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顾辞也很委屈,不是找他借笔,那朝他伸手要什么?
  霍闻渊觉得顾辞实在是太笨了,只好提示道:“我们是什么关系?”
  这题顾辞会:“好朋友!”
  霍闻渊总算满意他的回答:“好朋友应该干什么?”
  顾辞懂了,伸出手,放进了霍闻渊手心。
  “少爷要加油练琴哦!我们还要一起做陶艺呢(^w^)”
  霍闻渊不爽了一天的冰山脸,总算有了一点融化的痕迹。
  很明显,他爽了。
  带着与刚才的愤懑截然不同的平静,他重新回到了乐厅,再次完美地演绎了《钟》。
  小吕老师连连称奇:怎么少爷就出去一趟的功夫,回来后弹得更好了?
  天才,果然是天才。
  练完琴,霍闻渊叫来封管家,问:“封管家,我可以只上陶艺课吗?”
  封管家拿着课表评估单,面露难色:“少爷,您也知道,这些课程都是先生安排的,恐怕……不好跟他交代。”
  霍闻渊沉默了,挥拳的速度格外强劲,就连拳击老师也差点没有抵住他的攻势。
  他摘下拳套去换衣服,路过顾辞身边,鬼使神差地放慢一拍脚步,又停了下来。
  顾辞一点就通,抬头望着他,主动提出邀请:“霍闻渊,要握手吗?”
  霍闻渊悄悄收拢略微滚烫的掌心,刚剧烈运动过,现在并不是握手的时机。
  顾辞哪知道他的心理活动,瞧见霍闻渊手握成拳,便也抬起右手,轻轻和他碰了碰,然后五指纤然散开,像细小烟花似地飞散。
  霍闻渊像被什么猛烈地冲击了一下,望向顾辞灵巧白皙的手指,手指微微跟着动了动。
  他从未如此想上陶艺课。
  第9章
  见到备受期待的陶艺老师已经是午后的事了。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玉兰花香,树叶沙沙作响,金黄的阳光透过明净的大片落地窗洒进来,光晖跳跃着落到顾辞的发梢、脸颊、肩膀,整个人在阳光里下亮得发透。
  他围着蓝色的花边围裙,袖子高高地挽起,神情认真地听着陶艺老师的指引讲解。
  陶艺老师面带笑意地问:“你们有没有什么想做的呀?杯子,盘子,还是小碗?”
  霍闻渊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随便。”
  顾辞想了想,问道:“老师,请问……我可以做个盆吗?”
  霍闻渊不动声色地瞄了眼顾辞真挚的小脸,眼神中包含着很复杂的情绪。
  陶艺老师也没预料到会是如此具有实用性的选择:“盆?!”
  澡盆?洗脸盆?什么样的盆?这么秀气的小同学,为什么会想做个盆?
  顾辞没想到陶艺老师会表现得这么惊讶,不好意思地解释:“老师,我想做一个花盆。”
  陶艺老师在心底默默松了一口气,噢,原来是花盆啊。
  那就来吧。
  随着陶艺老师的手把手教学,顾辞纤瘦的手指小心而灵巧地动作着,细致地捏着盆身,像在进行世界上最精细的手术。
  至于反方向的霍闻渊同学则缄默垂眼,先是盯着顾辞的手看了一阵,见他没察觉,又大肆地将目光落到他的脸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颗在阳光下变得有些浅的小痣。
  于是手一落,小羊黑黑大大的眼睛下多了一颗小痣。
  陶艺老师背着手查看他们的进度,道:“小辞正在做……盆,少爷杯子上的图案是……一只小羊?”
  顾辞闻言望了过去,满眼的喜欢和赞叹:“真的是小羊诶!这也太可爱了吧!”
  受到夸赞的霍闻渊仍旧波澜不惊,看了眼顾辞成型了百分之四十的花盆雏形,本就复杂的神情更加复杂。
  “……你的也是。”最终还是飞快低声来了这么一句。
  顾辞震惊地看向手中的泥模:“这都被你发现啦!这还是个泥模呢!”
  霍闻渊只恨自己多嘴。
  两个小时后,霍闻渊的陶胚已经完工,而顾辞的进度也推进了百分之四十。至少,已经能看得出是一个光滑的盆了。
  霍闻渊显然对做一个“盆”的命题很嗤之以鼻。见顾辞工期停滞,绞尽脑汁地给花盆搓图案,且多次返工后,终于忍不住毒舌本色:“做花盆干嘛?花园里那么多盆,随便选就是了。”
  顾辞重新揉了揉泥条,嘴上不忘回答:“自己做的花盆自然有它的用处,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陶艺老师也夸赞道:“对呀少爷,其实小辞对于这个花盆很有自己的巧思呢。这盆底是盆底,盆把是盆把的,还有小花点缀,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可爱的作品呢。”
  霍闻渊:“呵呵。”
  不要搞得像他在到处找茬似的。
  又过了一段时间,顾辞的花盆终于完工,上面贴着两只极大的眼睛,正炯炯有神地盯着霍闻渊,笑得比它的陶艺师傅还要灿烂。
  两只襁褓中的瓷胚终于被送往专窑中进行下一道成长工序。
  傍晚,霍闻渊罕见地留在楼下,与顾辞一起吃晚饭。
  就如封管家说的一样,他的口味的确有点刁钻——只喜欢吃光秃秃的土豆泥、牛肉薄片和蔬菜叶,唯一的调料就是少少许酱油,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什么东西。
  换句话来说,一切都是食物最原始的样子。
  顾辞低头看自己小圆碗里五彩缤纷的乌冬面,上面还漂浮了几朵让人很有食欲的葱花,对比的确很强烈了。
  霍闻渊吃饭不喜欢说话,动作和节奏也很赏心悦目,不快也不慢,寡淡的食物竟然被他吃出了一种奇异的高级感。
  当然,这是顾辞的看法。
  兴许是他的目光过于专注而炙热,霍闻渊很快察觉,头也不抬地说:“不准问,吃你自己的饭。”
  顾辞被抓了个现行,赶紧埋头吸溜了几根乌冬面,但乌黑的眼珠还是若有若无地往上瞟。
  他怎么知道自己有问题想问?难道是经常被这么问?
  霍闻渊停下刀叉,终于大发慈悲地问:“想问什么?”
  顾辞如释重负地放下筷子,赶紧问出自己的困惑:“霍闻渊,你的晚饭……好吃吗?”
  霍闻渊眸色如常:“想尝尝?”
  顾辞思考了一秒,点头。
  他实在是太好奇了,难道……这种烹饪方式能保留食物最原始的美味?
  霍闻渊侧脸瞄向右边的空餐位,道:“过来。”
  顾辞抱着乌冬面,小跑绕到霍闻渊的右手边坐下。
  他拿起多余的汤匙,小心翼翼地观测霍闻渊的眼色,请求道:“我可以……”
  霍闻渊没说话,将备份的小例土豆泥推到他面前。
  “谢谢!”顾辞嘴角翘成了一个“v”,睫毛扑闪扑闪,满怀期待将土豆泥送进嘴里一小口。
  “……”
  据封叔叔介绍,后厨的好几位都是退下来的米其林高星大厨,因此,即便是最轻而易举的土豆泥,他们也依然能做得别有风味,口感绵密、入口即化,回味中保留着食材最原始的清香与甘甜。
  以上是顾辞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说辞,事实上他的第一反应是:哇,真的没什么味道耶!
  扭头盯着霍闻渊轮廓分明的侧脸,顾辞欲言又止。
  霍闻渊道:“觉得不合适的话就别说。”
  顾辞竖起两根食指,在嘴前打了个叉,示意自己闭嘴。
  霍闻渊的食量并不算多,很快,就放下餐具,慢条斯理拿起餐巾擦嘴。
  “我先上楼了,有事找我。”
  顾辞乖巧点头。
  不远处的封管家双手放在心口的位置,满脸笑意:“真好,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少爷这么……”
  主厨苏珊阿姨是中俄混血,很惊恐地捂住耳朵祈求:“老封,please!求你别这么说!”
  但显然已经晚了,封管家依然道出了那四个字:
  “正常过了。”
  苏珊:“?”
  封管家眯着眼,抱着手臂对她道:“他已经很久没像个小孩一样了,不是吗?”
  苏珊用沉默回应了她的赞同。
  封管家说:“先生在家的时间屈指可数,我们看着少爷长大,但也知道,他其实并不快乐。”
  “不管是家族、身体还是家庭,他都承受了太多。看着吧,小辞的到来,会不一样的。”
  那个刚来第一天就主动帮家里的佣人分担家务,给花园里的树浇水又或是给后院的草坪除草,偶尔还给腰疼的苏珊打下手的漂亮小孩,给偌大空荡的霍家增加了不一样的色彩。
  苏珊称赞道:“他是天使。”
  正说着,他们瞧见顾辞起身帮忙收拾餐具,然后被一边的男仆惊恐拦下。
  顾辞表情为难,推拉半天无果,只好将希望寄托到封管家身上:“封叔叔,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封管家温柔地对小孩说:“小辞,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
  “不过如果你愿意,也可以上楼和少爷一起聊天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