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要不是因为有婚姻关系的保护,潘灏说不定早蹲进去了。”月拂点了点打印出来的照片:“你看清楚一点,这把刀,是你儿子用来肢解尸体的工具。他为什么会漠视其他人的生命,为什么用前妻做饭的工具来分尸,你就没想过问题是出在你身上吗?”
  “什么意思?我儿子杀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廖静芳脸上像是崩出一条裂缝,裂缝下是她无法理解的深渊。
  “你在他十几岁的时候把他推到阳台边沿,作为威胁丈夫的筹码,你有在乎过他的感受吗?”“他学习成绩下滑的时候,你又是怎么处理的?”“你一个成年人在儿子身上行驶作为母亲的权利的时候,你有在乎过他的感受吗?”
  “因为你没把他当人看,他也没把别人当人看。所以他才会把烟灰缸砸向挡住他看球赛的妻子,你是不是也用东西砸过他,当时他几岁?你是不是也惩罚过他,把他关进小黑屋不给水不给饭,所以他也会把人囚禁在地下室。”
  “他今天的行为,是你对他造成的投射,在你面前他是弱者,他怕你,敬畏你,他要听你的话。在比他更弱的人面前,他也会行使强者的权利,他从你那继承的手段,全用在了那些无法反抗的弱者身上,”月拂盯着她的眼睛,像是怜悯一个愚昧的女人,一个只会欺凌弱小,从来不曾强大过的女人,“你还认为,潘灏杀人跟你没有关系吗?”
  一大队绝对是捡到宝了,月拂从头到尾说话的声音都很温和,脸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她没有着重描述潘灏的行径如何过分,她清楚一个教育失败的母亲是理解不了儿子为什么会成为杀人犯,她追本溯源,问题在廖静芳身上。
  月拂看廖静芳不说话,应该是听进去了,她站起身:“廖女士,如果要探视的话,好好跟潘灏道个歉吧。他现在是犯罪嫌疑人也享有一个正常人的人权。”
  “另外补充一点,我让你向他道歉,不是同情他在你的教育下成为一个杀人犯,他是个可怜的儿子不假,但并不可怜,也不值得被同情。明明有那么多拯救自己的方式,你们母子俩偏偏做出了相同的选择,怨不得任何人。”
  结束完家属会见,回办公室时,庄霖得空问她:“月拂,你之前是不是搞过审讯,我看你节奏把控的很好,收放有度,有点搞预审的天姿。”
  月拂谦逊道:“是学校老师教得好,侦查讯问课是必修,而且我大伯母是资深心理治疗师,她的专业书我拿来当课外书看,审讯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心理博弈,并不是我有天资,是我接触的比较早。”
  “那也是厉害,”庄霖说:“明天支队聚餐,你可要好好露下脸。”
  月拂脚步一顿,聚餐?不行,她可不要去。
  陆允去楼下拿外卖上来,月拂在办公室外堵到了她,还没大没小把领导拉进了旁边消防通道:“队长,我明天开始请假。”
  陆允还想通知她明天晚上有聚餐,月拂说:“明天我要陪我奶奶上医院做检查。”
  “晚上...”
  “晚上也不行,晚上我有相亲。”
  “......”领导还能说什么,她把外卖往月拂手里一放,想说祝你相亲顺利,话到嘴边又变成:“休息也别忘了五千字的报告。”
  月拂上午压根没时间写什么分析报告,她被姚睿拉去当记录员了,五千字虽然难度不高,但现在肯定不合适写,她需要一个干净的大脑才能有高效的产出,于是她说:“明天交可以吗?”
  陆允本来也没有急着要,语气冷淡:“随你。”
  16
  第16章
  ◎喝了一点点◎
  僵持了一个半个月的案子,最终在市局领导破案期限内被侦破,整个重案支队这一晚终于能睡个踏实觉。第二天的现场辨认完之后,支队长大手一挥贡献部分私房钱给大家加餐,内勤兴高采烈订饭店,统计聚餐人数的时候,陆允的一大队,只有月拂没去。
  月拂昨天回家倒头就睡了,一觉睡到下午,叫了外卖慢吞吞吃过饭,才进书房坐到电脑前,陆允交代是五千字,可五千字根本写不完,要分析犯罪嫌疑人的动机从成因,到行为模式的构成,家庭教育对他造成的影响,写到天黑也没写完。
  还是贺祯给她打电话:“晚上去奶奶家吃饭你是不是又忘了?下来!”
  月拂一看时间五点三十七,现在出发应该能赶上菜上桌,随便换了一套衣服冲下去。
  “上午奶奶的检查结果怎么样?”月拂问贺祯。
  “在包里,自己看。”贺祯刚从医院下班,昨天说好的由月拂带老太太去做检查,贺祯一大早开车去接老太太,早上打电话给月拂的时候根本叫不起来,老太太心疼孙女睡不够,说不要打扰她。
  月拂看了贺祯一眼,问题应该不大,例行的常规检查,要是有问题贺祯肯定会在第一时间给自己打电话,月拂从包里拿出检查报告,大部分指标都正常,笑着说:“今天辛苦贺医生陪奶奶做检查了。”
  “你少来,要不是老太太拦着,我一定把你从床上拉起来。”贺祯没好气道。
  “我是真心的,我不在方陵这几年,大伯父一家定居京州又顾不上,还是多亏了你和乌黛。”
  贺祯不喜欢月拂现在说话的语气,换做之前,她一定会说,你们小时候没少到奶奶家蹭饭,照顾是应该的。贺祯比较习惯她之前的样子,像个刺痒的太阳,开着无关痛痒的玩笑。
  “想感谢我就勤劳一点,多给我做几次饭,让我见识见识你的诚心。”贺祯开玩笑。
  “可以啊,你点菜,我给你做,还可以送你单位,需要我扮演什么角色,是前女友还是现任?”
  贺祯笑了笑,有些无奈,月拂果然不是当年那个简单又纯粹的年轻人了。
  月拂奶奶家不在市区,老太太喜欢安静,大儿子选了清静的地段买了个小别墅,院子里搭了个花房,最近老太太想在院子里种棵树,被大孙女月照给拒绝了,要是种上树老太太一楼朝南的主卧晒不到完整的太阳。因为这事老太太没少向月拂抱怨,为此月拂计划趁着这几天休息给老人家安排上。
  “你知道奶奶想在院子里种树吧?”月拂问贺祯。
  “知道,你姐不是不让嘛。”贺祯很了解月拂:“怎么,你想先斩后奏?”
  “姐姐最近在京州,等她回来也不能把树给拔出来吧。”月拂尊重老人家,又不怕月照,老太太正是吃准了这一点才选择性给小孙女吹耳旁风。
  “院子太小了,要是种上树,花房要往旁边挪。”贺祯提醒她:“这不是个小工程。”
  “没事,奶奶喜欢就好。明天我带她去花卉市场挑一挑,尽量不买太大的。”
  不多时,她们到了,因为贺祯经常过来,物业登记了她的车牌,门禁自动放行,“后备箱有我买的水果,你拎两个。”
  贺祯是一个事事能做到完美的人,月拂是亲孙女不在意这些小细节,方陵这些长辈们逢年过节之间的关系游走全靠贺祯维系。
  月拂在门口换鞋,高声朝里面喊了一句:“奶奶我回来啦。”
  乌黛先从厨房出来,抱怨说:“你可总算是到了,再不来我要饿的昏过去了。”
  “奶奶能让你饿着,你都吃过两轮了吧。”贺祯笑着揶揄她。
  满头银发的老太太走到玄关,见到小孙女,打量了一圈,有些心疼:“又瘦了,两个月前你脸上还有点肉呢,又没按时吃饭吧!”
  月拂听着念叨,换好鞋,走到老太太跟前左右亲了一大口,嘴甜道:“奶奶我这是想你想的。”
  老人家最喜欢听这种话,乐呵着催她去洗手准备吃饭。
  贺祯拎着买好的阿胶进了厨房:“冯姐,我给你带了点阿胶,现在是补气血的好时候。”
  冯淑是贺祯给老太太请的住家保姆,他儿子因为肾病常年在医院透析,贺祯看她人老实又伺候过老人家,就给她安排了这份工作,收入也够支付医院的账单。
  冯淑连忙在围裙上抹了两把水渍:“贺医生,又让你破费了。”
  贺祯经常过来,每次过来都会给冯淑带点东西,久而久之冯淑也就不客套了,高兴道:“洗手准备吃饭吧,昨晚老太太就列好菜单了,都是你们爱吃的,你们可要多吃点。”
  乌黛是兴致最高的人,她带了一瓶红酒过来,理由是庆祝月拂回方陵上班,一瓶红酒给老太太倒了一小口,贺祯是医生不敢多喝,怕接到医院电话,象征性倒了一点到高脚杯,冯淑尝了一口表示喝不惯,容量七百五毫升的红酒大概剩下六百毫升,一大半进了乌黛的杯子,一些被月拂给干了。
  “奶奶这个豉油鸡好吃,您多吃点。”月拂红着脸给老太太夹菜,在几人的注视下,鸡肉精准无误放到了骨碟上,这孩子醉得不行了。
  贺祯埋怨地看了一眼没事人一样的乌黛,用纸巾擦了擦嘴:“月拂醉了,奶奶我扶她去房间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