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昨晚的辅警没来,来的是另一位看上更有年纪的警察,看肩章比旁边的民警还高处两个衔,他主动上前拎箱子,未语先笑,“市局的月拂是吧,我听说了你的情况,我是辖区副所长,姓李,叫我老李就行了。”
  “邻里纠纷也需要李所出面调解吗?”月拂知道派出所主调解,向他表明态度,说:“既然您了解情况,房子里的损失您心里也有个大概,我不打算和楼上面对面协商,您也知道,在这种纠纷中,如果对方知道我是警察,对我反而不利。”
  李所还没开始沟通,月拂就把路堵死了,“我们的工作性质您也知道,我没时间浪费在这种琐事上,所以全权委托给朱律师处理,以后一切沟通事宜由她代劳。”
  月拂还赶事情去上班,昨天还信誓旦旦不开金龟子上班,今天就把后备箱塞满满当当开去了市局,计划和说过的话永远也赶不上变化,谁能想到,从昨晚发现划痕之后,又经历了房子被毁,搬到了家徒四壁的领导家,洗个澡还把手摔裂了,真应了那句话——人倒霉的时候,意外总是接踵而至,也可能是最近水星逆行影响运势。
  为此,月拂兜里特意揣上老太太几年前给她求的平安符,她相信玄学会打败玄学。
  48
  第48章
  ◎上克下◎
  “队长,你把我玄学打湿了,你得赔。”月拂从湿漉漉裤兜掏出一个藏青色绣金线的小荷包,里面是一张湿透透的黄色符纸。
  陆允从食堂回来,看月拂站在胡咏桌子旁边两人正交流分析孙新科和陈栋梁的交流频次,陆允因为迟到还没来得及看,自然过去听一耳朵,一只蚊子悄悄往月拂靠近,陆允要扑蚊子,不小心碰倒了胡咏的水杯,蚊子侥幸逃过一劫,只有月拂遭了殃,大半杯的水全灌她裤子上了。
  “......”就说是天生碰瓷圣体,陆允从月拂手里拿过护身符,说:“问题不大,烘干就好。”
  胡咏擦干桌子,看戏笑道:“月拂,你还信这个。”
  “我现在信物理能打败玄学。”月拂用纸巾吸裤子上的水,话题转到了案子上:“从通话次数上来看,他们联系的还挺频繁,尤其是孙新科在公司经营不下去的那段日子,多是陈栋梁主动打过去的电话。”
  “也说明陈栋梁很可能了解当时孙新科面临的财务危机。”陆允指出关键,“不然他们的通话时间不会这么长,两个男人互诉衷肠?”
  “可能,孙新科从小条件艰苦,面临危机不会一味逃避放弃,而是选择坚持,这也是公司能在他的经营下又坚持了一段时间的原因。”胡咏说:“我筛完了孙新科生前一年通话记录,排除了推销骚扰电话,快递外卖,经常主动呼入的电话除了他老婆,只有陈栋梁而已。”
  陆允说:“陈栋梁的协查通告已经发下去了,他目前是案子的一号嫌疑人,调查重点可以放到追踪他的行迹上。”
  明摆着的事实,陈栋梁在案发之后销声匿迹,无不加深了他的嫌疑,月拂更在意,他是如何绕过围墙电网,避开24小时无死角的出入口监控进入绿墅天府,总不能是小区业主带他进去的吧。他都那么谨慎了,为什么会在别墅里外留下明显的足迹,还是他完全不在意留下足迹。事后他选择消失,说明他并没有在杀死赵家有之后获得大仇得报的解脱,这是一个目的性很强,心理上又很纠结的凶手。
  “队长,要不让老盖回来?找人没谁比他更在行了。”胡咏建议道。
  没归案的嫌疑人是非常危险的不稳定变量,及其容易走极端,毕竟一个是杀两个也是捅,有这种想法的不在少数,陆允叹气道:“我打电话通知他。”
  陆允回办公室打电话通知盖峰回来上班,盖峰欣然应允,会买最近的一趟高铁赶回来。
  打完电话出来,陆允准备出去找庄霖它们,从昨晚到现在,他们一直在外面追查陈栋梁的行迹,出发前陆允觉得有必要给月拂换条裤子,毕竟大半个裤腿都湿了,“我去宿舍给你拿条裤子?”
  “不用,一会就干了。”月拂正小心翼翼展开黄色符纸,红色符文被水打湿洇成一片,看样子是彻底被物理打败,失灵了。
  陆允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表情有些不自然,“这符哪求的?我有空去给你请个一模一样的回来。”
  “算了吧,光是飞机就要六个小时,更别说画这张符的高僧早圆寂了。”月拂也放弃拯救了,能打败玄学的领导,一定比玄学更厉害,或者单纯是领导克我。
  “这样啊...”那没办法了,陆允要溜,说:“我还是给你拿条裤子吧。”
  陆允去宿舍给月拂拿了条自己的裤子,为了防止洁癖小脆皮不穿,她还特意拿的今年夏天新发的裤子,特别说明一次没穿过,月拂才愿意换上。
  刚上车,月拂给她发来张照片,黑色燕尾夹固定好的裤腰严丝合缝卡在腰上,陆允的腰身比月拂大,定制裤子,月拂套上还能往里面塞个拳头,陆允让她用皮筋扎,被嫌弃丑,果然知识分子解决问题的方式都透着一股聪明的体面劲。
  陆允笑着回了大拇指表情过去,开车前往另外一个区。行至半路,方菁菁的电话突然进来,才想起来她一直没来认领母亲的遗体,说是还有些事情没办妥,会尽快带母亲回家,看来她说的事情多半是办妥了。
  “陆队,我今天过来接我妈回家,你现在方便吗?”方菁菁在电话那边问。
  “我现在在外面出任务,我安排同事过去,你到市局了吗?”
  “我在门口。”
  留守不能出外勤的伤号月拂,自然是接待家属的同事,陆允简单说明了情况,让月拂带她去找夏至,家属签完相关手续就可以带家人回去。
  月拂第一次处理这种事情,怕弄不好,又向胡咏打听了一些细节才下去,期间还把碍事的护具给拆了。
  方菁菁穿着白称衫,洗到发白松垮不合身的牛仔裤,挎着一个很大的托特包,看上去有点重量,她有些好奇,问月拂:“你也是刑事警察?”
  “我是。”月拂走在前面带路,“为什么会这样问?”
  方菁菁回答:“我妈妈的案子,见到的刑警多是男性。”
  月拂温和道:“你妈妈的案子,主办人是我队长,女性在刑警行列占比不高,少,不代表没有。”
  “少,难道不是问题所在吗?”方菁菁始终对妈妈死后遭受的不公正歧视而感到愤懑。
  “你在意的不是性别问题,你更在意的是态度。”月拂说:“如果第一次接案子的是女警察,她要是态度不好,破案不够积极,你还会投诉态度问题吗?你是学新闻的,对于寻找矛盾点将矛盾放大,演化成社会议题,对你来说轻而易举吧。”
  “我这样做,为我妈妈讨公道,不应该的吗?”方菁菁反问。
  “当然应该,只是现在是网络太发达,你如果真在网络上公开,有想过你要面临的局面吗?上网的人多,有人攻击警察不作为就会有人替警察说话,还有人会攻击你,攻击你妈妈。到时候你会被网上的人扒出所有信息,你的生活,工作都会被影响。”
  方菁菁确实想过将遭遇发布到网上,她相信自己有操控舆论的能力,只要遣词得当,会有大量网友同情她,只要有话题有热度,妈妈的案子就能被重视,称呼她为‘女被害人’,而不是‘那个老卖|淫|女’。
  的确,她在乎的不是性别问题,而是侦办警察的态度。
  “我们不仅要为受害者讨公道,让凶手伏法,也要让死者家属继续安稳地生活下去。”
  月拂点到为止,方菁菁是聪明人。
  夏至的文件早准备好了,案子结了,家属带尸体到殡仪馆火化并不代表着结束,还有之后的公诉,审判。方菁菁步入社会的第一个大事件是参与母亲死后的所有流程。
  “要看一眼吗?”停尸房金属冰柜前,夏至问死者女儿。
  “看。”方菁菁抿着唇,强忍着眼泪。
  夏至拉开冰柜,雾一般柔和的白气散出来,包裹着世界上最尖锐的寒冷,是生离死别。
  方菁菁不敢看刀口,只露出脸,尸检包括颅脑损伤鉴定,施国芳的头发全剃掉了,缝合的手术线扒在头皮上,她从没见过妈妈这么丑的模样。
  上次回家她还帮妈妈染过白发根,买的还是网上很便宜的染膏,味道很重,涂抹发根的时候,熏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方菁菁从包里拿出她带过来的东西,笑着说:“妈,这是我的博士毕业证。”
  “这是新单位的劳动合同,”方菁菁忍不住哽咽,“这是...我落户方陵人才引进买的小房子,申请贷款买的,够咱俩住,很小,我的工资也够还房贷,我很喜欢阳台,朝南,阳光很好,以后晒衣服不会有潮味了。”
  “又要骂我提前消费,不好好攒钱是吧?”眼泪大颗大颗坠在施国芳脸上,“妈,咱不等了,你等我高中毕业,等我大学毕业,又等到了博士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