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他惧怕地低声说:“衔山君,天授宗的律令……违背了会怎样?”
  问完了,又觉得自己明知故问。
  雪昼还记得那个内门弟子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的模样。
  无非就是同那人变得一模一样,还能怎样?
  “你现在连自己的小命都不保,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卫缙挺直上半身,又开始慢条斯理地脱着自己的衣衫。
  雪昼还想继续问些在他心里很重要,但在卫缙心里却极不重要的问题,男人已经压上来,将一切字句堵回自己口中。
  卫缙在亲他。
  涎液交换,雪昼体内的小火苗唰地一下演变成熊熊烈火,灼烧着他的理智,让他情不自禁回应起来,瞬间便将那些复杂琐碎的问题抛在脑后。
  也就一个吻的功夫,他早已分不清是手臂上的藤纹在作祟,还是自己本就对卫缙怀抱着期待和渴望,只知道此刻就想抱着衔山君,就要听衔山君的,就要衔山君来亲自解了这乱七八糟的淫丨病。
  事实也已容不得雪昼再反悔。
  只是脑海昏昏沉沉间,忽然浮现出曾经与衔山君有过的对话。
  第一次亲热时,衔山君说了什么?
  他说:别怕,亲一亲怎么能算和奸?抱一抱自然也不算。
  第二次,衔山君又说了什么?
  他说:只是用手,这也能算和奸?雪昼放心,这个也不算。
  第三次,衔山君还说了什么?
  他说:只要没有进去,我们就不算违背宗门律令。
  有了再一再二,再三再四……
  那、那现在呢?
  人影交叠,汗水淋漓。
  卫缙弯下腰,与完全在状况外的雪昼相比,简直可以说是精力旺盛,游刃有余,只见他双手撑在雪昼肩旁,说话时能依稀听出一丝不合常理的愉悦,气息也稍显错乱。
  “现在,我和雪昼终于配得上‘和奸’二字的罪名,你要跟我一起顶着骂名,被逐出宗门了。”
  雪昼哪还有余暇顾及这些,他双手抓住被衾,杏眼闭上,激动的眼泪就掉了出来。
  卫缙故意将他这反应曲解成别的意思:“害怕?”
  “咱们现在上了一条船,害怕也是应当的。”
  “不过你怕什么呢,就算被轰出仙门,也有我陪着你,只要有我在,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雪昼呜呜咽咽,说的话很破碎,听不出来是什么。
  卫缙的视线落在他那双紧张握住的手上,大掌移上去,将雪昼的手指掰开,抓牢。
  此时此刻,他的手终于又能和雪昼毫无阻隔地十指交握,心也跟着涨满。
  卫缙的嘴唇贴上去,将少年的眼泪舔入口中。
  好甜。
  第101章
  “天授宗律令, 异族不得和奸。为何明知故犯?”
  睁开眼时,雪昼脑海中便浮现出这句话。
  同他在皇都时买来的那些话本描述的内容一点都不一样——和心上人春宵一度,第二天睁开眼时, 并未体会人生迈上新台阶的安定感。
  心里浮现的,首先是震惊。
  其次是害怕。
  身体稍稍一动, 浑身上下便传来一阵接一阵的酸痛。
  床上一片狼藉, 目光所及之处,便会想起昨夜两人交缠在一起时, 妆台前的菱花镜见证着一切。
  镜面晕开水雾, 咬唇闷哼时,其中的美人褪尽钗环, 半露不露如春山融雪, 卫缙站在身后,名贵的衣料摩挲着,是别样的触感。
  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雪昼试探着向身旁摸了摸, 确认卫缙没有睡在旁边,这才长舒一口气。
  下一秒, 他吃力坐起来,掀开床帐。
  只见卫缙衣着整齐,就坐在不远处的茶几前。
  窗外天色大亮,阳光照进来,为他镀上一层淡淡的辉光。
  觉察到床榻这边的动静,卫缙敏锐地向这里瞥了一眼。
  这一眼说不清道不明,四目相对,雪昼手一松,就将床帐放了下去。
  “……”卫缙刚要露出的笑容便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的脸色顿时有点难看。
  雪昼脑子一团浆糊, 什么都想不清楚想不明白,他不安地抓住身下的被衾,开始思考要怎么面对这个局面。
  昨夜是一时爽了,可醒来后呢?
  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时,风一吹,帐幔掀开,卫缙大步流星走上前来,扶着床前的帘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眯起眼睛说:“既然醒了,为何不出来见我?方才看见我,居然也没什么反应。”
  雪昼心里咯噔一声。
  衔山君这是什么语气,听上去怎么有点不高兴。
  雪昼嘀咕着,面上却说:“我、我这就下来。”
  听上去,嗓音还带着一股奇怪的沙哑。
  身上换了干净的衣服,颜色十分素净,应当是衔山君亲手给他换上的。
  在卫缙的审视下,雪昼硬着头皮挪到床边,将靴子穿好,连忙跳下床。
  或许是体内灵力滞涩所致,他忽觉双腿无力,膝盖一软,骨碌着跪坐在卫缙面前。
  “……”
  卫缙将帐子放下,颇有些咬牙切齿地问:“这是做什么?”
  难不成他昨夜给雪昼罪受了?
  试问哪对有情人在睡后第二天会这样气氛僵硬?
  这绝对不符合卫缙对他和雪昼情定后的一切幻想。
  但既然已经烘托到这了,雪昼哪管合适不合适,便顺势将心中担忧的事情说了出来。
  “衔山君,我们昨夜那样……宗门会依照律令处罚我们吗?”
  律令,律令,又是律令。
  昔日在定下这条和奸律令之时,卫缙何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心甘情愿违背。
  回去就将这劳什子律令取消。
  卫缙弯腰将他捞起来,闭了闭眼,又和声细语问道:“关于昨夜,雪昼担心的就只有这个?”
  这落在纸上的律令又不是不能钻空子,但凡雪昼动动小脑袋瓜好好想想,完全可以避免。
  卫缙在等少年想明白,主动提出来。
  说啊,只要你说,我们现在就可以向天下昭告我们的关系。
  谁料雪昼脸色一白,连忙捂住自己的小腹,颤抖着声音向他确认:“我想到了,我还会怀上自己的孩子,对不对?”
  这猜想并未空穴来风,山谷中那些藤鬼都这么说,说头胎是一定要从母体里出的,昨夜参加那女鬼的大婚时,喝下去的东西也都是助孕之物,依稀记得还有什么一击必中招的功效……
  并非雪昼有意记这些东西,昨夜在床上时,卫缙也没少拿这个吓唬他。
  “这下好了,雪昼要怀宝宝了,你猜,宝宝是像爹还是像娘?”
  昨夜卫缙说出这话时,甚至还将手按在他小腹之上,那里微微鼓起,仿佛真有个小生命出现在里面似的。
  彼时彼刻还能算作一种闺房之乐,但此时此刻回想起来,却是叫雪昼惊出一身冷汗。
  因为这可不是开玩笑,他极有可能真的会怀孕!
  雪昼连忙扯住卫缙宽大的袖袍,急得要哭出来:“怎么办,我、我不想生孩子,衔山君,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不怀孕?”
  才说几句,就哭。
  卫缙心里想着,指尖擦掉雪昼脸上的泪,安抚道:“好了好了,有我在,绝对不会让雪昼变成那个样子。”
  “那,那轰出宗门一事呢?”雪昼满是希冀地问。
  天授宗整个宗门上上下下有多重视衔山君,长着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卫缙可是玄殷真君主动收入座下的第一个徒弟,平日里那些师弟师妹也唯卫缙马首是瞻,多年过去,怕是卫缙早就成为他们心中不可触摸的山巅之云。
  现在这朵云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法器染指了……甚至还不是人族,若是大家知道了,又怎会接受这个现实?
  光是想到自己可能会有的下场,雪昼都吓出一身冷汗。
  他是喜欢衔山君不假,上床时也是真心实意,但他也不想离开衔山君身边,也不想放弃自己安稳幸福的生活。
  不过,衔山君这么聪明,只要他想保下自己,肯定会有办法的。
  雪昼紧张地盯着男人的表情,又给自己找补了几句:“我知道衔山君不喜欢无媒苟合,我保证就这一次,绝对不会像宗门那个弟子,私下里和徽玄宗的人勾三搭四……”
  他说到这处,卫缙更是狠狠拧起眉,似乎已经顺着他的话想象出雪昼和其他宗门男人不清不楚的模样。
  “但这一切都是因为血牝藤,”雪昼唰地一下将袖子撸上去,“如今衔山君已经彻底帮了我,我就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天天想男人了。
  一只满是红紫吻痕与咬痕的小臂出现在两人面前。
  卫缙还没看清楚,雪昼便又将袖子推了回去。
  “我所言句句属实,”雪昼边说边喜道,“我的身体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