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味道淡了,陆允关上门,防止仅剩的属于月拂的味道被稀释,她来到月拂睡的里侧,慢慢蹲下,床头上还有没吃完的药,没有助眠药物辅助,她睡的好吗?她住在哪?衣服有没有穿够,饭有没有准时吃?
  她脱掉外套躺上去,把脸埋在月拂的枕头上,洗发水的香味轻而淡,她用力去闻,她不甘心,她后悔为什么要提分手,月拂要去就让她去。
  为什么一定要提出分手,为什么要赌?去赌月拂的不舍得,去赌那少得可怜的不舍得。
  她后悔那天在沙发上小憩,她只是眯了一小会,只是习惯留意一个人以外的动静,月拂就把自己当成负担,一种没来由的亏欠,给了她分手的理由。
  要是自己不那么卑鄙就好了,不用替月拂开口。或者更卑鄙一些,干脆不开口,当做那晚什么都没发生,月拂忘了就让她久久的忘记。
  陆允有多后悔,记忆就有多清晰。她记得,记得含泪的眼镜,浓黑的珍珠沁满了水,两滴银闪闪的眼泪坠下来,然后门被轻轻关上。在月拂等电梯的时间里,自己是不是有机会追出去,只要诚恳地道歉,月拂会谅解,纵使一定要离开,自己也会亲自送她,然后给一个离别的拥抱,再叮嘱她早些回来。
  哪怕她们分别两地,也不用如此静默。
  陆允看着手机上月拂发来的信息,她让丁瑛继续住在绿墅,住到危机解除也没关系。
  实际情况是,第二天陆允就把她们送去了酒店,丁瑛还试探问是不是分手了,陆允骗她说绿墅也不安全,市局附近的酒店安全系数更高,直接定了一个月。前三天陆允一直在气头上,月拂为了工作舍下她,她气不过。急于撇清关系,不回复消息,不回她们曾经的家。
  情绪会随着时间和琐碎杂事一同逝去,她看到林煦发过来的照片,悔恨如潮水淹没,月拂过得不太好,她还是穿着离开时那件外套,上面明显的污渍也没管,明明那么洁癖一个人,脏外套穿好几天。
  照片被放大,苍白的脸色在黑暗中泻出幽光,照亮脸上的湿润,她很想她。月拂说自己是病骨支离的废物,陆允从来不认同她是废物,尽可能的照顾,影射在月拂脆弱敏感的内心,成为自省的沉重负担。
  那么瘦弱一个人,怎么可以没人在身边照顾。
  此时的月拂在回方陵的路上,她一旦工作,废物想法便不会在脑海盘旋,忙起来就不用在寂静中审视自己,她很适合现在的节奏,奚禾把左思思的资料递给她,“有监控画面拍到左思思和蒋厉在一起,他们还在方陵逗留。”
  “用他们不太合适,左思思未必是他的同伙。”月拂划过下一页,是左思思的在校评价。
  “蒋厉的通缉令贴满了方陵,她不可能不知道。”奚禾提醒她,“你该放下你不合适的仁慈,纵使对方有苦衷,包庇也是同伙。”
  月拂听着,没说话,一页页泛着左思思的材料,“或许他们是情侣呢?”
  “穷凶极恶的犯罪嫌疑人又不是不能谈恋爱。”月拂把平板拨回监控拍到的亲密无间的画面,“从肢体上来看,左思思完全没有亡命天涯的焦虑表现,蒋厉比她警惕很多。一个人跑,和带上另一人跑,难度级别不一样。”
  “当然不能排除另一种可能,蒋厉带上左思思,是为了将她作为人质。”月拂分析道:“只是左思思没有察觉,毕竟蒋厉有多会骗人,你早就领略过了。”
  识人不察确实是奚禾最大的败笔,蒋厉能蒙骗过她的眼睛也是厉害角色,何况一个左思思。
  奚禾把平板收回来,“还有几个小时到方陵,你睡会。”
  月拂嗯了一声,扣上外套的帽子,靠着车窗假寐。奚禾收回目光,想起她们之前出差,月拂困了会靠在她肩头,困得不行直接睡她腿上,如今月拂不需要她了。
  轻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奚禾不能怪她,是自己亲手掐断了月拂的依赖。
  窗外夜色茫茫,一切并非未知,奚禾知道她失去了月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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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允醒很早,确切地说她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都不清楚,连日以来只有这一觉是睡得最沉最安稳的一次,她不敢承认是月拂的功劳,人不在,她却对月拂形成了某种依赖。
  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遗憾。
  匆匆洗漱出发,陆允又吃上了食堂,两包子一豆浆,食堂阿姨说:“陆队,菜包子没有了,还有豆沙包,你吃吗?”
  “豆沙吧。”陆允从来不吃豆沙包,之前月拂喜欢,其实甜包子味道也不错。
  一口包子一口豆沙,陆允在食堂迅速解决了早饭,去办公室路上谢尧从她面前匆匆而过,今早有个专案会,看他走的匆忙,会议是参加不了了。
  谢尧要回省厅的消息传遍了市局,大家也默认了他偶尔不在,黄支队侧面询问过陆允有没有打算冲一冲副支队,毕竟陆允的实力和资历相当,陆允对此表示,领导认为自己能行就上。
  专案会议在一大队办公室召开,黄逸斌旁听,“蒙黑的调查真就一点可疑没有?”
  庄霖回答:“我们和季队同时对蒙黑的人际关系和消费记录展开核查,这老头最大的消遣是去公园和人斗棋数个百来块,蒋厉每个月给他的几千块捂得紧紧的,周围邻里说他是个爱占便宜的抠搜老头,要真有钱哪里用得着住连空调都没有的老小区。”
  “关于蒋厉呢?”
  陆允说:“蒋厉是他带大的不假,但他不承认替蒋厉和段有娣牵线拉桥,在蒋厉的问题上,他要么回避要么转移注意力,从表现上来看,他在袒护蒋厉。”
  “他要袒护蒋厉倒是情有可原,他一个无儿无女的老光棍,养老只能指望蒋厉。”黄逸斌放下搪瓷杯,“蒋厉现在下落不明,还有一起失踪的左思思有进展吗?”
  “没有。”
  “能确定两人现在在一起吗?”
  陆允:“不太能,蒋厉比左思思先离开,在蒋厉离开的半小时后,左思思把孩子托付给了邻居,只收拾了一个小包,消失在监控尽头。”
  “左思思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懂得躲开监控?”黄逸斌难道。
  “他们住的那一片区域情况复杂,监控很难全覆盖,左思思也不一定是躲开了监控。”
  “左思思的家里人那边也没动静?”
  “没有,从左思思和蒋厉的相处模式来看,蒋厉并没有限制左思思的人身自由,她有手机可以联络外面。”
  管博推测道:“我更倾向于她是蒋厉同伙。”
  黄逸斌问他:“依据呢?”
  管博:“徐鹏说过,蒋厉被左思思玩弄于鼓掌,这女人不简单。”
  “嫌疑人说的话不可全信,”陆允说:“徐鹏作为蒋厉的同伙,对蒋厉的了解也只是皮毛,以偏概全容易走进调查盲区。”
  “嗯,小陆你的思路是对的,不过也不能对左思思掉以轻心,能在蒋厉身边这么久,很难说清楚他们是什么关系。”黄逸斌话锋一转,问起:“段有娣提供的代孕名单核实完了吗?”
  “核实完了,段有娣介绍的客户比较高端,在经济实力方面比蒋厉自己挖掘的客户更有钱,现在基本可以确定需求方来自段有娣和蒋厉两人掌握并挖掘的目标客户。”陆允继续说:“另外卜晨先之前代孕生下来配型失败的孩子也找到了下落,我们会以非法买卖儿童罪对三方提起公诉。”
  会议结束,陆允回到自己的小办公室,她看着邮箱一堆提交待审批的材料,是队员提交的调查报告,攒了有三天,列表快拖不到底,不紧急的文件她没有立刻处理的习惯。
  段有娣认罪态度良好,只要认罪认罚,积极退赔,她不够成非法组织代孕,以段法荣在方陵的实力,轻判的可能性比较大,这是段法荣最看好的结果。
  至于蒙黑,他交代不清楚蒋厉和段有娣是如何认识,看守所也不能一直关着他,他岁数也不小了,看守所还要时刻注意他这种年纪大的嫌疑人,陆允过去提审还被看守所所长倒了一大桶苦水。
  找不到蒋厉,调查无法推进。机场,火车站,客运站,包括高速出入口是重点核查关口,通缉令下发一周了,这些位置上没传来一点动静。
  蒋厉要是离开了方陵,那他得有上天遁地的本事,肉体凡胎没有这项本领,那他只能是在方陵,在方陵他又能去哪,哪里能作为他的落脚点不被警方察觉?
  陆允思来想去也没结果,只能等消息让她感到无力,为了驱赶等待的放空状态,她打开电脑,找月拂之前发给她的文件。
  关于吴穹管理的吴氏钢铁的经营变更报告和相应财报。陆允不太喜欢看这种类型的分析报告,她没有经侦对金额的敏感度,盈利和亏损也算不明白,认识字就够了。
  森远医疗,一下跃进视线。
  以前她没注意,森远医疗找吴氏钢铁买加工过的零部件,很正常的商业合作,并不算疑点。此刻,森远医疗的出现格外不恰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