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贺听风站在门口,眼泪涌了出来。
她才不到24岁,正是人生最好的年华。
心脏像是被人抓住揉捏着，皱缩在一起,又沉又闷，让人窒息。贺听风感到胸腔里的那团血肉仿佛要炸裂粉碎,痛到身体都在颤抖。
江识月死了。
他的妹妹,他爱的人……
这世界的70亿人，每天都有人在死去,可是为什么会是她？
为什么他爱的人总是在离去。
如果他没有爱上江识月,她是否就能逃离这个命运。
这是他的罪过吗？
如果是他的错,为什么死去的人不是他呢？
贺听风扶着门框跌坐在地。
医院是见证生死最多的地方，以至于形成了一套效率极高的流程。确认生命体征消失后，很快就能收到开出的死亡证明。
他们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拿到纸笔时,就像是接过从前给江识月签的家长告知书,
这次再不能由贺听风代笔。
“节哀。”医生怀着惋惜的心情说着,又看向沉默地站在一旁的贺听风。
“请问是逝者的哥哥吗？”
“嗯。”
“您的妹妹说，希望您能好好活着，帮她照顾好父母……”
血液不停地往外流，江识月被抬上救护车时已经感受不到疼痛，只觉得身体一阵一阵地发冷。
“医生……我会死吗？”她气息微弱。
“不会的，坚持住！我们会救你！”
江识月扯着嘴角想回应一个笑容，可是却无法控制身体。
人们说，面临死亡的时候会看到人生的走马灯，她的走马灯只有一个身影。
贺听风，
哥哥……
她如果死了，贺听风要怎么办啊？
江识月感觉眼前的景象都开始变模糊，她难以保持意识的清醒。
“哥哥。”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医护人员凑近问：“你要说什么？”
“哥哥，要活着……”
“哥哥……”
“救……我。”
他要怎么才能救回她？
世上是否有什么让人起死回生的办法？
贺听风不知道，他找不到。
他只想去陪她。
世上会不会有天堂？又是否有黄泉？
江识月一个人前往，她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孤单？
他想与她同行。
他曾无限接近死亡，如今却失去这个资格——江识月让他好好活着，那么他就要活着。
永远淹没在痛苦的岁月长河。
永远。
时间才不是治疗伤痛的良药，他的伤疤只会不断绽开、腐烂……
江识月的身影曾经填满贺听风生活的每个角落，失去她之后，他的世界依旧处处是她。
研发部组长今天穿了新裙子，炫耀的语气回荡在整个公司。
“识月，你最喜欢的品牌出了新款，哥哥已经下单订购，再过几天就会送来。”
走在街头，嬉戏打闹的女孩们钻进奶茶店，双手并拢问店员，联名活动结束后能不能把门口的立牌送给她。
“识月，那也是你喜欢的角色，哥哥和妈妈为你整理房间时有看到满墙的海报与徽章。”
写字楼里，新入职的行政抱怨高跟鞋穿久了脚痛，贺听风让她换回平底鞋，说公司对着装没有强制要求。
“识月，爱臭美的小姑娘。我记得你刚开始穿高跟鞋也总是不习惯，累了就要让哥哥背，让换回平底鞋，又说高跟鞋与身上的衣服比较搭。”
舅舅家的表妹终于结束爱情长跑，前些时间举办了婚礼，复古的中式礼仪，凤冠霞帔衬得她极漂亮。
“扬言一辈子搞钱不结婚的江识月，你如果活着，看着他们幸福的模样，会不会也有恋爱的想法？”
新闻说，有公司在研究时光机的制作办法，贺听风觉得荒诞，却还是开始拜访相关学者，想要了解时间与空间的奥妙。
“识月，小时候你总说想要一台时光机，如果哥哥能够制作出来，是否就能回到过去救下你？”
昔日轻狂气盛，会和小一吵架的副总，如今孩子也都准备立业成家。他说妻子最近长了白发，总问他，自己老了还爱不爱她。
“识月，哥哥最近也开始衰老，时空机的研发却还是毫无头绪。识月，哥哥是不是救不了你啊……”
江氏集团的董事长与夫人相继离世，公司由长子贺听风继承，交由职业经理人代为管理。
“识月，你和爸妈见面了吗？哥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
“他们说我痴心妄想，现有的技术根本不可能实现时空跨越。识月，这真的不能实现吗？”
“时空机最近有了新进展，识月，哥哥会努力锻炼身体，努力活得再久一点，努力救你。”
“最近居然也开始有些老花眼，看屏幕时都要戴上眼镜了。识月，哥哥老了。”
“又失败了，哥哥换一个方向继续努力。”
“研发组新来的小孩问我，为什么这个项目的代号是‘拯救’，我还没回答，他就让其他组员拉走了。四十年，为什么想到你，哥哥还会感到心痛？”
“失败了，但哥哥还能动，还能做实验，识月，我一定会救你。”
“人体不能承受时空乱流的压力，我不能回去。识月，哥哥打算做一个小机器人去见你，形象用了你小时候的绘画作业。
你那时候好喜欢吃荔枝糖，彩虹上都要画一个拟人化的荔枝糖玩滑滑梯。”
无数次失败，无数次开始，日复一日等待的岁月。
六十年。
两万多天。
theone的实验室拥有全世界最先进的机器和最优秀的人才。
氛围紧张又暗藏涌动的兴奋，研究人员们围绕在工作台旁边，目光灼灼地看着桌上的小机器人。
“回溯时间范围：2025年9月1日之前，
目标人物：a市江氏集团ceo江识月，
任务：帮助江识月躲开车祸，扫清一切可能威胁生命的危机。
拯救系统0901准备就绪，即将开始穿越时空，请下达指令。”
半透明的乳白色小方块眨巴着黑豆一样的眼睛，询问创造自己的人是否要开始任务。
“开始。”贺听风说。
于是小机器人周围的空间开始出现扭曲，空气细微波动后，0901消失在众人眼前。
“老师，你说这次能成功吗？”围绕工作台的人们散去，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担忧地问。
这样的实验已经重复过无数次，也失败过无数次。
“会吧。”中年女人看着前方撑着手杖缓步往外走的贺听风，语气却不敢肯定。
一定要成功啊，
他已经衰老至此，还能重来几次？
这是一个好天气，万里无云。冰淇淋车前排着长长的队伍，贺听风不由自主地走过去。
他还记得很多年前的夏天，江识月笑着亲一下他脸颊，用情侣的身份得到半价的冰淇淋。
一定要成功啊。
让她活下来，他愿意付出所有，去换江识月平安度过一生的机会。
换她从青春轻狂到成熟稳重，换她从满头青丝到华发初生，换她从风华正茂到年高德劭……
江识月的人生有无限可能。
她可以醉心事业，一辈子为了自己的目标而奋斗。也可以痴恋山河，花费所有的时间去造访世界每个角落。
她还可以……恋爱。
她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呢？贺听风在队伍里缓缓前行。
他见过不少扬言不婚的人，他们不愿意步入婚姻殿堂，却也并不排斥亲密关系的缔结。
江识月也会那样尽情享受爱情的美妙吗？
也很好啊……
只要她开心。
人生来到日暮之时，贺听风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会因为爱情无望而痛苦到想要结束生命的年轻人。
他只要江识月开心。
做什么都可以，不爱他也没关系。
只要江识月活着，贺听风就已经足够快乐。
他什么都不想了，什么都不祈求。
贺听风难得地放空思绪，一步一步靠近冰淇淋车的窗口。
清风拂过他衣角，阳光落在他发梢。
望九之年的贺听风满脸皱纹，却还是个帅老头。
“老先生，您需要什么？”服务员笑着问。
“两个甜筒。”贺听风柔声说：“我的夫人今天突然很嘴馋。”
不远处的树荫下，同样已经满头华发的江识月坐在长椅上，看他接过甜筒朝自己走来，然后相伴着一起回家。
—
没有什么心动值兑换生命的说法，那不过是在漫长岁月里见证了创造者为所爱之人殚精竭虑的机器人，想要给贺听风一个表露心意的机会。
于是借着多年前的新闻片段和贺听风难以忘怀的悲痛记忆，用全息模拟给江识月营造了死亡的幻境，诱使她参加恋综，靠着竞争和暧昧的氛围捅破掩盖爱情的遮蔽。
她才不到24岁,正是人生最好的年华。
心脏像是被人抓住揉捏着，皱缩在一起,又沉又闷，让人窒息。贺听风感到胸腔里的那团血肉仿佛要炸裂粉碎,痛到身体都在颤抖。
江识月死了。
他的妹妹,他爱的人……
这世界的70亿人，每天都有人在死去,可是为什么会是她？
为什么他爱的人总是在离去。
如果他没有爱上江识月,她是否就能逃离这个命运。
这是他的罪过吗？
如果是他的错,为什么死去的人不是他呢？
贺听风扶着门框跌坐在地。
医院是见证生死最多的地方，以至于形成了一套效率极高的流程。确认生命体征消失后，很快就能收到开出的死亡证明。
他们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拿到纸笔时,就像是接过从前给江识月签的家长告知书,
这次再不能由贺听风代笔。
“节哀。”医生怀着惋惜的心情说着,又看向沉默地站在一旁的贺听风。
“请问是逝者的哥哥吗？”
“嗯。”
“您的妹妹说，希望您能好好活着，帮她照顾好父母……”
血液不停地往外流，江识月被抬上救护车时已经感受不到疼痛，只觉得身体一阵一阵地发冷。
“医生……我会死吗？”她气息微弱。
“不会的，坚持住！我们会救你！”
江识月扯着嘴角想回应一个笑容，可是却无法控制身体。
人们说，面临死亡的时候会看到人生的走马灯，她的走马灯只有一个身影。
贺听风，
哥哥……
她如果死了，贺听风要怎么办啊？
江识月感觉眼前的景象都开始变模糊，她难以保持意识的清醒。
“哥哥。”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医护人员凑近问：“你要说什么？”
“哥哥，要活着……”
“哥哥……”
“救……我。”
他要怎么才能救回她？
世上是否有什么让人起死回生的办法？
贺听风不知道，他找不到。
他只想去陪她。
世上会不会有天堂？又是否有黄泉？
江识月一个人前往，她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孤单？
他想与她同行。
他曾无限接近死亡，如今却失去这个资格——江识月让他好好活着，那么他就要活着。
永远淹没在痛苦的岁月长河。
永远。
时间才不是治疗伤痛的良药，他的伤疤只会不断绽开、腐烂……
江识月的身影曾经填满贺听风生活的每个角落，失去她之后，他的世界依旧处处是她。
研发部组长今天穿了新裙子，炫耀的语气回荡在整个公司。
“识月，你最喜欢的品牌出了新款，哥哥已经下单订购，再过几天就会送来。”
走在街头，嬉戏打闹的女孩们钻进奶茶店，双手并拢问店员，联名活动结束后能不能把门口的立牌送给她。
“识月，那也是你喜欢的角色，哥哥和妈妈为你整理房间时有看到满墙的海报与徽章。”
写字楼里，新入职的行政抱怨高跟鞋穿久了脚痛，贺听风让她换回平底鞋，说公司对着装没有强制要求。
“识月，爱臭美的小姑娘。我记得你刚开始穿高跟鞋也总是不习惯，累了就要让哥哥背，让换回平底鞋，又说高跟鞋与身上的衣服比较搭。”
舅舅家的表妹终于结束爱情长跑，前些时间举办了婚礼，复古的中式礼仪，凤冠霞帔衬得她极漂亮。
“扬言一辈子搞钱不结婚的江识月，你如果活着，看着他们幸福的模样，会不会也有恋爱的想法？”
新闻说，有公司在研究时光机的制作办法，贺听风觉得荒诞，却还是开始拜访相关学者，想要了解时间与空间的奥妙。
“识月，小时候你总说想要一台时光机，如果哥哥能够制作出来，是否就能回到过去救下你？”
昔日轻狂气盛，会和小一吵架的副总，如今孩子也都准备立业成家。他说妻子最近长了白发，总问他，自己老了还爱不爱她。
“识月，哥哥最近也开始衰老，时空机的研发却还是毫无头绪。识月，哥哥是不是救不了你啊……”
江氏集团的董事长与夫人相继离世，公司由长子贺听风继承，交由职业经理人代为管理。
“识月，你和爸妈见面了吗？哥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
“他们说我痴心妄想，现有的技术根本不可能实现时空跨越。识月，这真的不能实现吗？”
“时空机最近有了新进展，识月，哥哥会努力锻炼身体，努力活得再久一点，努力救你。”
“最近居然也开始有些老花眼，看屏幕时都要戴上眼镜了。识月，哥哥老了。”
“又失败了，哥哥换一个方向继续努力。”
“研发组新来的小孩问我，为什么这个项目的代号是‘拯救’，我还没回答，他就让其他组员拉走了。四十年，为什么想到你，哥哥还会感到心痛？”
“失败了，但哥哥还能动，还能做实验，识月，我一定会救你。”
“人体不能承受时空乱流的压力，我不能回去。识月，哥哥打算做一个小机器人去见你，形象用了你小时候的绘画作业。
你那时候好喜欢吃荔枝糖，彩虹上都要画一个拟人化的荔枝糖玩滑滑梯。”
无数次失败，无数次开始，日复一日等待的岁月。
六十年。
两万多天。
theone的实验室拥有全世界最先进的机器和最优秀的人才。
氛围紧张又暗藏涌动的兴奋，研究人员们围绕在工作台旁边，目光灼灼地看着桌上的小机器人。
“回溯时间范围：2025年9月1日之前，
目标人物：a市江氏集团ceo江识月，
任务：帮助江识月躲开车祸，扫清一切可能威胁生命的危机。
拯救系统0901准备就绪，即将开始穿越时空，请下达指令。”
半透明的乳白色小方块眨巴着黑豆一样的眼睛，询问创造自己的人是否要开始任务。
“开始。”贺听风说。
于是小机器人周围的空间开始出现扭曲，空气细微波动后，0901消失在众人眼前。
“老师，你说这次能成功吗？”围绕工作台的人们散去，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担忧地问。
这样的实验已经重复过无数次，也失败过无数次。
“会吧。”中年女人看着前方撑着手杖缓步往外走的贺听风，语气却不敢肯定。
一定要成功啊，
他已经衰老至此，还能重来几次？
这是一个好天气，万里无云。冰淇淋车前排着长长的队伍，贺听风不由自主地走过去。
他还记得很多年前的夏天，江识月笑着亲一下他脸颊，用情侣的身份得到半价的冰淇淋。
一定要成功啊。
让她活下来，他愿意付出所有，去换江识月平安度过一生的机会。
换她从青春轻狂到成熟稳重，换她从满头青丝到华发初生，换她从风华正茂到年高德劭……
江识月的人生有无限可能。
她可以醉心事业，一辈子为了自己的目标而奋斗。也可以痴恋山河，花费所有的时间去造访世界每个角落。
她还可以……恋爱。
她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呢？贺听风在队伍里缓缓前行。
他见过不少扬言不婚的人，他们不愿意步入婚姻殿堂，却也并不排斥亲密关系的缔结。
江识月也会那样尽情享受爱情的美妙吗？
也很好啊……
只要她开心。
人生来到日暮之时，贺听风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会因为爱情无望而痛苦到想要结束生命的年轻人。
他只要江识月开心。
做什么都可以，不爱他也没关系。
只要江识月活着，贺听风就已经足够快乐。
他什么都不想了，什么都不祈求。
贺听风难得地放空思绪，一步一步靠近冰淇淋车的窗口。
清风拂过他衣角，阳光落在他发梢。
望九之年的贺听风满脸皱纹，却还是个帅老头。
“老先生，您需要什么？”服务员笑着问。
“两个甜筒。”贺听风柔声说：“我的夫人今天突然很嘴馋。”
不远处的树荫下，同样已经满头华发的江识月坐在长椅上，看他接过甜筒朝自己走来，然后相伴着一起回家。
—
没有什么心动值兑换生命的说法，那不过是在漫长岁月里见证了创造者为所爱之人殚精竭虑的机器人，想要给贺听风一个表露心意的机会。
于是借着多年前的新闻片段和贺听风难以忘怀的悲痛记忆，用全息模拟给江识月营造了死亡的幻境，诱使她参加恋综，靠着竞争和暧昧的氛围捅破掩盖爱情的遮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