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她记得当时的官云舒砸吧了一下嘴,说:“姜雨落,你说你自己什么都知道, 那你知道方望楠的野心或许不止在这一个世界当中吗?”
  “什、什么意思?”意乱情迷的姜雨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就已经又被官云舒堵住了嘴巴, 也堵住了思考问题的意识。
  而现在, 姜雨落终于有了思考的时间, 她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林霏渐开之时,姜雨落仰望着属于逍遥宗掌门的那个高高又有些破烂的屋顶。半晌,她站了起来,掐了个决,一张早就已经写好了的字条已然出现在了千里之外属于成华公主的桌案上。
  “结局都一样,不会有太大的区别不是吗?”
  她自嘲一笑,也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到底是在回应几个时辰前的官云舒,还是如今的她自己。
  她只知道昨夜那两个时辰当中,官云舒似乎是想要彻彻底底地探索她、拥有她,她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在魔气的影响下的暴虐。
  但是到了最后,对方给她留下的只有蜻蜓点水的恋恋不舍,还有眼底因为压抑和克制而疯长的红血丝。
  在她的锁骨上留下那两个即将痊愈的疤痕,已经是官云舒最大的放纵。
  而姜雨落看见了这份放松背后的忍耐和不舍。
  她说:“云舒,再给我们一点时间,好不好?”
  “官云舒,就再等等我,好不好?”
  -
  这几日,逍遥宗的弟子们惊奇地发现,一向是在师尊口中那个不学无术、目无尊长,又敢于创新、用于闯荡的大师姐姜雨落,居然连续好几天都破天荒地出现在了逍遥宗内。
  “难道是大师姐的自在坊破产了?”有人疑惑。
  而她身边属于姜雨落的事业粉则是立刻反驳:“怎么可能,我山下的姐妹可是说了,虽然药宗抄袭了自在坊的配方,但是自在坊却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生气,反而是直接买下了药宗之间仿制速修膏的作坊,并愿意继续低价售卖自在膏。所以现在不只是有钱人家能用得上自在坊的东西了,随随便便一个普通百姓都能买。”
  “听说就算是身无分文的乞丐,如果受到了伤让自在坊的人看到了,一定会被给上一瓶自在膏,免费的,不用钱。姜师姐这样的人,简直就是菩萨吧!”
  一开始的那小弟子小声嘀咕:“会不会就是因为活菩萨赚不到银子,所以破产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事业粉狠狠一瞪,小弟子立刻闭上了嘴。二人背对着背哼了一声,即将不欢而散。
  然而就在这时,高悬于逍遥山顶的钟传出悠悠的声响,将二人当中的这一点不愉快给敲得烟消云散。
  “现在……是敲钟的时候吗?”事业粉迟疑地问着。
  “当——”又是一声钟响。
  小弟子摇摇头:“似乎不是。”
  “那为何……”
  第三声敲钟声响彻整个山峦,又或者说,其中的蕴藏的天地灵力,将这声音传送到了修仙界的每一个角落。而那两个小弟子则是脸色一白,不约而同地看向那属于掌门张清风的住处。
  若非有大事发生,逍遥宗不会有人随便将天地灵气引入钟声,除非是……
  “钟敲了几下?”事业粉嘴唇发白,这是她自从进入了逍遥宗之后第一次感受到了害怕。
  “三下,师姐,这有什么问题吗?”小弟子有些不明所以,她刚刚进逍遥宗不到一个月,《修仙原理》的老师就莫名奇妙病倒在了课堂上,请了好几天的假,至今没来上课。而她的其他课的老师,最近看起来也都病恹恹的。如果不是知道他们都已经是金丹,还真以为这些老师都快要病死了呢。
  事业粉的手有些抖:“师妹,钟敲三下,是为丧钟。这种利用天地灵气传播出去的丧钟,除了掌门,我想不出来第二个人有资格使用了。”
  话音刚落,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随着山风从山顶吹来,而后越来越浓、越来越近,直到一个刚刚才被她们讨论的身影出现在了视野当中。
  是姜雨落。
  准备地来说,是提着一把还在滴血的剑的姜雨落。
  问情剑上的血散发出阵阵腐臭。仙门之首的逍遥宗,即便是有人身死,那也是死于朝露、葬于尘土,灵气消散,而躯体归于自然。而腐臭,魔族才有的味道。这在逍遥宗当中,几乎不可能出现。
  此时的逍遥宗大师姐姜雨落,本应该对此感到奇怪,现在却像是完全没有闻到一样,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
  “姜师姐……掌门他……”
  事业粉的心中有些强烈的不好的预感,她想要叫住自己崇拜的这位师姐问一问,是不是掌门出了事情,然而刚一张口,姜雨落的一个眼神过来,竟是让她直接不敢再说话了。
  那眼神过于凌厉,她甚至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追问下去的话,自己的血也会出现在那把问情剑上。
  目送着姜雨落走出逍遥宗的大门,二人方才的窒息感这才少了一些。
  她俩不知所措地对视着,嘴唇嗫嚅几下,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都没有开口。
  一炷香后,张清风掌门身死的消息传遍了整片大陆。而与此同时快速传播来开的一则小道消息则是,杀死张清风的人正是逍遥宗的大弟子,姜雨落。
  姜雨落在逍遥宗住了几日后,弑师了。
  第91章
  “张清风死了。”
  幽暗的山洞当中, 只有一根刚刚才被点亮的残烛在噼啪作响。
  方望楠将那根蜡烛端到了女人的面前,欣赏着对方脸上震惊的表情:“天命,你不是自诩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 是神吗?怎么, 连这么大的事情都预估不到吗?”
  天命的表情从碎裂到崩塌,又从崩塌变成了然。
  没错,她的脸上沾满了污泥和汗液, 身上和头上又散发着阵阵恶臭。她在方望楠的眼中已然是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平凡女人的样子了,但这种好像看穿了他的眼神, 又深深刺痛了他敏感的内心。
  明明眼前的这个女人已经被他夺走了大部分的能力, 凭什么,她可以继续用这种神情来藐视他?!
  方望楠顾不上对方脖子上有着自己无比嫌弃的汗垢,伸手直接掐了上去。
  曾经的神在他的手下面色涨红, 咽喉像是卡住了的机关锁, 发出一顿一顿的“咔咔”声。一下,又一下, 而后频率逐渐降低, 直到没有了声息。
  方望楠终于松开了手。
  他仔细观察着面前这个了无生机的身躯。
  曾经的他看向天命, 就像是一个凡人在看神明一般。他原本是想着仰望就好, 可偏偏着神明来到了他的身边,还告诉他,他的生命是她所造。
  方望楠愤怒了。他愤怒既然自己是天命所看重的“嫡长子”,那为何还要给他童年的磨难?为何不能让他一出生就锦衣玉食?可惜他敢怒不敢言。因为他发现天命随便一挥手, 便能够改写一个人的命运。他害怕了, 他担心自己表现不好, 便会被其他的“儿子”取而代之。
  可是他方望楠从被天命创造出来开始, 就注定不可能安于现状。所以, 他发现自己想要将那神明拉下凡尘。他想要天命的力量,同时他也发现,天命也不过是个女人。
  当一个男人跨过了外在身份,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不过就是个女人的时候,就注定了他的大脑已被下半身接管。用天命经常提到的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对,透过现象看本质。
  方望楠透过了天命外在的光环,看到了她的本质——一名女子。
  从这一天开始,所有的天命的恩赐与关怀都变成了高高在上的施舍。所有的他的索取与请求都变成了忍辱负重的羞辱。
  所以当他终于骗走了天命的神力的时候,他迫不及待地要将这些施舍与羞辱还给她,然后再往她的身上撒两把土,顺便踩上两脚。
  但是再然后呢?
  明明曾经他对还是神明的天命垂涎三尺,为什么面对着下了凡的女人,看着她额角的汗渍、沾了灰的颈纹,他发现自己失去了冲动。
  方望楠软了下来,而天命的身体重新恢复了温度与红润——她又活了过来。
  “呵,天命终究是天命,在我们这个小世界当中拥有着不死之身,可是那又如何呢?如今被困在这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天命,有时候你是不是也挺羡慕我们这些凡人的,不如就将你的不死之身、穿梭时空的力量都交给我吧。”
  “交给我,然后你就可以去死了。”
  阴森又充斥着贪婪的口吻像是毒蛇一样缠绕着天命,她的脖子很痛,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撕心裂肺。
  恍惚之间她好像又重新看见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色板子,中间发着光,一个长得有些熟悉的女子正对着那块板子敲敲打打。轻轻松松地就改变了一个世界的局势。
  可是她变幻成官云舒容貌的样子太久了,久到她忘了那个女子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