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个中道理她自然明白。
  到这会她已然清楚,他来是有另有目的的,否则不会连信票和过州府的文书都准备地这么齐全。
  只是带着户部官印的信票可不是能随意伪造的。
  想起方才文书上的姓名。
  王磐?
  她偏头看他。
  “你到底是叫陈毓,还是王磐?”
  “……”
  陈毓顿了顿,“名字很重要么?”
  她摇头。
  名字只是个称呼,但也是一个人的来处,也是对过往的认可。
  “我想知道。”她小声道。
  “都是。”
  他平静地开口,看她一眼又道:
  “若你愿意,我也可以姓祝。”
  姓什么祝姓祝。
  她才不愿意。
  但祝琬也没再问了,他不愿意回答,这点她还是听得出来的。
  她安静地跟在他旁边,无论他打算做什么,都与自己无关,她打定主意,既不多看,也不多问。
  但……
  祝琬坐在装饰堂皇的禹州城内最大的酒楼雅间里,侧边是半掩的轩窗,屏风后是抚琴的雅侍,面前的红木长桌上,林林总总地摆了一大桌的餐食。
  她实是没理解,望向一盘坐着的陈毓。
  “你到底要做什么?”
  “用饭。”
  最后一道汤上桌,陈毓看了眼,转头对她道:
  “在荒郊野岭睡草席一时半会儿是没法子了,再将就几日吧。”
  整这么一出,莫不是就因为她一时口不择言,说在他那还不如在梁王府?
  祝琬怔愣着盯着面前的一大桌子盘盏碗碟。
  确都是清淡好下腹的餐食,也确是丰盛。
  这可太丰盛了。
  祝琬偏过头看他,正要开口,门再度被敲响。
  她循声望去,小侍女举着托盘进来,红着脸轻手轻脚地放下几套衣衫。
  陈毓皱眉看了她一眼,却没说什么。
  等那侍女退下来,他起身走过去,一一检查过后,拿到她的旁边。
  “回礼。”他淡声道。
  “什么回礼?”
  祝琬不明所以。
  她没送过他什么礼物,哪里需要回礼。
  “我接受了你在山上对我的道歉。”
  他定定看她一眼,“这些,算是我的回礼。”
  【作者有话说】
  [绿心]
  第25章 025
  ◎“替我尝尝。”◎
  实则在相府时,祝琬的衣食用度也都是格外精心的,若仅仅只是一桌丰盛的筵席、几件精致的衣裙还不至于令她如何动容。
  但她确有几分愣神,实在是当下的情形太过莫名。
  她目光落在陈毓的面上。
  他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好像带她进禹州城、来到这她也没看到名头叫什么的飞阁流丹之所,又是摆席又是赠衣的,于他而言不过是随意消遣时间。
  就像京中那些无聊至极的贵胄世家子。
  可祝琬分明知道他不是。
  她看向面前的筵席,光是粥粗略看了眼便瞧见十来种,点心的样式有几种看着有点像是仿京中那几间有百年字号的几个铺子做的。
  另一侧应是禹州特色的药膳,幼时总来给她瞧病的那位王太医,也曾教过她小厨房的厨娘药膳的做法。
  正中的汤盅被盖着,也看不出是什么汤。
  看完席面,她看向一旁陈毓拿过来的衣物。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此时此刻确是非常需要一套干净的衣裙。
  她身上的这套在他那临时大营里的草席上躺了好几天,裙摆甚至还有被人蹭上的血印子,她实打实难受得不行,只是……
  祝琬一件件拿起又放下,最后看着这些或是藕粉或是杏黄的衣衫沉默下来。
  这些颜色的东西,自她十岁后她就很少再穿了。
  虽然不是不能穿吧,但就是不怎么喜欢。
  况且她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到底为什么会有现在这么一出啊!
  沉吟良久,仍理不出什么头绪,祝琬看向站在窗边、背对着她一声不吭的陈毓。
  “陈大将军,你可知道,若是在京中你此番行事会被如何想?”
  陈毓拉上窗格,转回身走到她对面坐下。
  “我为何要管旁人如何想?”
  “哦,不管旁人如何想,只是想送我这些东西?”祝琬点点头,顺着他的话说道。
  她的话令陈毓渐渐拧起眉,不冷不热地瞥向她。
  “你想多了。”
  “便是你不在,我今日也会出现在这里。”
  “所以便是我不在,大将军也会让人送来这个——”
  祝琬拿过旁边穿出去仿佛能映出满园春一般的浅嫩衣裳,一件件放到他旁边的空座椅上。
  “这个——”
  她递过去和衣衫相配的簪饰玉镯。
  “还有这个?”
  几双绣工精致但似他那般赶路一夜就能全磨穿的漂亮绣鞋。
  她是故意的。
  这人一路上装得一副深沉样子,又是吓她又是气她,她多少心里还是有些气不过,总想看看他有没有气结的模样。
  可那人一副她在说什么蠢话的神情,看她一眼淡声道:
  “我自然不用,这个是给你的。”
  “这都看不出来?”他理所当然地反问。
  “看不出来啊。”
  祝琬坦然,“你瞧着又没有这般好心,也不像京中那些人那般,送我东西是为讨好于我,我怎么看得出来你是不是特意为我准备的?”
  像是不爱听她的话,陈毓冷声道:
  “别拿我和那些蠢货相提并论。”
  “没相提并论啊,我方才不是说了你们不一样么?”
  她认真回想了下,“而且印象中他们好像送都是送园子送票号,再不济也是什么珍奇摆件、南珠红宝什么的。”
  “哦对,也不是都是那些东西,缱缱的大哥送到府里的礼单中便有一件狐裘披风。”
  缱缱是高家小姐的闺名,祝琬和她如今虽是没怎么走动了,但到底交好过,喊闺名倒是也习惯了。
  “送到府里的礼单?”
  陈毓嗤笑,“高成昊他爹新纳进府的小妾比他还小两岁,他不想着考个功名免得以后跟一群庶弟争家产,竟还想着去相府给你送礼?”
  “难怪一考考十来年,跟他那爹一个德行。”
  他说话太刻薄,祝琬虽对这个高家的大公子确没有旁的念想,可到底也是有几分一起长大的情分在,便是自己和他没缘分,可也不至于被贬低至此。
  “成昊大哥本就不擅读书,科举入仕本也不是他的心愿。”
  祝琬皱眉看他,“再则,他去年可是一甲十名,如今也是翰林官身了,未至而立之年便已入仕,放眼本朝也是极难得的了,哪就至于被你说得那么……”
  她本是不爱听他妄断她的友人,也没怎么细想便开口反诘。
  可话赶话说完了,她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对。
  方才她只字未提高家,口中是习惯性地唤高府小姐缱缱,他为何会知道她说的人是高家大公子?
  祝琬不动声色地垂下眼,迟疑片刻后状若随意的开口道:
  “不过,我倒是意外,似将军这般……竟也如此在意嫡庶之别?”
  “我爹爹在分府前,宗谱上记的便是祝氏庶出子,虽然我没有庶出的兄弟姐妹,但即便是对我义兄,爹爹也是对他视如己出的。”
  “有一年我义兄从北境回京,被几个纨绔子弟嘲出身,我义兄他……他脾气不太好,把那几个身娇体弱的小公子打了一顿,几人大半个月都没下来床。”
  “后来他回北境后,那几家人在朝中弹劾中伤我义兄叛国,气得爹爹熬了三个通宵,写了厚厚的一折奏文,正月都没出,那三家人就都被贬谪出京了。”
  “爹爹曾与我说过,品性和亲缘远比血脉重要。将军如今有意问鼎天下,我还以为应是抱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心思,却没想到将军的想法竟比爹爹迂腐得多,还会在意嫡庶么。”
  祝琬一番话说得好似闲聊,罢了,又自然而然地补上一句。
  “莫不是将军原也是京中哪户高门出身,这才耳濡目染?”
  “……不是。”
  陈毓别开眼,转向面前的早膳,不耐地开口:
  “赶紧吃,待会还有别的事。”
  “你竟然不是京中人?”
  祝琬露出几分讶异,“我见你连高家小姐闺名都知道,还以为你是京中人呢。”
  “你既不是京中人,为何会知道我说的缱缱是高家的小姐呢?”
  陈毓握筷的手蓦地顿了顿,片刻后,面色如常开口道:
  “很意外么?”
  “除了高家小姐,我还知道宋氏、朱氏、顾氏、很多家小姐的名字,你若都想知道,我便给你写个名录,你回去慢慢看。”
  他睨她一眼,“如何?”
  祝琬半晌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