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敏娘走着走着,忽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小小的“姐姐!”,紧接着裙摆就被一只手扯住。
  她一个不察,连身子都没站稳,当即转身怒道:“七弟弟,你这是做什么?”
  就见他那个弟弟倒在卫缙腿边,双手抓紧苍葭色的衣摆,委屈地说:“姐姐,雨天泥泞,我怕你的裙摆弄脏,想帮你提起来,没想到摔倒了……”
  真是不入流的玩意儿。
  敏娘心里暗骂,视线望向面无表情的卫缙,又看了看七弟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里顿时明白过来。
  好啊,这小子约莫是听到什么不得了的算盘,打算自己也攀一攀高枝呢。
  敏娘心里不屑,这宁亲王岂是那么好糊弄的,你就算倒贴上去又能如何?
  这样想着,她倒是也想看看,卫缙是否真的油盐不进。
  少年抬起头来望着男人,眼神里带着一丝丝期盼,神色柔弱。
  这时,后颈突然被人提溜起来。
  少年向后一看,只见一个比自己美数倍不止的年轻人正怒视着自己。
  “你在做什么?”
  雪昼一把将他挥开,直接横插进两人中间。
  “衔山君不喜外人靠近,请你离远一点。”
  少年望着他的脸,一时怔忡。
  他今日有此胆量跟着姐姐一同勾引摄政王也是花了心思在的。
  此值服孝期间,正常男人都会对披麻戴孝的美人心生怜悯。
  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不外如此。
  但同样是穿着雪白的衣衫,落在雪昼身上效果事半功倍,相较之下自己就显得普普通通了。
  敏娘望着两人的交汇,心中兴奋。
  来吧,又来了一个不自量力的,这不是三哥看上的美人吗?
  她还打算继续看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较劲,但雪昼面上的不满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就恢复成平日里乖巧的模样了。
  雪昼捏紧手中的锦囊,抬起头,发现卫缙正一寸不错开地看着自己,眼中带着看穿一切的笑意。
  心里打了个突。
  这时,几个小侍匆匆走上前来对郡守慌里慌张地说:“不好了不好了老爷,三少爷受伤了!”
  三四个侍卫担着身受重伤、鼻青脸肿的丁三走了上来。
  丁三早就已经醒了,但服了崔沅之的药,他现下什么都不记得,脑袋像被人打了一样混沌。
  郡守看到大恸,连忙走上来嚎道:“儿啊,你怎么突然变成这副样子了?这、这手臂——”
  在小侍的搀扶下,丁三微微抬起上半身,正打算和爹爹哭诉自己的不测。
  就在此时,他突然瞟到了雪昼,眼神变得直勾勾的,再也挪不开了。
  这是哪里来的小美人……居然叫他给撞上了。
  四弟,死得值!
  第68章
  丁三的眼神过于炽热和直白, 目光简直要烧穿雪昼颈间那紧闭的衣领。
  尽管他一只手折了,但不记吃也不记打,仍是一样的两眼放光, 想让人忽视都难。
  雪昼只装作不认识他,随他去。
  卫缙自然也注意到有人在盯着小扇子看, 才亮起星星点点光芒的眼眸又恢复平静。
  他微微向前一跨, 挡在少年身前,微眯起眼睛, 锐利的目光落在丁三少那只完好的手臂上, 不住地打量。
  这幅样子落在敏娘眼中,又叫她理解成了王爷也同样不喜雪昼的靠近。
  你看, 这叫白衣美人碰了, 不也黑着脸躲开了吗?
  她对卫缙所言又更信了几分。
  这都不带动摇的,可见是真有未婚妻也是真起了誓的。
  ……那还是崔宗主更好拿下。
  敏娘这样想着,用手帕做掩, 悄悄看向崔沅之。
  只见后者正怒视着某个方向, 眼睛眨都不眨。
  敏娘愣住,顺着他的目光找去, 竟瞧不分明这崔宗主看的究竟是宁亲王还是宁亲王身后的雪昼。
  一时间,各有各的醋吃,各有各的气生。
  唯有郡守身处修罗场中,却对这几个年轻人之间的龃龉一无所知。
  他连忙招呼府医和小侍将重伤的宝贝儿子拉走,对丁三恋恋不舍的眼光视而不见。
  “没事的孩子,爹送完王爷就立刻去你院中找你,你先回去好好治病,这手可千万不能落下病根啊!”
  送走丁三后,郡守这才转身对着僵持的众人道:“不好意思见笑了, 小臣家中私事,本不应烦扰大家。”
  天授宗众人纷纷表示不妨事。
  一行人被郡守送出府外,才出了丁宅,雪昼便被祁徵从卫缙身后迅速扯到自己身边。
  几道低声絮语响在耳畔。
  “大师兄方才那招引雷术到底是什么意思?本来我都相信大师兄的话了,结果他来这么一出,我都不知道之前说的那些是真是假了。”
  “想必是纯粹不想成婚,故意说来吓唬丁大人和那个小娘子的。”
  “我也觉得像杜撰的,大师兄真不能这么恋爱脑吧。”
  “你说是吧,雪昼?”
  雪昼的肩膀自后方被人拍了拍,他转身一看,就见无数个弟子正八卦地看着他。
  “……?”雪昼眼神询问。
  祁徵径直道:“雪昼啊,方才大师兄说他有未婚妻了,此事是真是假?听说这未婚妻还是从其他宗门撬过来的,个中细节说得一清二楚,你看看……我们到底是信还是不信?”
  雪昼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衔山君有未婚妻了?
  心中一紧,还没等大脑冷静思考,雪昼便下意识地说:“不可能。”
  如果衔山君真有未婚妻,这四年来肯定会露出蛛丝马迹。
  雪昼又笃定地重复了一遍:“衔山君肯定是编的,他绝对没有未婚妻。”
  见他一脸肯定,顿时有不少人跟着放下心。
  裴经业说:“你们说的都不大准,大师兄不也说了,他现在还没追到手呢,目前只是单相思而已。”
  雪昼:“真的?”
  其他人点头:“确实也这么说了。”
  雪昼:“……”
  这下他就不是很肯定了。
  如果是衔山君暗恋某人,这么隐私的事情他怎么可能知道呢。
  雪昼有些后悔方才说得太果断,现在想再收回来已是不可能了。
  衔山君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那他们这段时间以来做的事,以后是不是再也不能做了……雪昼抿唇。
  他下意识摸上自己心口那道疤,那处伤口又灼烧起来,不大好受。
  这种感觉,和方才看到那个少年抓着衔山君衣摆时有点像。
  雪昼想,要是能一直装作没听见这个噩耗就好了。
  但宗门里其他人都能做证的,他们都听到了。
  雪昼心思变得乱糟糟,逃避似地快步追着衔山君的背影而去了。
  回到住处后,思绪仍有些游离。
  有时旁人在身侧连唤他两三次,雪昼才骤然惊醒般回过神。
  不过大部分人都将注意力转移到住所上,几乎没人发现他心不在焉。
  天授现下住的这座府邸乃是卫缙的私宅,此处亭台楼阁,镜湖水榭,美不胜收。
  虽没有丁宅那么大,但这修缮的品味和各式摆置的名贵程度却是十个丁宅都比不上的。
  是以郡守最初有意无意炫耀自己宅邸多么独一无二时,天授弟子对此嗤之以鼻。
  这样的房子大师兄名下还有百余所,分散在大卫各个地方。
  自然,必得是像宫海郡这般略富庶的郡州才行,如休介之地那般偏僻落后的,他们大师兄也不会购置宅子。
  新鲜劲过后,当务之急仍是讹兽。
  同宫海大大小小的府衙通过气,天授迅速展开对讹兽的追捕。
  又过几日,他们发现了讹兽暂居之地。
  击杀过程中,讹兽另一只腿被雪昼射了下来,这下直接没有了双足。
  讹兽化成一个幼童的模样,虚弱地逃走了。
  都说狡兔有三窟,他这一走,必然还有可以藏匿的地方,卫缙与雪昼兵分两路,各自带着人前后包抄。
  雪昼举着罗盘,循着讹兽的气味一路追至城东南一座热闹的楼前。
  他带着一队弟子快速挤开人群走了进来,这才发现此处不是什么正经场所。
  每个人腿上都坐着一个人,有男有女,调笑声,打闹声,还有一些暧昧奇怪的声音……都随着他们的闯入戛然而止。
  然后一齐看向为首的雪昼。
  好在这种地方他也不是第一次来,一回生二回熟,也不再像先前那样害羞了。
  雪昼连忙从腰间取出卫缙给的令牌,朗声道:“天授宗办案,多有得罪,请配合。”
  须臾间,一行人哗啦啦跟着他登上楼,消失在视野中。
  柜前一个貌美的中年女人拍了下桌子上的算盘:“怎么又是天授宗,方才不是刚有一位个子特别高的仙师带着一队人马闯进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