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李姐笑眯眯进屋，“你这儿好找啊，我一找就找到了。”
说着，一边四处打量，啧啧点头：“你这屋子收拾得真利落，比职工院那间亮堂多了，还是独门独院的，不比跟那孙文彬挤着舒心？”
“是挺好的，很清静，邻居也不错。”宋春蔓给两人倒了水，目光落在李姐身后的婶子身上。
“哦，忘了给你介绍。”李姐一拍大腿，拉过身边人，“这是我娘家隔壁的赵婶，人实诚得很。上回我不是说她想找个工作吗，今天我就把她带来了。”
赵婶把篮子放下，局促地欠了欠身子：“宋同志，姑娘，你是真想把厂里的岗位让出来？”
宋春蔓点头：“是，价格我也跟李姐说了，只要你觉得可以接受，那明天就可以去办手续。”
赵婶迟疑片刻，小声道：“价格我知道，不过我想着，你这边，能不能少一点？”
宋春蔓一怔，抿了抿唇，“可制衣厂你知道的，虽然活杂多，但工资准时发，每月还有布票补贴，年底还有福利，是顶好的工作。”
赵婶接着道：“我家闺女在西北当了六年知青，好不容易盼着回城的指标，可回来没个正式工作，户口都落不踏实……我知道这岗位金贵，可家里实在拿不出太多……”
李姐想了想，还在一旁帮腔：“赵婶为了这事儿，这半个月天天往我那儿跑。你上次说要两千，她把家里能凑的都凑了，也跟亲戚借了点，但还是凑不够，所以才让我带着她来找你的。”
赵婶就把布包往桌上一放：“宋同志，这里是一千八百六十二块，我知道这数不合你心意，但我真是尽力了，如果你实在不同意，那剩下的一百多，我给你打欠条行不？”
说罢，打开布包，*又拿起刚才拿的篮子，“还有这个，里面有几块腊肉，还有一些鸡蛋，都是我们之前存下来的。”
宋春蔓看着布包边角磨出的毛边，里面的钱被手绢层层裹着，十块的、五块的，甚至还有不少一毛两毛的零钱，码得整整齐齐，再看看那篮子里的东西，心口一顿。
她想起上辈子临死前的自己的无助，笑了笑，片刻后抬眼看向赵婶，“那就这个数吧，等你儿子从那边回来，我们就去办手续。”
赵婶眼睛一亮：“真的？”
宋春蔓点头，“当然真的。”
也看在李姐的面子上。
李姐看着宋春蔓把钱收起来，也笑起来，“我就说春蔓你是敞亮人，晚上别做饭了，去赵家吃，让他们钓两条鱼庆祝一下。”
宋春蔓可不想让他们破费，送两人出门时，赵婶还一个劲地回头道谢。
想办的事情有着落，宋春蔓的心情也很好。
次日她带孩子上班，李姐提了个小桶，里面还有两条活鱼，说是昨天赵老头晚上下班后去钓的，怎么说也非要送给她。
宋春蔓有点想笑，这赵家，还真是实诚，虽然带着麻烦，但她还是收了下来，毕竟两条鱼，也好几块钱呢。
这一上午，她把这重要的任务交给宋希悦，让她看着，别让鱼给跑了。
宋希悦本来跟妈妈上班就无聊，这会儿有了鱼，总算不无聊了。
下班铃刚响过，车间里的人就陆续往外涌。
宋春蔓牵着闺女的手，跟着大伙一起下班去食堂，哪知道刚出车间大门，就见宋玉珊像只炸毛的鸡，气冲冲地冲她们奔过来。
“宋春蔓，你个贱人！”宋玉珊指着她的鼻子，声音尖利得像划破布帛，“是不是你写信到校里举报我？”
宋希悦被宋玉珊这副架势吓得往宋春蔓身后缩了缩，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角。
周围顿时静了静，好些不认识宋玉珊的工人都停下脚步，好奇地打量着这边。
李姐当即皱紧眉头，往前站了半步：“这位同志说话注意点！张口就骂谁贱人呢？嘴巴这么臭，家里没教过规矩？”
宋玉珊此刻满脑子都是早上收到的那封学校来信——
信里说有人举报她在校期间与人恋爱生子，让她立刻回校接受调查。
她高考考了两回才考的大学，要是生孩子这事被查实，学籍肯定保不住，她爸的脸也得被丢尽！
思来想去，这件事除了宋春蔓，她想不出第二个人会这么阴毒。
“你给我闭嘴！”她根本没把李姐放在眼里，恶狠狠地剜过去，“一个破工人也敢教训我？信不信我让我爸把你从厂里开除！”
这话一出，周围的议论声顿时变了调——
“听这话，她好像是宋副厂长的继女？”
“难怪这么横……”
“听说她考上大学了，这个时间不是应该上学吗？”
李姐嗤笑一声，正要回嘴，却被宋春蔓轻轻拉住了。
宋春蔓往前一步，目光平静地落在宋玉珊脸上，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你说我举报你？我举报你什么了？”
“你举报我……”宋玉珊刚想吼出“生了孩子”话到嘴边突然卡住。
不行！这话绝不能在这里说！要是让厂里这些人知道她没结婚就生了娃，她以后还有脸见人？
看着她涨红了脸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宋春蔓又往前逼近半步，眸光陡然锐利起来：“怎么不说了？你倒是说清楚，我到底举报你什么了？”
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势：“你今天当众指着我的鼻子骂贱人，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那就是污蔑。”
“厂里有工会，有保卫科，咱们大可去说道说道，看看谁该为这污蔑负责！”
“你……你！”宋玉珊被堵得胸口发闷，指着宋春蔓的手抖个不停，眼里又气又急，偏生半个字都不敢往外吐，只气得转个身，跑了。
她一走，一边知道点宋家内情的李姐立马就安慰她：“你不要因为这种小人的话生气，她这性子嚣张不了多久的。”
宋春蔓一点也不生气，反之，她现在几点很开心，因为现在总算知道了，宋玉珊这大学是要上不了。
今天又是开心的一天。
第18章 第18章
018.
她那边是开心了，可宋玉珊回到家后，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哭到眼肿，窗外蝉鸣聒噪得像在嘲笑她。
明明是宋春蔓搞的鬼，她不止没证据，就连一句整话都说不明白，只能攥着被子发疯似的捶打。
刘永丽看着她骂骂咧咧：“哭有什么用？当初若不是你自己荒唐，能被人抓住把柄？那宋春蔓就是故意的，道歉的原件还捏在她手里，指不定要怎么作妖！”
宋玉珊委屈，但是却无法反驳。
母女二人一个哭，一个骂，等哭够了，也骂累了，保卫室那边就把宋春蔓给的东西送上门了——
宋玉珊之前的道歉信，而且是原件！
刘永丽瞬间就噎住了。
而刚才一直没说话的宋志强沉着脸，这会儿直接把道歉信拍在桌上：“宋玉珊，她真想毁你，早把原件交学校了！事到如今，要么让学校压下风声，要么就退学跟孙文彬结婚！”
“我不！”宋玉珊看着他尖叫，“最近家属院传言，说孩子是我跟孙文彬的，我现在要嫁给他，不就坐实了家属院的闲话？”
“那你想让全厂子都知道你未婚生子被学校劝退了？”宋志强拍桌怒吼，“以后那孩子让孙家领走，你不要再去管！”
宋玉珊是想儿子的，但是她没办法，只咬着唇哭到抽噎，终究没敢再犟。
而在她配合学校调查的这一时间，要买工作的赵家闺女风尘仆仆地回城了，回城第一时间她就去了制衣厂找宋春蔓一起去办理了工作交接手续。
宋春蔓在制衣厂待了四年，真要离开，心里头难免有些不舍。
但人总得往前看，她简单和车间同事们道了别，拎着不多的私人物品，走出了这个待了四年的地方。
手里有了些积蓄，又难得清闲，这几天她哪儿也不去，就专心陪着闺女四处逛逛。
从百货大楼出来后，宋春蔓提着网兜就就打算打道回家，走了没一会便见前面围了群人，议论声阵阵。
“她咋躺地上了？”
“脸白得吓人，别是犯了急病吧？”
华国人是有点爱看热闹的基因的，宋春蔓子不例外，她拉着闺女往前挪了挪，看见前面地上，有个穿蓝布褂子的婶子蜷在地上，嘴唇发白，额头冒汗，呼吸虚弱。
“这谁敢上前啊？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家属赖上咋办？”有人怯声说。
“还是等派出所的来吧。”
宋春蔓的心猛地揪了下——这模样，太像她低血糖犯了的时候了，她有时候兜里常备着的水果糖就是为了应付这个。
她原本也不想管闲事，这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想着如果自己不管，那婶子真有可能撑不住，她的脚像被钉在原地似的挪不动。
她的网兜里还揣着刚从百货大楼买的天府可乐，这玩意儿甜得发腻，她平时不爱喝，是今天闺女吵着要尝个新鲜才买的，这会儿倒成了救命的东西。
说着，一边四处打量，啧啧点头：“你这屋子收拾得真利落，比职工院那间亮堂多了，还是独门独院的，不比跟那孙文彬挤着舒心？”
“是挺好的，很清静，邻居也不错。”宋春蔓给两人倒了水，目光落在李姐身后的婶子身上。
“哦，忘了给你介绍。”李姐一拍大腿，拉过身边人，“这是我娘家隔壁的赵婶，人实诚得很。上回我不是说她想找个工作吗，今天我就把她带来了。”
赵婶把篮子放下，局促地欠了欠身子：“宋同志，姑娘，你是真想把厂里的岗位让出来？”
宋春蔓点头：“是，价格我也跟李姐说了，只要你觉得可以接受，那明天就可以去办手续。”
赵婶迟疑片刻，小声道：“价格我知道，不过我想着，你这边，能不能少一点？”
宋春蔓一怔，抿了抿唇，“可制衣厂你知道的，虽然活杂多，但工资准时发，每月还有布票补贴，年底还有福利，是顶好的工作。”
赵婶接着道：“我家闺女在西北当了六年知青，好不容易盼着回城的指标，可回来没个正式工作，户口都落不踏实……我知道这岗位金贵，可家里实在拿不出太多……”
李姐想了想，还在一旁帮腔：“赵婶为了这事儿，这半个月天天往我那儿跑。你上次说要两千，她把家里能凑的都凑了，也跟亲戚借了点，但还是凑不够，所以才让我带着她来找你的。”
赵婶就把布包往桌上一放：“宋同志，这里是一千八百六十二块，我知道这数不合你心意，但我真是尽力了，如果你实在不同意，那剩下的一百多，我给你打欠条行不？”
说罢，打开布包，*又拿起刚才拿的篮子，“还有这个，里面有几块腊肉，还有一些鸡蛋，都是我们之前存下来的。”
宋春蔓看着布包边角磨出的毛边，里面的钱被手绢层层裹着，十块的、五块的，甚至还有不少一毛两毛的零钱，码得整整齐齐，再看看那篮子里的东西，心口一顿。
她想起上辈子临死前的自己的无助，笑了笑，片刻后抬眼看向赵婶，“那就这个数吧，等你儿子从那边回来，我们就去办手续。”
赵婶眼睛一亮：“真的？”
宋春蔓点头，“当然真的。”
也看在李姐的面子上。
李姐看着宋春蔓把钱收起来，也笑起来，“我就说春蔓你是敞亮人，晚上别做饭了，去赵家吃，让他们钓两条鱼庆祝一下。”
宋春蔓可不想让他们破费，送两人出门时，赵婶还一个劲地回头道谢。
想办的事情有着落，宋春蔓的心情也很好。
次日她带孩子上班，李姐提了个小桶，里面还有两条活鱼，说是昨天赵老头晚上下班后去钓的，怎么说也非要送给她。
宋春蔓有点想笑，这赵家，还真是实诚，虽然带着麻烦，但她还是收了下来，毕竟两条鱼，也好几块钱呢。
这一上午，她把这重要的任务交给宋希悦，让她看着，别让鱼给跑了。
宋希悦本来跟妈妈上班就无聊，这会儿有了鱼，总算不无聊了。
下班铃刚响过，车间里的人就陆续往外涌。
宋春蔓牵着闺女的手，跟着大伙一起下班去食堂，哪知道刚出车间大门，就见宋玉珊像只炸毛的鸡，气冲冲地冲她们奔过来。
“宋春蔓，你个贱人！”宋玉珊指着她的鼻子，声音尖利得像划破布帛，“是不是你写信到校里举报我？”
宋希悦被宋玉珊这副架势吓得往宋春蔓身后缩了缩，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角。
周围顿时静了静，好些不认识宋玉珊的工人都停下脚步，好奇地打量着这边。
李姐当即皱紧眉头，往前站了半步：“这位同志说话注意点！张口就骂谁贱人呢？嘴巴这么臭，家里没教过规矩？”
宋玉珊此刻满脑子都是早上收到的那封学校来信——
信里说有人举报她在校期间与人恋爱生子，让她立刻回校接受调查。
她高考考了两回才考的大学，要是生孩子这事被查实，学籍肯定保不住，她爸的脸也得被丢尽！
思来想去，这件事除了宋春蔓，她想不出第二个人会这么阴毒。
“你给我闭嘴！”她根本没把李姐放在眼里，恶狠狠地剜过去，“一个破工人也敢教训我？信不信我让我爸把你从厂里开除！”
这话一出，周围的议论声顿时变了调——
“听这话，她好像是宋副厂长的继女？”
“难怪这么横……”
“听说她考上大学了，这个时间不是应该上学吗？”
李姐嗤笑一声，正要回嘴，却被宋春蔓轻轻拉住了。
宋春蔓往前一步，目光平静地落在宋玉珊脸上，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你说我举报你？我举报你什么了？”
“你举报我……”宋玉珊刚想吼出“生了孩子”话到嘴边突然卡住。
不行！这话绝不能在这里说！要是让厂里这些人知道她没结婚就生了娃，她以后还有脸见人？
看着她涨红了脸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宋春蔓又往前逼近半步，眸光陡然锐利起来：“怎么不说了？你倒是说清楚，我到底举报你什么了？”
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势：“你今天当众指着我的鼻子骂贱人，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那就是污蔑。”
“厂里有工会，有保卫科，咱们大可去说道说道，看看谁该为这污蔑负责！”
“你……你！”宋玉珊被堵得胸口发闷，指着宋春蔓的手抖个不停，眼里又气又急，偏生半个字都不敢往外吐，只气得转个身，跑了。
她一走，一边知道点宋家内情的李姐立马就安慰她：“你不要因为这种小人的话生气，她这性子嚣张不了多久的。”
宋春蔓一点也不生气，反之，她现在几点很开心，因为现在总算知道了，宋玉珊这大学是要上不了。
今天又是开心的一天。
第18章 第18章
018.
她那边是开心了，可宋玉珊回到家后，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哭到眼肿，窗外蝉鸣聒噪得像在嘲笑她。
明明是宋春蔓搞的鬼，她不止没证据，就连一句整话都说不明白，只能攥着被子发疯似的捶打。
刘永丽看着她骂骂咧咧：“哭有什么用？当初若不是你自己荒唐，能被人抓住把柄？那宋春蔓就是故意的，道歉的原件还捏在她手里，指不定要怎么作妖！”
宋玉珊委屈，但是却无法反驳。
母女二人一个哭，一个骂，等哭够了，也骂累了，保卫室那边就把宋春蔓给的东西送上门了——
宋玉珊之前的道歉信，而且是原件！
刘永丽瞬间就噎住了。
而刚才一直没说话的宋志强沉着脸，这会儿直接把道歉信拍在桌上：“宋玉珊，她真想毁你，早把原件交学校了！事到如今，要么让学校压下风声，要么就退学跟孙文彬结婚！”
“我不！”宋玉珊看着他尖叫，“最近家属院传言，说孩子是我跟孙文彬的，我现在要嫁给他，不就坐实了家属院的闲话？”
“那你想让全厂子都知道你未婚生子被学校劝退了？”宋志强拍桌怒吼，“以后那孩子让孙家领走，你不要再去管！”
宋玉珊是想儿子的，但是她没办法，只咬着唇哭到抽噎，终究没敢再犟。
而在她配合学校调查的这一时间，要买工作的赵家闺女风尘仆仆地回城了，回城第一时间她就去了制衣厂找宋春蔓一起去办理了工作交接手续。
宋春蔓在制衣厂待了四年，真要离开，心里头难免有些不舍。
但人总得往前看，她简单和车间同事们道了别，拎着不多的私人物品，走出了这个待了四年的地方。
手里有了些积蓄，又难得清闲，这几天她哪儿也不去，就专心陪着闺女四处逛逛。
从百货大楼出来后，宋春蔓提着网兜就就打算打道回家，走了没一会便见前面围了群人，议论声阵阵。
“她咋躺地上了？”
“脸白得吓人，别是犯了急病吧？”
华国人是有点爱看热闹的基因的，宋春蔓子不例外，她拉着闺女往前挪了挪，看见前面地上，有个穿蓝布褂子的婶子蜷在地上，嘴唇发白，额头冒汗，呼吸虚弱。
“这谁敢上前啊？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家属赖上咋办？”有人怯声说。
“还是等派出所的来吧。”
宋春蔓的心猛地揪了下——这模样，太像她低血糖犯了的时候了，她有时候兜里常备着的水果糖就是为了应付这个。
她原本也不想管闲事，这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想着如果自己不管，那婶子真有可能撑不住，她的脚像被钉在原地似的挪不动。
她的网兜里还揣着刚从百货大楼买的天府可乐，这玩意儿甜得发腻，她平时不爱喝，是今天闺女吵着要尝个新鲜才买的，这会儿倒成了救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