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灯光师战战兢兢的,立刻将阳光的角度重新调整。
  楚堇禾又大声道:“主角现在在摸她面前的动物!动物是要后期制作的,阳光在这个角度没有问题,但是你有没有考虑到打光?我的要求是什么?这个画面要温馨美好,为什么你的光还是从主角背后打过去的?它应该在侧面,因为现在画面的中心不只是主角,还有它面对的动物。”
  柳时樱是完全的无实物表演,为了后期制作动物的调整方便,他们甚至没有用替代物,全靠后期进行制作,这也导致了柳时樱无论是抚摸,目光看向什么,还是别的什么动作,所面对的对象都是一团空气,片场的其他配合人员只要稍微一不留神,就会出现疏忽,他们容易找不到主角现在看着的对象在哪里。
  片场的气氛紧绷得几乎能听见呼吸声。
  镜头继续在记录。
  新的画面中,柳时樱半蹲在泥泞的地上,双手悬在空中,指尖微微蜷缩,她正捧着一只受伤的小鸟。
  她的眼神专注而柔软,睫毛在人工制造的“晨光”中投下细碎的阴影。
  这是“父亲”还没有消失前,她难得的过着悠闲自得的宁静片段。
  她在木屋的附近活动,救助受伤的小鸟,掏走松鼠的坚果,和路过的小狐狸交朋友……
  但就在这个完美的表演时刻,楚堇禾突然暴怒地摔了剧本。
  “停!”她的声音像刀一样划破片场,“场记!你在提醒什么?这场戏里狐狸是站在树桩上的,为什么柳时樱的视线是平视?她应该微微仰头!”
  场记慌忙翻看记录本,额头渗出冷汗。
  他刚刚标注的位置不对,导致柳时樱的眼神高度出现了偏差。
  这种细微的差别在后期制作时会被放大成灾难,如果演员的视线和虚拟动物的位置对不上,整个画面就会像错位的拼图一样支离破碎。
  更令人崩溃的是,即便所有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仿照真实雨林搭建的环境仍在不断制造麻烦。
  搭建的布景里,加湿器喷出的水雾在灯光下形成了一道彩虹,这本该是意外的惊喜,却让楚堇禾的脸色更难看了。
  “谁开的加湿器?这场戏发生在日落后,哪来的彩虹?”她暴躁地挥手,“还有这些假藤蔓,晃动得太规律了,真实的藤蔓会被风吹得乱摆!”
  柳时樱成了这场完美主义风暴中最安静的牺牲品。
  她已经连续好几个小时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小腿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但是她一声不吭,令众人侧目。
  事实上,她是习惯了,甚至有些怀念。
  在拍摄《葬我》的时候,楚堇禾对光影呈现画面的要求,也是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那会儿的拍摄环境甚至比现在要艰难的多。
  在拍摄过的每场画面中,她必须不断调整自己的走位和视线,确保每个转身都能准确对应第一幕所拍摄出来的画面位置,令画面看上去好似一模一样,事实上却有细微的不同。
  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拍摄了多少遍,就连她自己都快觉得自己困在了拍戏的这个“轮回”之中,但事实证明,最后呈现的效果是惊艳的。
  所以对于楚堇禾的“折腾”,她毫无怨言。
  她甚至没有说,楚堇禾现在暴躁的模样都还好,还不是她最恐怖的生气状态。
  镜头拍摄到了夜幕降临的画面,剧组迎来了最大的危机,篝火的火焰需要真实,但真实火焰不可控,所以最终决定用虚拟焰火,但是需要人手亲自控制“火焰”。
  这个画面是柳时樱和她的“同伴们”,以及在奇幻深林里认识的新伙伴,一个奇妙物种“玄龟”,围绕着篝火谈心的片段。
  负责控制火光效果的工作人员,一个不小心,让“火焰”闪烁得太快,他顿时慌了神。
  “停!”楚堇禾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的,“你有没有想过,这场戏里坐在篝火对面的是只年迈的玄龟!玄龟会那么快呼吸吗?火光的节奏必须跟着玄龟的呼吸走!”整个剧组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没有人敢问,乌龟到底该怎么呼吸。
  毕竟开拍前刚有人问过:“乌龟怎么会说话?”
  被楚堇禾强烈反驳:*“这是奇幻森林里的幻想物种!它不是乌龟!是玄龟!是神话物种!有智慧,可以和人对话,甚至有神奇的能力!”
  楚堇禾在奇幻森林里加入了太多幻想物种,甚至每一只设定都十分的详细,哪怕只出场一两秒的画面,也能将它描绘得头头是道。
  这是电影的一大重要看点之一,设定得越详细,越有真实感,越吸引人,越能与收尾的部分割裂感更强。
  他们怕再多问几句,楚堇禾让他们全部背诵所有物种的习性,以便更好的配合拍摄。
  这天的最后一个镜头,柳时樱需要表演从巨蟒口中逃生。
  她躺在地上,双手抵着空气,做出挣扎的动作。
  楚堇禾突然叫来化妆师:“她的手腕太干净了,蟒蛇的口部位置应该会留下淤青。”化妆师小心翼翼地问:“可是……蟒蛇是后期加的,我们不知道它会咬在哪里……还是后期一起制作比较好……”
  楚堇禾的回答让化妆师和后期一起绝望:“那就把整个手腕都画上淤青,反正总有一个位置是对的,错误的位置后期再处理掉。”
  她的下一句话更让人绝望:“小樱先休息下,化妆师和负责蟒蛇制作这部分的后期师过来,我这里特地找了蟒蛇进食的视频,你们来观察下哪里留下淤青是最符合实际的。”
  片场人员发出打工人的哀鸣:拍摄魔法少女题材的时候,从来没发现楚导这么可恨!
  临近收工时,柳时樱坐在化妆间里,看着镜中那个满身泥泞、手腕青紫的自己。
  助理小声问她要不要用热毛巾敷敷眼睛,她摇摇头:“我刚刚感觉有一场哭戏楚导不满意,我猜等下她看完之后要重拍,眼睛就是要肿的,现在敷了和刚刚上镜差别太明显,楚导又会发火。”
  助理是柳时樱来瑶光星系之后工作室给她安排的,还不熟悉楚堇禾的风格,闻言吓了一大跳。
  助理倒吸一口凉气:“楚导也太严格了。”
  片场内,楚堇禾还在和灯光师争论第一场戏的时候日出角度问题,哪怕太阳根本没在露出个模样,只有阳光洒落在森林中。
  在这部人与幻影对话的电影里,每个人都快被逼成了偏执狂,只为了在银幕上呈现那短短几秒钟的“真实”。
  柳时樱身体有些疲惫,精神却有些亢奋,她先反驳了助理:“这不是严格,是对作品负责。”
  如果他们看过《葬我》,就不会对楚堇禾的严格有任何的异议,如果没有这样吹毛求疵的严格要求,是无法拍摄出像《葬我》这样的作品的。
  说到《葬我》,不是说可以全星域渠道上映,怎么现在还没动静?
  还有《罗摩遗宝传说》,这部戏拍完也一直还没有上映,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柳时樱的思维都有些发散了。
  另一边,楚堇禾终于和灯光师掰扯完毕,开始检查最后几个还没来得及回放查看的镜头。
  楚堇禾一般不爱加班,但事实上,片场加班算是拍摄常态。
  凌晨四点,楚堇禾盯着回放,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剧本边缘。
  画面里,柳时樱仰头望着根本不存在的遮天蔽日的巨大树冠,阳光透过她指缝的瞬间,她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恍惚。
  这个镜头反复拍了很多遍。
  因为下一秒,她会被蟒蛇袭击,如此宁静美好的一个画面立刻被打破。
  楚堇禾叫来柳时樱:“蟒蛇攻击的姿势改了,它会从右侧缠绕,所以淤青主要集中在左肩和腰侧。”
  “因为你会本能地用右手抵抗,所以受力点会偏移。”
  “化妆师来重新画一下淤青。”
  柳时樱点点头,困倦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楚堇禾难得良心发现:“今天拍摄这么久,你也累了,这一幕明天拍会有更大的误差,不如今天一次性拍完,明天就不用重拍了,辛苦一下,补拍完就去休息。”
  柳时樱摇头:“我没事,今天最好一次性拍完,今天补拍完明天就不用重拍了。”
  说完这话,两人才发觉周围早已鸦雀无声。
  有人敬佩的说:“难怪说楚导你们俩是闺蜜呢,都是大卷王,恐怖如斯!”
  88
  第88章
  ◎恶性事件◎
  熬夜谁都行,但高强度工作的熬夜,片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觉得自己能立刻倒地就睡。
  楚堇禾声音都有些沙哑了,她喊道:“好了,打起精神,这是最后一场,拍好就收工!明天给大家放个假,好好休息一下!”
  就在这时,布景组那边传来一阵骚动。
  有棵作为重要场景的百年古树模型,因为连续的高强度拍摄,树干接缝处开始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