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只听卫缙漫不经心地问:“这右边的怎么少了一只?”
  他收回手,神色自若,仿佛刚才对着少年的耳朵捏来捏去的不是他一般。
  雪昼愣住,下意识摸了摸右耳,发觉那里果真空荡荡的,心里打了个突。
  平日里惯带的首饰全是他努力得来的奖赏,且都是从衔山君的私库出的,样样都珍贵不已。
  怎么会不见呢?
  卫缙瞧见他红着脸懵懵的模样,微弯下腰,仔细端详起雪昼的焦急神色来。
  雪昼被他明晃晃的视线一盯,身体似乎经不起这样灼热的打量,声音也微微颤抖:“是我的疏漏……将您的赏赐弄丢了,求您责罚。”
  “责罚?”卫缙嗤笑。
  不过一只不打紧的耳坠罢了。
  他眸光闪烁不定,探究道:“雪昼近来总是表现出很怕我的样子,若是旁人见了,怕是要猜我私下里如何苛待你呢。”
  雪昼的回答滴水不漏:“怎么会?谁敢这样说,衔山君明明待我最好了。”
  卫缙那双桃花眼掠过一丝奇异的神采,他这才勾起唇:“得雪昼此话,我就放心了。”
  “至于雪昼先前说的那只鬼,暂且不必着急,宗主派我们来这里,本就不是为了替卫越泽杀几只小鬼。”
  习惯已经让雪昼自觉臣服于卫缙的一切命令,他只得乖乖点头:“是。”
  第7章
  夜里回到房间,他连忙将浑身上上下下都寻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那只丢失的耳坠。
  细细回想,也记不起是何时丢的。
  雪昼对自己的东西一向爱惜,思索一阵,还是决定出去找找。
  此时祈徵听到有人敲门,还以为是宫中出了什么事,打开门一看,略为吃惊。
  “雪昼,你怎么来找我了?”
  门外,少年将耳饰褪得干干净净,他伸出手,掌心躺着一只朱樱琉璃坠:“我的首饰丢了一半,想问问你有没有见过?”
  祈徵长长舒了一口气:“嗨,我还当是什么,险些以为是我做错了事,大师兄唤你来找我去挨训。”
  雪昼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是我吓到你了。”
  “别别别,不用跟我道歉,”祈徵凑上去看了看他的手心,给他支招,“要不我们托几个宫人一起去找找?若是宫内都找不到,想必一定是丢在回宫的路上,被别人拾走了。不过这耳坠长那么漂亮,找回来的可能不是很大。”
  雪昼忙问:“那今日在城郊的庙观,你可见到我戴着完整的一对?”
  祈徵实在想不起来这些细节,当时他的目光全落在雪昼的脸上,哪注意这些微末之处。
  想了半天,他才不甚确定说:“好像当时就已丢了一只。”
  雪昼:“既然如此,那这耳环大约就是在宫里丢的了,我现在就去找。”
  他对祈徵连连道谢,转身攥着那只朱樱坠快步离开。
  这本来也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雪昼并不打算使唤那些宫婢给自己干活,但没有皇帝的允许,他也无法擅自去后宫,只得在太极殿附近打转。
  入了夜,太极殿仍灯火通明。
  雪昼隐隐约约瞧见不少人立在殿前,皇帝就站在人群中,正紧抓着一个人的手不放,不知在说些什么。
  卫缙好似也在其中。
  雪昼望见他,脚步下意识向那处走去。
  附近的宫侍们见状,赶忙拦住他。
  “这位仙师,这么晚了,不知您有何要事?”
  雪昼想了想说辞:“我是天授宗门下弟子,看太极殿前人多眼杂,这才想过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宫侍道:“今日夜半 一下子来了好几宗的修士,他们方才到皇宫,陛下正在殿前召见,不是什么要紧事。”
  “好几宗?”雪昼心惊,“陛下不是只请了天授来捉鬼吗?为何如此大动阵仗。”
  宫侍苦笑:“陛下的心思,哪里是奴们晓得的,小仙师便是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
  雪昼默了默,脑海里忽地晃过先前衔山君同他讲过的话。
  “宗主派我们来这里,本就不是为了替卫越泽杀几只小鬼。”
  不是来杀鬼的?那这样大张旗鼓地将一重天英杰们引来此地,难道是有大事发生?
  雪昼心中好奇更深,他又向前小走两步,试图看清楚为首的那几人是何模样。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幽幽的质问。
  “这么晚了,雪昼不睡觉,这是偷偷跑出来看谁啊?”
  紧接着是宫侍们慌张跪拜的声音。
  “拜见宁亲王!”
  ……
  太极殿前,皇帝看着眼前芝兰玉树的青蘅宗宗主,溢美之辞源源不断:“久闻景云君大名,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这气度比起朕那皇叔也是丝毫不逊色啊!”
  瞧瞧这通身清冷出尘的气质,世上哪个能出其右。
  崔沅之宠辱不惊,脸上浮现微笑:“陛下过誉了,实愧不敢当。还要多谢此次陛下盛情相邀,为我主理定亲事宜,否则也难以得见天颜。”
  听听这客气话,说得人心里极熨帖,皇帝心花怒放。
  他左右看了眼崔沅之身后:“话说回来,怎么今夜没见到那氐人族的女王啊?”
  崔沅之解释:“明珠家中有故,怕是要晚些才能抵达皇都,不过陛下大可放心,我们必不会误了陛下定下的良辰吉日。”
  皇帝哈哈笑道:“哎,朕哪里是担心这个,只是朕活了这么久,还从未见过生着鲛尾的人鱼呢。”
  崔沅之仍是微笑,目光却移到远处石阶下那处昏暗的角落。
  他道:“方才见衔山君匆匆离开似有要事,看来是与人有约。”
  皇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葭一红两个重叠的身影,不是卫缙与雪昼还是谁?
  不知那二人说了些什么,雪昼垂着头,叫人看不清样貌,卫缙人又生的笔挺高大,将雪昼的样子掩了个严严实实。
  这时,崔沅之问出了今晚的第一个问题。
  “那是谁?从前不曾记得衔山君身侧有过什么人。”
  皇帝眼睛转了转:“是皇叔的美人呗,好似极得皇叔器重,听说修为厉害的不得了,今天帮朕捉了不少鬼。”
  “你看那小美人身上的红衣绮罗,都是我大卫皇室上好的织光锦缎,更别说这通身环佩,腰带首饰,哪样不是御赐之物?”
  崔沅之眯起眼,饶是他目力极好,也不能生生穿过卫缙的背脊看到那人的长相:“是个女人?”
  女人?皇帝扑哧一声笑出来。
  “景云君急什么,往后这几日有你们见面的时候,届时那雪昼是男是女,一瞧便知。”
  雪昼,原来那个人叫雪昼。
  想不到,几年未见,卫缙竟有了一段良缘。
  崔沅之本也只是单纯好奇,眼下心思回转,便没再想这回事。
  小皇帝跑去找别人叙话,宫侍们引着青蘅宗修士向居所行去。
  路上,崔沅之腰间的藤鞭闪了又闪,须臾间化形成一个棕衫少年,名叫柏柯。
  他前后左右看了眼,见都是青蘅宗自己人,这才兴奋开口:“宗主,您和明珠姐姐真要在人间定下婚约吗?”
  崔沅之嗯了一声。
  柏柯捂住嘴痴痴地笑,八卦道:“我看宗主和明珠姐姐也是互相欣赏的,为何不能趁此机会假戏真做?”
  崔沅之伸出手,指尖点了点少年的眉心,无奈一笑:“我们像现在这样合作就很好。”
  更何况明珠极富野心,在极东之国政权稳固前,他对她来说只是个借势的工具。
  “宗主,我方才还听见皇帝说明日神权宗也会来,到时是不是有机会见到鹤渊了?”
  自三年多前青蘅后崖出了那事,小灯坠死,鹤渊也自请下山,唯有他继续留在青蘅宗陪伴在崔沅之左右,当真是一段生离死别。
  后来听说鹤渊得了机缘,已拜入神权宗门下,成了天资聪颖的小师弟,崔沅之还特意修书一封,托神权宗宗主多多照看这位门下小弟子。
  “你二人必是得以相见了,”崔沅之说,“不过皇帝寻我们来此,定不只单单为了我的婚事这么简单,怕是你与鹤渊也没有多少时间叙旧。”
  柏柯却不在乎:“不妨事的!我们两个能有机会说说话就好。”
  紧接着他又说:“如此一来,我们也算是齐聚了吧,这个时候,要是小灯在的话就更好了……”
  说完,他立即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忙捂住自己的嘴。
  小心翼翼抬头打量起崔沅之的神色。
  月光朗照,宫烛摇晃,映得男人那张俊美的脸更加温柔。
  他的视线望着前方,唇角带笑,步履沉稳,似乎没有听到柏柯这句戏言。
  吓死了,还好宗主没听清。
  柏柯抚了抚胸脯,再不敢乱说话了。
  ……
  却说这边,雪昼偷看被卫缙抓了个正着,此时难免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