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姜小友,你是说,将一个人的心生剖出来,然后换上另一个?”
  “是,可以这样说。”姜雨落有些犹疑了,她不明白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孟良庆的脸色变得这么严肃。
  “虽然我不清楚你们师徒二人为何有那么多我听不明白的词汇和思想,也许这就是壁垒,但是我必须要提醒一句,这些东西在现在这片土地上,是只有妖魔才会干的事情。你们……将一些东西带来,或许并不是一件好事呀。”
  孟良庆长长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须弥镜能够显示的范围内。
  “不是一件好事吗……”姜雨落喃喃自语,她隐约觉着,孟良庆说的话怪怪的,像是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有些人不属于这个地方。
  但是她现在没心思去深究这件事了,因为须弥镜的那头,在挂断这次会议之前,张清风初心不改,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刚刚你说的那件事,做个ppt,例会的时候一起汇报了。”
  好了,现在姜雨落能够确定孟良庆说的一定是对的了,这确实不是件好事,至少对现在的她来说,不是。
  经过这么一折腾,夜幕很快就再次降临了。
  小镇从平静当中苏醒,连带着隔壁房间中的博一迩。
  博一迩自从换上了鱼的眼睛之后,见不得光,但也失去了眼皮,完全无法闭眼,于是带着白纱度过了一整个白日,却没想到,那白纱居然吸光了眼球当中的水分,到了夜间,镇中居民们开始出来活动了,他却感觉眼睛又干又酸痛,已经完全看不见东西了。
  “师兄,我的眼睛,好像废了。”博一迩心如死灰。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到底算是仙门弟子,还是一个怪物。
  “别动!”拉瓦溪低喝一声。
  但是已经晚了。
  “它好干,我觉得它要裂开了。”说着话,博一迩忍不住伸出手,去挠向自己的眼珠。却没想到,刚一碰到,眼珠子就这样一个咕噜,从眼眶中滚了出来。
  从大小上来看,比之前小上了许多。像是被风干的腊肉。
  “难怪……”捡起地上的眼珠仔细端详,拉瓦溪倒抽了一口凉气,“我知道这个镇子当中的人,为什么那么需要鱼眼珠了。这眼珠需要经常更换!”
  “师弟,你坐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给你抓眼珠。”
  第15章
  这一夜,两个房间当中,睡得最香的是小官同学,其次是没了眼珠子的博一迩,因为没有眼珠,也没有眼皮,所以他不动,就可以默认睡了。
  姜雨落抱着须弥镜做了大半夜的ppt,期间,想要砸镜子三次,均因为需要赔钱停住了手,想要砸向床2次,但是看看熟睡的小官同学,姜雨落还是放弃了,只能憋了一口老血,继续去做。感觉经络都不疏通了呢。
  待到第二日,一声锣响从镇东传到镇西,怨气比鬼怪还重的姜雨落才想起来,今日好像就是镇东小妹下葬的日子了。
  临禾镇中,如果有人亡故,其尸身需要在家中停放七日,方可下葬。
  今日,便是那第七日。
  一大早,陈大姐就穿上了丧服。她的眼珠已经完全干瘪了,整个家中,就只有她自己和今日就要入土为安的小妹,根本没有青壮年人手可以去河中摸鱼。
  但是陈大姐并不想要小妹下葬的时候,她作为唯一一个送葬的人,居然还是个瞎子,于是为自己的眼珠紧紧系上了一根厚实的白布条,将已经开始乱晃的眼珠子封在里面。
  虽然这样依旧看不到东西,但是好歹能让小妹觉得,她姐姐是完整的,可以放心离去。
  陈大姐收拾到了自己,也收拾好了灵堂。
  整个家里已经没有什么家具了,之前仅有的一张桌子、几个板凳,也统统卖了换了做棺材钱,风从院子里吹来,屋顶上悬挂的稀疏几根白布,发出了萧条的动静。
  陈大姐面部的肌肉抽动两下,想哭,但是哭不出来,于是又去敲了一次锣,代替她发出一点动静。
  就在这时,一连串热闹的声音在院子门口响起,这让陈大姐有些生气。
  整个镇子都知道,今天就是陈小妹入土为安的日子,就算忌讳小妹是受了天罚,不来参加葬礼,好歹也尊重一下人吧,怎么还在门口吵吵闹闹。
  陈大姐正欲起身,就听见了院门被打开的声音。
  在模糊的光影之间,她见到几个人影,走进了自己家院门,为首的人说道:
  “陈姐,我们是路过的商人,听说了小妹的事情,于是过来祭拜一二。请您节哀。”
  陈大姐惊讶了,也感动了。她起身邀请几人进了屋,着急忙慌地给人到了水,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刚刚说话那人怀中还有一只白猫。而那白猫趁着她没有注意,从那人身上跳了下来,一路飞奔到了棺材上。
  “官云舒!”姜雨落低声叫着,但是小官同学跟没有听到一样,继续在棺材木的边缘走着猫步,秀着自己模特的天赋。
  看着回过头有些疑惑的陈大姐,姜雨落摆摆手,闭嘴了。
  她们今早本来先去了纸扎店取前两日订好的纸扎,却没有想到居然遇上了纸扎店的店老板。
  那老板裹着一身黑色的长袍,将自己身上的肌肤挡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手,还能依稀看得见有些惨白的肤色。
  “老板,我们来取加急的纸扎。”拉瓦溪说。
  纸扎老板没有说话,只是退回到店后,窸窸窣窣一阵之后,推了一个大箱子出来,拍了拍。
  “这是……我们定的东西吗?”拉瓦溪有些不确定了。
  整个纸扎店中并没有具体的价目表,上次过来看到的预定文字,今日不知为何也没有摆出来。但是拉瓦溪记着,小时候去参加葬礼,好像大家送来的都是花圈或者金银元宝,却是从来没有一个箱子。
  那箱子是纸做的,仔细看起来,不像是箱子,到像是个棺椁。
  纸扎老板依旧没有说话,而是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块板子,上面横七竖八躺了几个字:
  【定金太多了,东西很贵重,需要亲自去一趟】
  而后直接推着箱子出了门,察觉到几人没有跟上来,还招招手,示意不要掉队。
  三人一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是跟了上去。这一跟,就直接跟到了陈大姐家的门前。
  “陈姐,这是我们送给小妹的纸扎,店老板亲自给送来了。”接过水,姜雨落舔了舔自己有些干的嘴唇,却没有喝。
  她转头想将纸扎店老板介绍给陈大姐,却见纸棺椁还在那里,而店老板的身影消失不见,只有一个遗留的黑袍子堆叠在了地上。
  陈大姐也很疑惑:“几位客人,你们怕不是糊涂了,我们镇里的纸扎店老板,从来不示人,也从不出门,他怎么可能亲自送来?”
  一股阴寒的气息在姜雨落的头皮蔓延,她仿佛能够感受到自己颈椎骨在旋转中发出的僵硬的声音,那纸扎棺椁的盖子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森森鬼气在整个院子中蔓延。
  “喵呜——”
  忽然一声猫叫,白猫从陈小妹的棺木上一个飞跃,居然一下子就落在了纸扎棺椁的盖子中间。
  白猫并不算是一只清瘦的小猫,正相反,还颇有点分量。于是动能、摩擦力等一系列物理学因素所带来了一个后果——
  纸棺椁开了。
  不但开了,盖子还就这样华丽丽地掉在了地上,连带着一起掉落的,还有小官同学。而其中的东西,四敞八开地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里面的,是个纸人,而且是个点了睛的纸人。
  那纸人身上穿着衣服,看打扮,却像是个奴仆。脸上与手惨白,但是手上有几点墨水突兀得引人注意。
  姜雨落无端想到了纸扎老板出门前举过的那个小木牌,上面似乎还有着未干的墨水香。
  仿佛是为了印证姜雨落的猜想,那纸人的眼睛眨了一下,眼珠在眼眶中转了个圈,死死盯住了姜雨落身后的方向。
  顺着纸人的目光,姜雨落猛然回头,盖在小妹棺材上的白布摇摇欲坠,无风自动。而后,刺鼻的烟味弥漫了整个院子——纸棺椁,着了。
  在阳光的照射下,纸扎无火自燃,而随着火势的增大,原本还算是挺着的白布,居然被棺材中的什么东西慢慢拱起,越拱越高。随后,白布滑落了下来,露出了那东西的面貌。
  是一茬茬粗壮异常的禾苗。
  陈大姐喃喃自语:“禾葬成了……”
  -
  魔域。
  风沙漫天,但是却不是黄沙,而是带着淡淡的血色。
  官云舒将长剑上的血迹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红唇勾起,眼神却冷冷地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男子:
  “这位……道友,你刚刚在说什么?我没听清。”
  那男子一阵痉挛,好不容易缓了过来,翻了个身,露出了一张满是血的脸。但饶是这样,官云舒却依旧觉得这张脸的主人万分可恶,因为它的主人就是方望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