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精准,幸好鹤渊躲得快些,这才堪堪避开要害处。
  “你分明就是胡说!”
  雪昼道:“不死族早在几年前就已经统治整个阴界了,即便是入侵极东之海的那些鬼族,不也同样要听你这个鬼使的授令?别拿崔沅之当借口,你若当真将我们的命看作是命,怎会放任那些鬼族攻上青蘅山,又怎会在这些年间大肆讨伐?”
  鹤渊笑意收敛。
  雪昼,很聪明,居然没有被他三言两语激怒。
  他委婉道:“我也没办法,这都是听鬼君的命令行事,同其他那些有着明显缺陷的鬼族相比,不死族实在太过完美强大,君王野心勃勃,想一统阴阳两界,做整个下界的土皇帝,我们也只有为他卖命的份儿。”
  雪昼扶着自己还在持续泛着剧痛的胳膊,任凭冷汗涔涔,大脑晕眩,也咬着牙没有倒下。
  可笑这最大卧底居然就在男主角身边,这么多年来竟无一人发现,就连崔沅之都被他耍得团团转。
  而他当年的真正死因,也同自己猜得一模一样,纵有隐情,那也是潦草而简单的,甚至被这些重要角色随意左右,不问缘由。
  雪昼真是不甘。
  凭什么,凭什么他就要做那个被牺牲的人,为了崔沅之和鹤渊脑海中荒诞不经的想法灰飞烟灭,粉身碎骨。
  血腥味渐渐弥漫开来。
  是鹤渊的血,但他看上去比雪昼的状态好不少,甚至还有心情说起旁的事。
  “我猜你一定很好奇,溟芯她们是怎么觉察出你的真实身份的,”他面露兴奋之色,跃跃欲试地说,“那天夜里,你在树笼之中挑中了我,不咎于向在场的人明示,你不是鬼族中的一员,哪有鬼族会不认识鬼使的呢,雪昼,你说是不是?”
  雪昼胸膛剧烈起伏,望着他狰狞的笑脸,一字一句说:“我真后悔过去那么多次救了你。”
  在休介之地,他甚至为自己状态不佳导致鹤渊受伤而自责,可那伤害鹤渊的殉灵是他本人一手指使的。
  鹤渊:“……”
  雪昼问:“我体内的血牝藤,也拜你所赐?”
  “唔,”鹤渊想道,“也可以这么理解,但我向你发誓,这一切都是我们鬼族那位卧底一个小小的无心之失造成的,不过这样也好,兜兜转转,我们最后不还是一样要成为家人?等你生了孩子,便是彻头彻尾的藤族了,我会向君王引荐你,让你和我一样,共同成为阴界的半个主人。”
  雪昼又问:“你们的鬼君是谁?”
  鹤渊面露难色:“这怎么能和你说,君主不喜露面,神秘莫测,在你没成为藤族之前,我是不会对你透露半个字的。”
  雪昼默了默。
  鹤渊这时却松开鲜血如注的左肩,大步流星向他走了过来。
  “溟芯死了,我不怪你,雪昼,那个小角色,死了就死了……”
  听到这句话,雪昼神色剧变,双拳紧握。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给你喝了藤族老祖的东西,那东西邪乎得很,若无人同你交丨合,便只能爆体而亡,这等霸道的药汤用来招呼我的朋友,真是没礼貌,所以她该死!”
  也不知他使了什么邪术,雪昼被血牝藤控制,痛得半跪下来,领口衣衫微敞,露出一片痕迹。
  鹤渊逐渐逼近,将他身上的吻痕尽收眼底,当即皱起眉说:“你昨夜同谁在一起了?”
  这突如其来的质问简直莫名其妙,雪昼被他这兴师问罪般的语气恶心到了,一时又作呕。
  鹤渊见了,当即怒道:“你怀孕了?让我看看!”
  雪昼被他的威压控制,僵硬得一动不能动,眼睛狠狠瞪着青年,目光有如实质般剜着鹤渊的脸。
  “别白费力气,你现在灵力被血牝藤压制着,到底不是我的对手。”
  鹤渊蹲下身来,与他视线平齐,在雪昼的紧盯之下,轻轻抬起他的手腕,指尖搭上脉搏。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衔山君怎么还不来救你呀?雪昼,你真傻,他能救你一次,救你两次,还能次次都救你吗?”
  雪昼闭上眼,忽觉体内的痛感正如退潮般迅速消失。
  他还以为是鹤渊对自己做了什么缓解之法,但转念一想又否认了,鹤渊还想靠血牝藤这东西控制他,如今这一身病痛不还是他造成的?
  很快,丹田似有松动,灵力充沛之感迅速涌向全身。
  这种熟悉的感觉已是久违,雪昼不再迟疑,只见他眼底寒芒一闪,动作快如鬼魅,拿起地上的长弓对着鹤渊袭了过去!
  鹤渊根本没想到雪昼有此一举,顿时被他撞出几尺之外,雪昼拉开弓,数箭齐发,裹挟着汹涌的法力,将鹤渊钉死在殿中的柱子上。
  他挂在那里,身型僵在半空,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扭曲,最终化为无法置信的骇然。
  艰难地低下头,望着胸腔中插满的箭羽,忽地笑了:“血牝藤……解开了?”
  “也好,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的,”鹤渊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他的身体缓缓变得透明,“雪昼,你很厉害,不枉我只用了分身来见你。”
  很快他便消失了。
  雪昼知晓鹤渊是追不上了,当即将流光箭收回,快步向林中走去。
  “衔山君!”
  等到两人按照约定汇合,便见一圈又一圈的女鬼围了上来,将离开的路堵得水泄不通。
  第105章
  雪昼退后几步, 险些被脚下的藤蔓绊倒。
  他的身后伫立着一棵枯树,树干中间被劈开一个豁口,依稀能感觉到卫缙的法力残留。
  鬼群中有人开口喊道:“他们两个是人族, 抓起来,等鬼使问话!”
  几个无名鬼族快步冲上前来, 对着卫缙便伸出藤臂, 然而雪昼的动作更快,只见他拦在卫缙身前, 手握长弓振臂一挥, 血花四起,快得叫人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只能看到满地的尸体。
  “啊!!!”
  “不, 都停下来,他不是普通人族,他是修士!”
  场面变得异常混乱。
  一阵风吹落幂篱, 露出卫缙的五官。
  很快便有藤鬼认出他的身份:“此人是天授宗的首席弟子, 你们都退后,离他远一些!”
  趁众人不备, 雪昼则悄悄取出两仪魇。
  两方人马形成对峙之势,女鬼们忌惮着天授宗的名号,迟疑着不肯上前。
  很快,空气中飘来一丝烧焦的味道。
  隐隐约约能听到哭号求救的声音。
  阴森黑暗的密林之中,远远的,还能瞧见一丁点火光。
  卫缙锐利的视线紧盯那处,问道:“雪昼,是你安排人放的火?”
  雪昼有点懵,摇了摇头:“没有, 整个山谷中只有我和衔山君留下来,其他人已经被我们送回去了。”
  不,等等……
  确实还有一个人没回去。
  那烈火顺着植被迅速席卷整片森林,彻底打乱藤族的计划,她们一时应接不暇,只好分出心神去救火。
  “祠堂全都是重要的卷宗,若是被烧光了,鬼使大人定会生气的,这些藤母都不能死,他们死了还怎么依靠血牝藤传递信息,你们几个先去救火,把能叫来的都喊上!”
  混乱交谈之中,果不其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就见小黑足下一点,握着匕首一路杀来,对雪昼喊道:“谷中能烧的已经被我烧光了,她们抢救也需要一点时间,我们快走!”
  雪昼和卫缙不再恋战,迅速发动两仪魇,消失在这片藤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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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送回来时,正巧是夜半十分。
  出现的地点还是在宫海郡那处规模不大不小的秦楼厢房内。
  四处窗户都敞着,依稀能听到渺远的天际传来滚滚雷声,能嗅到雨水浸湿的泥土气息。
  他们终于回来了。
  雪昼心中难掩激动,视线突然看到不远处那块静静躺在地上的镜子,没来由愣了一下。
  同鹤渊对峙之时,明明已经感觉到血牝藤在体内消失了,既然如此,这鬼族的法器为什么还能听命于他?
  正想着,突然被人从地上提了起来,只见卫缙将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检查一番,又掀开袖子查看手臂,问道:“可还有不适之感?”
  雪昼摇摇头,喜道:“衔山君,血牝藤真的从我体内消失了,我现在的法力已经恢复如常。”
  困扰了他半年之久的病症终于得到解决,这简直就是这段以来最好的消息。
  不仅仅是灵力滞涩的问题,最初被血牝藤控制时,身体格外敏感,已经影响到同身边朋友们的日常交流,还叫衔山君误会过自己是好色之辈,为此生出过多少麻烦来。
  雪昼后知后觉地开始高兴。
  同他相比,卫缙的心情就复杂多了。
  一想到雪昼从前接近他、依赖他,或多或少都是血牝藤使然,以后再也不能拿治病这事当借口同雪昼接近,心情自然而然就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