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只想连睿廷赶紧好起来。
  连睿廷清醒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他一动,薛三立即扑上去:“睿廷,你醒了?还疼吗?”
  窗前的连继衡匆匆结束电话,回到床边:“难不难受?”
  连睿廷尝试坐起来,后颈一阵疼直蹿头顶,他的动作霎时僵住,薛三从后面扶着他,让连睿廷靠着自己的肩膀,轻轻按揉贴着纱布的地方。
  “别着急,”连继衡慌乱一秒,握住连睿廷的手,又是心疼又是责怪道:“怎么会和那种人搞在一起?你还能被别人哄两句就哄走?”
  薛三想为连睿廷辩解,连睿廷按住他的手,委屈说:“我没有和他搞在一起,他说要送我临别礼物,谁知道拿回来的是一瓶香水,我闻到气味发现不对劲,想走他不让我走。”
  “你缺他那个礼物?”
  “他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之前他又没有过分的地方,相识一场,难道我要无缘无故冷落他吗?”
  连睿廷扁着嘴,眼睛雾蒙蒙,小声嘀咕:“我不可能每次都精准察觉到别人的心思,爸爸,我已经很难受了。”
  连继衡心一软,揽过连睿廷抱在怀里,“爸爸的错,话急了。”
  连睿廷抱住爸爸,脸埋在他的肩窝,个子占据他整个怀抱,连继衡这才恍然意识到,儿子长大了。
  搂着自己脖子撒娇的小不点,已经成长到会遇见人心难测的年纪,而再过几个月,他就要离开父母的庇护,和另一个伙伴,去异国他乡完成学业。
  为人父的心酸此刻在他胸口来回滚动,连继衡暗自叹息,声线染上了轻微的哽咽:“没事就好。”
  连睿廷抬起头,“爸爸,我想做个手术,去掉腺体的外部受体,以后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连继衡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别想一出是一出。”
  “我认真的。”连睿廷退回到薛三怀里,抓住他的手,“我有三三,用不上外部受体,我讨厌失控的感觉。”
  薛三接上话:“我也想做。”
  “……”连继衡按了按眉心,说:“你们就这么肯定以后不会遇见真爱omega?想和他结婚?”
  连睿廷认真道:“不然我和三三领个证?反正我们说好一辈子不分开。”
  薛三小声但笃定:“好。”
  连继衡:“……”
  连睿廷晃了晃他的手:“爸爸~”
  连继衡看了看自家儿子,看了看薛三,头有点大,“手术做了就不可逆,别胡闹。”
  “我没胡闹,难道您不觉得被激素控制很可怕吗?再说,”连睿廷抓起连继衡的手,下巴搁在掌心,眨巴眼:“您儿子长这样,您放心啊?”
  薛三抿嘴偷笑,连继衡严肃了半秒,没严肃住,脸撇到另一侧笑了下,捏捏连睿廷的下巴,“那怎么办,把你关在家里?”
  连睿廷嘟囔:“同意我做手术~”
  连继衡叹气:“跟你妈一样任性,想做什么谁都拦不住。”
  “我在您身边七年,您不也一直纵着我吗?”
  “哦,和着是我的错?”
  “不是错,”连睿廷爬起来,搂着连继衡的脖子撒娇:“是爱~”
  连继衡努力压制翘起的嘴角,佯装正经:“行了行了,多大的人,任何决定做了就要承担后果,手术之前还有机会反悔,好好想想。”
  “好~”
  连睿廷压根没想,他肯定不会后悔,究竟谁会喜欢被操控摆布的滋味呢?
  即使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也未必要屈从嘛。
  他和薛三安心等待手术,期间韩墨几人前来探望,说佟寰逸被以使用违禁品诱导未成年实施猥亵提起诉讼,据说牵扯出违禁品的流通案。
  其结果必然从重,连继衡不会放过伤害自家宝贝儿子的人。
  连睿廷听了就过去了,让自己吃苦头的人,他才不会放在心上。
  腺体手术完成后,连睿廷和薛三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一边休养,一边准备留学考试。
  院子里的花开了一茬又谢,连睿廷种上新的,慢慢地,原生态植物园变成了寻常花园。
  他想自己要走了,没办法再帮忙打理,索性就让它回归大众。
  室内待得太久,两个人挑了个不错的天气爬山,画架一立,书本一摊,阳光在纸面捺下华丽一笔。
  紫红色的晚霞向天际铺陈,连睿廷拎起画板,穿过春夏之交葳蕤的长草,去追逐最后一线残阳。
  “三儿,快点!”
  “来了。”
  追到了,一幅落日点缀上完美的一抹色彩,再落笔成款。
  两人手牵手,踏着夜色下山。
  六月底申请考试结束,一年一度的动物大迁徙如约而至。
  闷头苦练一年的两人,搭上飞机飞到肯尼亚。
  时隔多年再来,他们第一次时间拜访了那位救助狮子的工作人员。
  对方还记得他们,对他们的到来相当惊喜。
  连睿廷和薛三便留下来当起志愿者,任务主要是巡视园区,防止有人偷猎。
  看似概率不大的事,凑巧让他们遇上了。
  一天夜里,隔壁帐篷突发躁动,连睿廷和薛三被惊醒,拎起衣服边穿边冲出去,听见大叔说监控扫到偷猎者。
  他们立即坐上车,十来分钟便到达目的地。薛三接过大叔分来的枪,跳下车,叮嘱连睿廷别下车。
  “我帮你们打灯。”连睿廷没瞎逞能,打着手电筒光追随他们的背影。
  只听几声枪响,惨叫,怒骂,薛三和大叔们捆着三个人回来。
  连睿廷这才下车,跑到他们面前,“好快啊,送他们去警局吗?”
  “三的功劳,我都没看清他的动作,就听到叫唤,跟特种兵似的。”大叔瞅着薛三面色冷静,感叹道,“年轻有为啊。”
  连睿廷笑说:“对呀,三三特别厉害。”
  不忙的时候,连睿廷会背上相机,四处观看小动物们。
  他的镜头时常对着喝水的大象,虎头形状的云,草丛里摩拳擦掌的蚂蚱,也会伏在石垛背后用长焦蹲守一群椋鸟。
  他耐心十足,长时间一动不动地盯着镜头。
  连睿廷热衷在这些事物上花费时间和情感,他爱画画,爱花草,爱小动物,爱蓝天白云,也会爱某个人身上的某种特质。
  这是他观察和体验世界的方式。
  有时薛三站在连睿廷的视角看镜头,听他兴趣盎然地讲话,里面的事物好似开了一层童话滤镜,变得不一样。
  某一天,连睿廷将镜头对准了薛三。
  镜头前的薛三莫名感受到被观察的滋味,一股奇怪的不安油然而生。
  “三儿,笑一个。”连睿廷拧着镜头指挥。
  薛三笑不出来,他走过去拿下相机。
  连睿廷狐疑:“怎么了?”
  “我在你镜头里是什么样的?”薛三问,“和那些花草野兽有区别吗?”
  “当然。”连睿廷摸摸他的脸,“任何事物都是特别的。”
  不是这个答案。
  薛三生出一点烦躁,他拉起连睿廷往外走,一声不吭,向着草原深处,烈日在头顶炙烤,烧得人心浮燥。
  怎么了?连睿廷心里奇怪,默默陪他一直走。
  走了很远,走到一条河的上游,四下寂静,没有鸟兽造访的痕迹。
  薛三突然吻上连睿廷的唇,吻得又凶又深,手上急躁地扯开衣服。
  连睿廷以为他想做,顺从地配合,确实很久没亲密了。
  幕天席地,放浪形骸,汗水浸透了衣服,皱成两条抹布,连睿廷简单在河水里浣洗一遍,铺在太阳底下晒干。
  然后赤条条地坐在外套上,后仰着望天,热风吹过汗津津的皮肤,清清凉凉的。
  过了一会,连睿廷捡起相机,拍了一张蓝天,一张远山,一张河流,一张水草,和一张赤裸的男生。
  薛三躺在地上,一错不错地凝望镜头,和镜头后面的人对视。
  快门按下,他腾地坐起来,不顾燥热,从后面不留空隙地环抱连睿廷,嗅渗着他信息素味道的后颈。
  “睿廷……”
  “嗯。”连睿廷调试好相机,翻转对准他们,“三儿,抬头。”
  薛三没抬头,反而偏头去亲他,连睿廷像是预料到,同样转头,吻碰到一起,定格在镜头里。
  连睿廷大笑,扔下相机,双手搂住薛三的脖子亲他,亲完,磨蹭鼻尖问:“三儿,你有心事?”
  薛三勒紧他腰上的手,抵着头沉默,当他们靠得近无可近,那股不安才稍稍退却。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相机,镜头只是幌子,真正让他不安的是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
  那个更广阔,更新鲜的地方,连睿廷会遇到很多有趣的人和事物,也会被很多有趣的人爱上,他们会衬得他平平无奇。
  怎么办?薛三不断地亲吻连睿廷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连睿廷把他拥进怀里,轻声问:“三三,你不相信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