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想想命运对月拂其实挺残忍的。小时候父母离异,要走抚养权的妈妈常年欺骗她,剥夺她被爱着的事实。要是章郁没在巡逻的路边捡到她,捡到后和稀泥让家长把人领回去,没有坚持让她爸爸过来,月拂不一定会活下来,哪怕活下来也是个胆小怯怯的姑娘。
  命运对月拂残忍,又对她偏爱,她回到了她爸爸那边,那么多人呵护这个瘦小的姑娘,用满满的爱意滋养她。滋养她成为世界上最好最热心肠的姑娘。
  陆允还记得她们第一次见面,月拂不顾危险,非常霸气地打断自己钓鱼执法,她把一个陌生人揽在身后说:“别怕。”
  当时看着比自己矮许多的不知道哪冒出来见义勇为的小姑娘,为什么自己听到别怕会站在原地不动,看她矫健的身手制服对方,将不设防的后背暴露给自己,是信任。
  从她们第一次相遇,月拂就信任她。
  依托于信任,月拂会告诉自己:‘队长我喜欢女生’,然后自己开始心猿意马。
  依托于信任,月拂会说:‘我爸爸给我留了很多钱’,还会说:‘队长你不是别人’。
  月拂是很好,很好的人,好到向丁瑛出柜时,亲妈的第一直觉是女儿配不上月拂。
  陆允的手掌还在拍着月拂后背,一下一下,轻轻的,企图安抚不安的灵魂。她怀里的姑娘受到过很多不公的对待,也有过很多很多的爱,如今她受到的伤害来自她自己,这种伤害叫自责。
  陆允很想帮她,告诉她:这不能怪你,你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哪怕只差一点点,你也不能怪自己,你总喜欢说公平,又为什么不肯对自己公平一点。
  这些话她不能说,她听过很多类似的话,如隔靴搔痒。经验告诉她唯一的解法是等待时间过去,用忙碌掩埋情绪,会好,一点点好起来,然后成为一块坚硬的疮疤,会被时间慢慢愈合,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陆允相信月拂,月拂是很坚强的人,没人比她更懂坚持,只要给她一点可以瞄准的准心,就会听话的一点点靠近,重新强大起来。
  夜里十二点,在确认月拂陷入深睡眠后,陆允准备起来,好不容易把手臂抽出来,发现月拂攥着她睡衣衣角,她小心翼翼用了好一会才从月拂的手里抽出衣服。
  她回到自己房间,只开了个小夜灯,在桌前打开她八百年都未必打开的老古董笔记本。
  老古董苏醒开机的时间相当漫长,盯着转动的开机显示,陆允能听到外面一两下没素质的车喇叭声,这房子隔音真不好,还是该换个房子,月拂睡觉本来就浅,总不能一直靠药物入睡,时间长了药物失效不说,对身体也不好。
  蓝色的欢迎界面打断了她的遐想,陆允登录工作邮箱,是林煦发给她打的一份报案记录和立案调查报告,来自晏城。
  报案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房东阿姨,她怀疑租客卖了自己怀胎十月的孩子。报案时间距今八年之久,本来接警人员当成是退休老太太闲得没事,天天观察租客什么时候临盆,这就够离谱了,当成八卦对待。
  没几天辖区派出所接到一位年轻女性报案,说男友拐带了她刚出生的孩子,从此人间蒸发。
  派出所接警立案,上门取证。离谱的事情发生了,在出租屋拓不到她男友的任何有效指纹,可供提取dna的检材更是没有,派出所这才重视起来。
  报案的女生叫池凤宝,当年17岁,只有初中文化,跟着村里小姐妹一起出来打工,巧合之下认识了她的男朋友,江礼。
  江礼说自己是一家工厂的采购,对池凤宝展开了追求,没谈过恋爱的池凤宝迅速坠入爱河,不听好友劝阻开始了和男友的同居生活。
  同居后男友一点点切断她和外界的往来,同时给足够充足的生活费,让池凤宝继续沉浸在男友很爱她的假象中,水到渠成意外怀孕。男友极力想要留下这个孩子,并承诺会努力挣钱,因为池凤宝没成年,江礼骗他说医院会给未成年强制堕胎,池凤宝只能大着肚子在出租屋里待产。
  快生的前几天,江礼带她去了一个偏僻乡下,说那边有靠谱的接生婆。
  结果自然是和王丽丽的一样,江礼告诉池凤宝,他们的孩子没有活下来。
  在乡下修养了几天的池凤宝被送回出租屋,住旁边的房东老太太还热情问了一句,孩子怎么没带回来。
  应该是这句话引起了江礼的警觉,他留下两千块,销声匿迹。
  名字是假的,工作是假的,办案民警找到乡下,只有生下过的孩子才是真的。由于他们租的房子很偏,监控不全,江礼又神出鬼没,根据池凤宝的描述,最后,江礼只给他们留下一张不够具体画像,成为晏城一堆积案中的积案。
  得益于晏城更新的数据库,画像对比有结果,让晏城锁定了这桩积案。
  陆允现在基本能确定这个叫蒋厉的嫌疑人是干什么的了。
  168
  第168章
  ◎贺祯送的衣服,洗不干净了◎
  “月拂,起床啦。”陆允第三次叫人起床。
  十分钟前陆允做好早餐,在房门外叫人起床吃早餐,月拂只嗯了一声。等陆允收下阳台晾干的衣服,五分钟过去了,月拂还没起。她打开房间大灯,第二次叫人起来,月拂缩进被子里说马上,陆允折好衣服又回来,还没起。
  “勤劳小蜜蜂怎么赖床?”陆允把软绵绵的人从被窝里捞起来,先摸了下额头,是正常的温度,又温声问:“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月拂搂着陆允的腰,“想赖床而已。”
  陆允站在床边,“再抱一分钟。”
  一分钟后月拂下床趿拉着拖鞋去洗漱。
  陆允把早餐端上桌,蒸玉米,煎鸡蛋,还有网上新学的开胃酸汤面,她悟性高,学什么都很快,简简单单的酸汤面烫了两根青菜炒过的番茄粒搭配得诱人可口。
  “以后早上可以不用去食堂了,”陆允递给月拂筷子和勺,“做饭也没有很难,你想吃什么提前一天告诉我。”
  月拂先喝了一口汤,汤底简单的酸,轻微的辣,符合她这种不能吃辣的小菜鸡,咸淡刚好,两颗小青菜烫的油亮不泛黄,“好喝,明天还想吃这个。”
  对新手厨师的最高褒奖,非续订莫属,“你喜欢就行。”
  饭桌两人沉默,其实是月拂沉默,导致陆允吸溜面条的动静不敢太大声。
  “鸡蛋吃不下。”月拂说。
  “我吃。”好在只煎了两个,陆允还是能吃下的。
  “玉米也不想吃。”
  “给我吃。”
  之后月拂吃完碗里的面条,喝了一点汤,便放下了筷子。
  “饱了吗?”
  “嗯。”
  陆允觉得她好乖,吃好了轻轻把筷子搁在碗边,执行某种仪式一样。陆允也吃的差不多,说:“去换衣服,我收拾下厨房。”
  月拂听话去换衣服,她没在衣柜里找到那件穿着很舒服的那件蓝色上衣,阳台上也没有,陆允收衣服会把两人的衣服分开,于是她进陆允房间去找,月拂要找的蓝色上衣是贺祯前天出事穿的,陆允还特意问要不要留,月拂说留着,陆允没反对,特意手洗,还泡了很久,放了很多洗衣液,尽管是很深的藏蓝色,还是能看到边缘清晰的印子,月拂拿着衣服发呆,凑到鼻子前,只有工业香氛味,有些消失的,就是消失了。
  陆允在门外驻足,不敢进去,这件衣服她特意收起来的,月拂还是找到了。
  三次深呼吸,陆允很奇怪,进自己房间还敲门,假意说:“衣服不小心放错了。”
  月拂站在衣柜前,抱着衣服,好拙劣的谎言,拙劣到让人的情绪在瞬间奔溃。她把脸埋进衣服里,哽咽出哭声。
  她说:“这件衣服,去年生日,贺祯送的,洗不干净了,买不到了...我不该穿这件衣服出门,我不该...”
  陆允坚实的臂弯抱着她,情绪奔溃是正常的,不崩溃才更令人担心,陆允无声地拥着破碎的月拂,用尽一切她能想到的安抚动作安慰着。
  月拂足够理性,她连奔溃都控制在很短的时间内,五分钟后,她渐渐平复下来,掌心往脸上一抹,眼泪便化开,“我去换衣服。”
  换好衣服洗好脸,月拂从洗手间出来,问陆允:“我看上去不奇怪吧?”
  眼睛有点红,和刚才埋在衣服里缺氧哭红的耳朵,其实红一点也不奇怪,陆允很欣赏月拂处理情绪的速度,于是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很ok,一看就是很专业很厉害的刑警。”
  “我们出门吧。”
  到了市局,月拂开工三件套,开电脑,萃咖啡,洗杯子。做完这一套动作,她先找到管博,“博士,丁岩辨认的照片有结果了吗?”
  “有了,”管博连续审了丁岩三次,用月拂提供的法子,还真在一沓照片中确认了几个受害者,他把整理好的信息交给月拂,“这里面有五个是很确定的,丁岩看到照片几乎是立刻就说不认识,有三个丁岩反应时间很短,然后说不认识,我用时间标注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