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说话间,周恪已经来到他身后。
  那倒是不用。方晏春看向他爸,话却是对神父说的,你列举不清的,因为接下来我要做的事,超乎你的想象。
  他拿着棒球棍走进去,与此同时,周恪举起了手机。
  砰!
  啪!
  哗啦!
  挂在墙上的十字架被打下来,摆在中央的圣像被抡倒。
  书架上的书被丢向跪在地上的人,玫瑰经念珠被扯得四散开来。
  短短几分钟,方晏春让这间不大但整洁的办公室变成了混乱的废墟,而神父就那么带着笑意站在原地看着他。
  最后,他来到神父面前:你现在在想什么呢?
  神父笑,假惺惺的慈悲着:愿主宽恕你。
  方晏春放声大笑:是吗?你可真是善良啊!
  话音刚落,他举起棒球棍就朝着神父打去,然而棒球棍却落在了方父的手臂上,紧接着那人挡在了神父的前面。
  爸。方晏春脸色大变,你疯了?
  他的手开始颤抖,声音也跟着颤抖。
  周恪收起手机,微微皱起了眉。
  房间里几人都沉默着,仿佛缓慢地转过来,面对着儿子,却垂眼不肯看他。
  还是说,那些事都是你们计划好的?方晏春在说出这句话时,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在散去,他快要握不住那根棒球棍了。
  他爸还在沉默。
  周恪快步走过去,一把握住了他的手,避免了棒球棍的滑落。
  方晏春脸色惨白,嘴唇也没了血色,他盯着眼前的人看,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很虚幻。
  他眼睁睁看着神父的手搭上了他爸的肩膀,眼睁睁看着他爸任由神父搂住了自己。
  方晏春是个同性恋,他能察觉到二人之间微妙的氛围。
  他觉得胃里有什么在翻涌,哽在喉咙处,最终没忍住,转过身吐了起来。
  在呕吐的时候,方晏春只觉得浑身发麻,大脑一片空白,到后来仿佛五脏六腑都被他吐了出来。
  方晏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间办公室的,不知道自己走出教堂时的样子究竟有多狼狈。
  他好像短暂的死了一下,再次活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柔软的床上。
  那是一张双人床,床垫很软,被子也很软,深蓝色的四件套还散发着刚洗过的淡淡的香味。
  方晏春睁眼的时候,四周有些昏暗,不大的窗户外已经是夜景,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床边的台灯。
  他听见了雨声,还有呼呼的风声。
  方晏春坐起来,发现身上穿着陌生的深蓝条纹睡衣。
  周恪。
  原本在楼下看书的人听到声音,抬眼看看楼上,迟疑了片刻才走上楼来。
  四目相对,方晏春的脸色还是相当的难看。
  没想到我会在这种情况下到你家来。
  我爸是个赌徒。周恪没头没脑地突然说起自己的事来,从我记事开始,我就没有妈,家里连一张她的照片都没有。我爸说她生下我就嫌家里穷,跟别的男人跑了。说她带走了家里的钱和之前的东西,唯独没带我跟他。说都是因为她,他才过得那么抬不起头来。他痛苦,痛苦到没法工作,痛苦到只能用赌博麻痹自己的神经。我不知道自己怎么长大的,反正就是歘一下就上了大学,念得还不错。那时候我就得一边自己想办法赚生活费,一边想办法躲着他,不然见了我,肯定要给我搜刮一空的。后来我毕业了,工作了,他跟我说他以后不赌了,好好跟我过日子。我租了个房子,把他接过来一起住,结果他不仅偷我钱去赌,还嫖。
  周恪转身,接了杯水递给方晏春,自己也接了一杯,只喝了一口就放在了桌上。
  那年我多大来着,忘了,上班的第一年。加班到半夜,回去的时候他搂着那个女的正干事,还招手让我一起,说是让我加点钱就行了。
  周恪笑了出来:后来我觉得这不行,我的人生不能毁他手里。我开始逃。
  他倚在墙边,带着笑意看着床上的人:距离上一次他联系我已经过去六年多,那时候他回了老家,跟我要钱,再后来我搬离了原先的城市,跑到这儿来,他就再没找过我。可能死了吧。
  或许你妈并不是跟人跑了。
  我希望她是。周恪说,而且我希望她永远不要回来。
  两人又各自陷入了沉默。
  外面风声渐小,雨声却越来越大。
  你和我说这些干嘛?交换秘密吗?
  是啊,我这人最讲究公平了。周恪走过去,从他手里拿过空了的水杯,再睡一会吧。
  他转身下楼,留方晏春一个人在卧室。
  房间里又变得安静,过了会儿,楼下传来慵懒的音乐。
  方晏春听着那音乐重新躺下,却怎么都无法继续入睡了。
  而楼下的人,就那么站在那里,望着卧室的方向,久久没有收回自己的目光。
  第25章 梦不会预知未来
  25
  方晏春在周恪家里窝了一整个双休。
  可能星期六在教堂发生的事情还是给他造成相当程度的冲击,这种精神上的爆炸想要恢复,远比身体上的更困难。
  他觉得疲乏,提不起精神,除了吃饭和上厕所都窝在了周恪的床上。
  周恪说:我觉得你有些过分了。
  这一天多的时间里,方晏春霸占着主人的房间,他也邀请过周恪:没不让你回来。
  但周恪现在确实不怎么想跟他做a。
  说不清为什么,只是每次望着方晏春的时候,没有欲望,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当然,他刻意忽略掉了心脏酸胀的感觉。
  这种感觉直接一点说就是心疼,但周恪在这种事情上并不是直接的人。
  两个关系并不纯粹的人就这样度过了纯粹的三十几个小时,方晏春完全没有要回家的意思,周恪倒也没赶他走。
  周日晚上,临近睡觉,方晏春换上了自己的衣服,一副准备出门的架势。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
  已经走到门口的方晏春循声回头:我以为你在看书。
  沙发上,拿着书装模作样的周恪转过头来:去猎艳?还是寻仇?
  方晏春笑:这两天的房费按照四星酒店的价格转到你微信了。
  他说完收起笑容就要出门。
  周恪欲言又止,最后也没再做阻拦。
  方晏春离开了周恪家,之后一整晚再没出现。
  周恪在沙发上等到快三点,然后确定,这人不会再回来了。
  他洗了个澡,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还残留着方晏春的味道和他一模一样的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事实上,这更可能是他刚刚自己带进来的,因为方晏春走前,已经换掉了自己用过的四件套,甚至体贴地塞进了洗衣机。
  周恪躺在熟悉的床上,却觉得这个地方已经不只属于自己了。
  方晏春真是个麻烦又惹人讨厌的骚货,他带着对那人的厌恶,入睡了。
  周恪迟到了。
  他上班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迟到过,今天却十点多才来。
  周恪毫无破绽地路过下属们的工位,目不斜视地走进自己那间办公室。他刚一坐下就开始埋头处理工作,午休时间都没站起来喝口水。
  小余说:周总肯定遇着什么事儿了。
  为什么这么说?方晏春盯着电脑随口问。
  我和周总同一年进的公司,就没见他迟到过。他真的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自律的人。
  他?自律?方晏春心里不屑地笑笑,他要是自律就不会在办公室里让自己考级。
  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
  方晏春说:小余,你有男朋友吗?
  啧!你这么问也太冒犯了!小余撇嘴,单身七年了,再问自杀。
  方晏春被她逗笑了: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提醒你,谈恋爱的话擦亮眼睛。
  他很认真地看向小余:你似乎并不太了解男人。
  小余无语,但小余觉得他说的对。
  你们男人没一个省油的灯,姐们儿我决定将单身进行到底了。
  那也不错,省心自在。
  小余从他的话里听出点弦外之音,又想起之前那张拍立得,十分八卦地问:你和女朋友分手啦?
  什么意思?
  你刚才那话听着可有点不得劲,搞得好像你女朋友让你操心又限制你自由似的。
  方晏春又笑了:我没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