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邬别雪蜷起指尖,垂眼换鞋,把声音放得平缓:“还没睡吗?”
  “没有空调了,好冷,我睡不着。”
  陶栀吸了吸鼻子,朝门口的邬别雪道。
  【作者有话说】
  各位儿童节快乐![猫爪]
  第40章 四十朵薄荷
  ◎安睡夜。◎
  “师姐,我只有一床被子。我们可不可以睡一起,然后一起盖两床?”
  带着鼻音的话声轻而糯,提出的要求听上去也不过只是共享被子,听起来不算过分。
  但邬别雪的二十一年人生里,从来没有和别人躺在一张床上的先例。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同意。
  或许是因为陶栀已经出现感冒征兆的鼻音,或许是因为对方从黑暗里投来的视线过于柔软,又或许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夜里无眠,所以身侧有没有人都不重要。
  邬别雪不想思考那么多了。
  身侧床垫微微凹陷,室友抱着自己的小狐狸玩偶安静地平躺着,将叠加的鹅绒被拉到了下颌。
  寂静黑暗中,邬别雪嗅到陶栀身上的香气。
  冬天了,她的身体乳也跟着变了。换成了另外一种香型,像柑橘香混着浅淡奶香,柔和温暖的一缕。
  邬别雪阖上双眼,莫名觉得安心。
  一米五的单人床不算逼仄,但也不算宽敞。一个人睡绰绰有余,但一旦装进两个人的体温,难免显得局促。
  陶栀抱着玩偶,小心翼翼地瑟缩在床边,把和邬别雪之间的距离尽量拉远。
  她紧紧地闭着眼,但能感觉到自己的睫毛在不断颤动,连带着心跳,砰砰作响。
  幸好腕表已经摘下,不会弹出警告。也幸好两床被子叠加后算得厚实,能将心腔的喧嚣温柔包裹。
  十二月的江市气温很低,夜间尤其。窗外,寒风呼啸,在紧密关闭的玻璃窗上撞出不甘的痕迹,带来小阵冷雨,把夜间温度又拽低了好几度。
  陶栀身上是一件法兰绒的贴身睡衣。分明是寻的怕冷的理由,但此刻,她竟然觉得浑身都在发热。
  近在咫尺的距离,触手可及的温度。陶栀感受着身侧人轻缓的呼吸,费力地将口鼻掩藏在柔软的绒棉里,把罅隙的薄绒蒸得变烫。
  她的心脏也发烫。
  陶栀有些受不住这样的安静,把怀里的小狐狸搂紧几分,轻声开口道:“师姐,谢谢你给我的复习资料。”
  隔了好几秒,带上慵懒意味的浅淡嗓音才从身侧传来。
  邬别雪“嗯”了一声。
  陶栀又重新闭上双眼,却总觉得今夜比此前的数个夜晚喧嚣。她敏锐地听见窗外的风声,冷雨穿透空气的声音,还有被无限放大的心跳声。
  心腔里的小鲸鱼又开始不甘地晃动尾巴,要找到同类。她游不出这方汪洋,对外面的天地一无所知。
  陶栀开始漫无目的地乱想。可怜的小鲸鱼还不知道,这里已经没有其它鲸鱼了,只有始终从容镇定的雪人,还很受小孩欢迎的那种。
  不过客厅里有一条橘红色的小金鱼。
  身侧人的呼吸频率准确无误地传入耳中,陶栀分心听着,无端想到起伏的柔浪,还有金鱼晃动的尾鳍。
  下一秒,柔浪和尾鳍浅浅地扑到耳边。
  邬别雪开口问她:“什么时候开始考试?”
  陶栀攥紧绒被,喉间发紧,闷声闷气地答:“下周一。”
  还有五天。
  邬别雪又“嗯”了一声,然后不再说话。
  陶栀在黑暗里睁着眼睛,忽然想到之后的寒假。
  考完试就放寒假了。
  又要见不到邬别雪了。
  邬别雪寒假会去哪里?
  应该还是会呆在寝室吧,只要申请一下留宿就好了。
  她之前也是都呆在寝室的。
  陶栀莫名为邬别雪觉出几分心疼来。
  大年除夕,万家灯火,家人团聚的时刻,邬别雪一个人呆在冷冰冰的寝室里。
  不想她一个人留在孤独岛屿。
  陶栀的心底忽然冒出个大胆的念头。
  好不容易才缓和了的心跳又开始不知疲倦地雀跃跳动,一下一下,快要跳出心腔。
  陶栀把这个念头在脑子里过了无数遍,又预想了好多种执行的方法,确定可完成度很高之后,才在凌晨时分,听着身侧人轻柔绵延的呼吸声,堪堪闭上双眼。
  第二天,冬日放晴。
  邬别雪睁开眼时,竟觉得恍然。睁着眼缓了好一会儿,才抬腕去看时间。
  八点三十。
  她本来以为,身侧多了个人,昨夜肯定又会不适应到无眠,于是她连闹钟都没定。但她现在竟然不知道自己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得到充足睡眠的大脑没有再像此前的每个清晨那样刺痛疲倦,反而清明舒展,是一种近乎于餍足的舒适感。
  这是入冬以后,她第一个睡着的夜晚。
  不,是她断药后,第一个安睡的夜晚。
  邬别雪撑起身子,抬手把垂落的长发撩到肩后,垂眼看见小师妹在睡梦中紧紧皱着眉,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但身躯仍然安分地缩在床边,没有往邬别雪的方向挪动过,就像是给自己划了条分界线,然后可怜地蜷成一团,决不允许自己越界分毫。
  小狐狸玩偶没有陶栀那样的决心,已经狼狈地掉在地上,生气地用背影面对床上的两人。
  邬别雪下了床,把狐狸玩偶捡起来,轻轻拍干净,然后放回陶栀枕边。
  手腕贴近颊侧的瞬间,陶栀紧皱的眉心缓缓舒展。
  邬别雪抬眼,看见空调的电源键已经发亮,知道是来电了。
  她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换好衣服,转去小厨房。打开冰箱瞥了眼,见还有些鸡蛋和吐司面包,于是用平底锅做了份厚蛋吐司。
  然后连同热好的牛奶一起,放进保温箱。
  厨房已经到处是陶栀的痕迹。桌台上的粉色抹布乖巧又干净,瓷砖地面的可爱地毯毛绒绒的,那些墙上贴着的食谱又更新了。
  邬别雪瞥见她用来给自己留言的奶蓝色便利贴,顺手撕下一张,写了几个字,贴到保温箱上。
  九点半,邬别雪出了门。
  冬日清晨还是很冷,但被晴日太阳烘烤后的风不太刺骨,但依旧凉飕飕的。
  邬别雪得了一夜好眠,竟难得的觉得冬日好像也没那么恼人。
  “姐姐,我觉得你今天好像心情很好诶?”婷婷咬着笔杆,望着邬别雪舒展的眉目,新奇地道。
  邬别雪批改作业的动作一顿,面不改色地问:“我平时看起来都心情不好吗?”
  “不是不是!”婷婷挥舞双手,解释道:“是感觉姐姐平时好像都很累,好像很疲倦的样子,但是今天感觉姐姐气色变好很多。”
  邬别雪无意识地勾起唇角,把最后一道题批改完,转过身望着她,轻声道:“全对。”
  “噢耶!”婷婷兴高采烈地举起双手,带着工学椅一起转了两圈。
  “姐姐,全对了我能不能休息会儿?”
  邬别雪微微颔首,应下了她的合理请求。
  婷婷趴在桌面上,侧着脸看向邬别雪,拖长尾音道:“姐姐,考完期末我妈妈要带我回上海过年了。”
  话语落地,她见邬别雪没什么反应,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还是趁着休息时间和她聊聊天,于是又道:“姐姐,你觉得我现在的成绩能不能稳上江大呀?”
  邬别雪极轻地皱了皱眉,随后又恢复正常神态。
  徐女士已经明确告知邬别雪,以后会把婷婷送去美国留学,不可能让她留在国内读大学。
  但婷婷似乎仍然天真地认为只要自己再和妈妈好好谈谈,就不用出国了,于是仍然把江大作为自己高考的目标。
  母女两似乎还没有达成一致。也不知道徐女士是不是在哄着婷婷好好学习,所以先假装答应她要留在国内的请求。
  邬别雪不喜欢插足别人的家事,面对婷婷的问题也只好不露声色地把这个话题带过。
  女孩的注意力总是轻而易举地被邬别雪吸引,十分积极地迎合她的话题。
  “姐姐……”休息时间结束的时候,婷婷微微红着脸,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有谈过恋爱吗?”
  邬别雪觉得,青春期的女孩心思确实跳脱又生动,话题也总是转变得莫名其妙。于是她忍俊不禁地道:“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你谈恋爱了?”
  谁知婷婷反应很大,脸颊烧得通红,立马慌不择言地否认:“没有!没有……”
  邬别雪轻笑一声,翻开下一套卷子,随意又懒散地道:“我不会告诉你妈妈的。”
  轻飘飘的态度,将婷婷最后的试探生生堵在喉间。
  .
  考试周来得很快。
  邬别雪整理的复习资料很好用,那些晦涩难懂的知识点被梳理得条理分明,连带着解题思路都清晰起来。
  最后一门必修课考试的考场上,陶栀提前四十分钟答完卷,就开始盯着试卷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