爹爹一定会殚精竭虑为她推掉这桩婚事,是她也想保护自己的家人,这才应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