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下了飞机,他根据张叔发来的地址,一路去到了医院。
  临时住院,朱虹被安排在了三人间的病房里。
  季温瑜走进病房的时候,她正歪在床边干呕,张叔在一旁帮她撑着透明塑料袋。
  “妈!”男生连忙快步上前,接过张叔手里的袋子。
  朱虹往日里一张漂亮的脸蜡黄,没力气理会他,对着塑料袋吐出一口胃液。
  “不是说胸闷吗,怎么吐得这么严重啊?”季温瑜慌了神,手足无措的问张叔。
  “高原反应,朱总还咳嗽,有点低烧。”张庆无奈的答道,“医生说考虑轻微高原性肺水肿。”
  季温瑜一怔。
  高原性肺水肿?他从前没听过,但感觉听起来就很严重。
  “医生说怎么治疗了吗?”
  张庆指了指一旁的氧气罐:“吸氧,输液。医生说一般要在医院住上三四天,能出院了就赶紧离开高原地区。”
  吐过后的朱虹歪倒在病床上,季温瑜从床头抽了纸帮妈妈擦拭唇角,眼眶泛酸。
  “昨晚过来的?”
  张庆“嗯”了一声:“夜里过来的,还好有床位,急诊直接安排了住院。”
  “辛苦张叔了。”男生吸了吸鼻子。
  张庆摇头:“没事,应该的。”
  “那昨晚是您一直陪着在这里的?”季温瑜问道。
  “是。”张庆答道。
  “那您赶紧回酒店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我陪着我妈。”男生说道。
  张庆从他手里接过双肩包,塞进房间病床床尾的储物柜里。
  “行,那我就回去歇一会儿,晚上再过来。”
  朱虹的吊瓶是q8的,每八小时一瓶,半小时后护士会过来帮她吊上。饭卡充好了,餐厅在楼下二楼,五点开饭。晚上下班前,住院医应该还会过来巡一轮,大概就在五点左右。交代好这些,张庆这才离开了病房。
  朱虹的床位,是三张病床里正中间的那一张。不过拉着帘子,季温瑜看不到两边的另外两个病人,只能听到周遭的声响。
  呼吸声,咳嗽声,吸鼻子声,呼噜声,还有隐约的叹息声。
  手背上忽然热热的,是妈妈在轻拍,无声的安慰。
  季温瑜红了眼眶。
  “喝水吗,妈?”他站起来背过身去,用老式暖壶往床头柜的保温杯里加水。
  朱虹温柔的注视着他:“从京市赶过来,累了吧?”
  季温瑜摇头:“不累,飞机过来的,两边都是坐车。”
  “本来不想麻烦你的,都是老张自作主张。”女人的声音虚弱。
  男生抿了抿唇:“发生这么大的事,还好张叔告诉我了。我爸呢?”
  朱虹:“他那边走不开,说过两天过来。”
  季温瑜在水杯里插了根吸管,送到女人的嘴边:“妈,您尝尝,烫不烫。”
  朱虹凑过去叼住吸管,喝了两口。
  “一会儿就先回酒店休息吧,我这里有护士和值班医生呢,你最近忙着准备保研,明天就回学校吧。”
  知道妈妈是担心影响他,喉头干干的,季温瑜嗓音有点哑:“周末学校也没有安排,我带了电脑过来的。妈,您不用赶我走。晚上我来陪床。”
  第11章
  喝过水后,朱虹阖上眼休息。她还在低烧,身体虚弱,说不了几句话就咳嗽。
  季温瑜将陪护的小板凳搬到床边紧挨着朱虹,掏出手机在网上查高原性肺水肿。
  发病急,严重可能导致死亡。网上相关的介绍他越看越害怕,忍不住轻手轻脚的溜出病房,去找值班医生。
  朱虹是疑似轻微高原性肺水肿,送来医院吸氧及时,又立即住院治疗,目前情况还算稳定。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季温瑜稍微松了一口气。但一想到对方说的还要在医院至少住上三天,一颗心还是沉甸甸的。
  试图换单人病房失败,医生说朱虹的病症比较轻,没必要挪动。而且单人病房在vip区,那边医生少,晚上照顾也不一定及时。男生只好重新回到三人病房里,在妈妈的床边坐下。
  治疗都是常规的治疗方法,除了吸氧和打吊瓶外,也只能等病人自己慢慢恢复。季温瑜坐在床边看着朱虹睡着的模样出了会儿神,拎了电脑走出病房外的走廊。
  他心不在焉,敲代码也跟着卡住,运行起来不断的报错。写了没几行医生就过来查房,查完房他又拿着朱虹的医保卡,从住院楼跑去门诊楼,办异地就医。回来之后下楼去食堂买了晚饭,食堂的菜色一般,选来选去也只有一个冬瓜排骨汤还算清淡。朱虹没什么胃口,肉一点没吃,只吃了几口冬瓜、喝了些汤。
  吊针只吊了一天,女人的手背就已经肿了。第三瓶水是凌晨来吊,护士说不确定晚上需不需要重新扎。扶妈妈去卫生间洗漱,重新躺回病床上,窗外的天色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漆黑一片,已然将近十点。
  睡了一觉的张叔又赶来医院,带了只果篮。朱虹什么都吃不下,季温瑜也摆摆手,没什么心情吃东西。
  晚上陪床都是用病房柜子里日租的折叠床,一天十块钱。他扫了一张出来,把小床在朱虹的病床脚边铺好。
  “晚上还是我来吧,温瑜。”张庆拍拍他的肩膀。
  朱虹也附和道:“是啊小瑜,回酒店休息吧,病房你睡不好的。”
  病房的折叠床宽只有80,翻个身就容易往下掉,还没有枕头,自家孩子从小到大都没住过这样的环境。
  然而季温瑜却坚持留下来。
  作为朱虹的儿子,他没有理由离开。
  “不早了,张叔您回吧,夜里我陪着。”
  帆布的折叠床,平躺着两边的支架有点硌。男生翻了个身,对着病床侧躺着。
  手机的荧光微弱,他划开屏幕回了爸爸和姥姥姥爷询问的消息。合上锁屏的下一秒,他忽然意识到今天好像没有打卡。季温瑜重新按亮屏幕,打开青禾。
  界面上除了笔记被赞转评的提醒外,就是x发过来的消息了。
  【x:单词打卡200个】
  【x:模型还顺利吗】
  【x:今日种树时长9.6小时】
  【x:在忙吗】
  x总共发了四条消息过来。
  模型......只搭完了前两道题的,有一小半还是昨天做的。也许人在紧张焦虑害怕多种情绪的叠加下,就是会大脑一片空白。今天一整天季温瑜的脑子里像是装满了浆糊,根本无法集中精力去思考。
  指尖靠近键盘,他想回复x点什么。
  我......家里有点事,今天不打卡了。或者......我飞青城了,我妈在这边生病住院了。
  算了,一个网友而已,他又何必和x讲这些。
  疲惫感潮水般将他淹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季温瑜最终没有回复,直接按灭了手机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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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叠床很硬,病房里混杂着的药水味与腐朽气息在鼻尖徘徊停留。
  朱虹说得没错,他确实睡不着。
  睡不着,也不敢翻身,怕把妈妈吵醒。
  一旁朱虹的呼吸起伏平稳,是此刻唯一的安慰。
  季温瑜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在毫无安全感的环境中放松下来。
  睡不着,心脏一下下用力敲击着胸腔,黑暗的周遭反而更加让人心烦意乱。但他还是努力让自己静止躺在原地,直到推车声伴随着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
  “10床病人,吊水了。”护士按亮妈妈病床床头的射灯。
  男生连忙从床上爬起来。
  留置针还算给面子,虽然扎进去的过程不顺利,但好歹是进去了,没用重新换。
  “行了,接着睡吧。”护士关掉刺眼的灯光,“大概一个半小时吧,一会儿到点我过来,家属也可以看着点。”
  “好的好的。”季温瑜赶忙应道。
  朱虹发着低烧,除去中途去了趟卫生间外,都在昏昏沉沉的睡着。
  季温瑜抹黑躺回了折叠床上,依旧还是无法入睡。半梦半醒等护士来摘掉空了的吊瓶后,这才终于有了点睡意。
  困倦,疲惫,焦虑,紧张。
  在医院待了两天,朱虹的低烧还是反反复复。吸着氧血氧饱和度上来了一些,但头晕恶心、咳嗽这些症状却并没有缓解多少。
  连着陪了两夜,季温瑜也有点撑不住了。吊针都是到后半夜,早上不到六点同房间的病友就陆陆续续起床。病房里夜里休息不好,白天要跑来跑去做检查、取报告、找医生,同样也一刻不得闲。
  即便是有时间,他也要抽空写要交给陈望的作业。代码写得乱七八糟,每隔几行就要报错,他越是焦急烦躁,越是不知道该怎么改,越是改不好,越是焦灼不安。
  要不就和教授说一下,拖一拖ddl?但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和陈望接触,不知道会不会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而且距离冬令营报名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季温瑜担心一旦对方因为这个拒绝了,他来不及再去准备另外一套研究计划找下一个套瓷的对象。况且他在认真研究了生物交叉方向之后,真的想要去做这方面的研究,他不想错过这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