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难道你就真的又蠢又乖,从来都没有想过改变吗?
  她总问楚服,能不能带着自己跑。
  楚服总是拒绝她,说这是不被允许的。
  所以她要自己逃跑。
  *
  楚服用屋外的冷水洗了几把脸,才把刚刚那些混乱的念头甩到脑后。
  刚刚不过是小姐的玩闹而已。
  不过是对她这个伴儿的一点依赖。
  她是高门大户的丫头,最开始就是因为知礼节廉耻,才被管家选中来照看这个未来的皇后。
  但她也见过这世上各种纷纷扰扰、花花绿绿,知道饮食男女,骄奢淫逸。
  更知道自己内心,原本对女性就有渴望。
  楚服知道人人都是拿钱办事,苟活于世,可偏偏对阿娇生出来一些年长者责任感。
  她应该引着小姐走上不可违逆的正途。
  而现在,她静心呵护的小姐,居然对她产生了一点非分之想。
  楚服看着水面映出来自己的影子,眉眼锋利,分明不是个美人。
  手指抚上并不光滑的皮肤,她心想,这张脸也能勾引到小姐么?
  那可真是罪该万死。
  她自认为是个二流货色,不过要是真的会影响小姐,还是毁掉的好。
  或许她对待小姐再卑微一点,还有挽回的余地。
  *
  再回来的时候,陈阿娇依旧是方才的姿势躺着,只是刚刚还红润的一张脸又惨白了下来,抿着嘴,好像唇瓣也失去了血色。
  两个人各怀鬼胎,见面居然忽然觉得有些尴尬。
  楚服瞧着她心情不好,于是走到她床边干巴巴地哄:“怎么了,往后我们阿娇也是大姑娘了,不开心吗。”
  “大姑娘?”她颤着声音,想蜷缩成一团,又怕血流出来弄脏了被子,只好硬邦邦地挺尸,“可是我不想长大啊。”
  “我长大了,就要入宫去,很少能见到娘亲,你也要离开我。”
  陈阿娇眼睛上挂了一点要掉不掉的泪,小心观察着楚服的反应。
  楚服没明白她葫芦里装得什么药,点头。
  “楚服,你可能——”她忽然被自己噎了一下,不情不愿地从牙冠挤出来几个字,“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你也和长公主府没有关系。”
  楚服继续点头:“楚服知道。”
  “若我要你从今往后的人生里,无论何时何处,无论是否还在我身边服侍我,都要说一不二的听我的话,你悔也不悔?”
  “不悔,楚服愿意。”
  她就这么跪在床边看着小姐,目光里万分深情。
  像是根本没有看出陈阿娇的恶劣心思。
  陈阿娇的手摸到她的脸侧,清楚地感受到她的牙关咬紧,又在她的抚摸下渐渐放松下来。
  于是指尖又挪动到脖颈处,顺着脉搏,好奇地探索。
  脖颈连着脸颊的温度都飞快地上升,可楚服仍然不敢乱动,绷紧了身子给她摸。
  楚服在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她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丫环,还是个女的。
  女的和女的都一样,自己还是个下人,皮肤粗糙,能有什么好摸的。
  等小姐的新鲜劲儿过去了,就不再碰她了,还不如让她一次性摸个够。
  这样的念叨细细碎碎,最后全都淹没在了自己短促的呼吸声中。
  阿娇的指尖滑到了她的耳根处,搓着她通红的耳垂。
  作恶多端。
  楚服完全没注意到,她眼里应该纯良无害的小姐在亵|玩然而身子,像是没有意识到任何的危险。
  只是她从最开始坦坦荡荡直视着小姐的眼睛,到移开目光,闭上眼,假装这样就可以不把自己内心的污浊透露出来。
  阿娇看着她带着点茫然,又有些隐忍的眼神,又带着明显的逃避紧闭双眼,居然感觉到很愉悦。
  这个人,就连体温都愿意献出来给她掌控。
  那么整个人都交给她,也是可以的吧?
  阿娘教过她的,对待喜欢的东西,就应该又争又抢。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那对待喜欢的人,是不是也该一样?
  “你长得好看,要是趁年轻出去,兴许也有好的姻缘。要是我拦了你的路,你悔也不悔?”
  “不悔,楚服愿意。”
  陈阿娇抬起手来,放到楚服的头顶。
  手看似绵软无力,却隐隐带着威胁。
  她想彻底地占有眼前这个人,像是对待一切珍稀的东西,不择手段的掠夺,强词夺理的强迫,在她的身上和灵魂上,都印上自己的标识。
  要楚服全心全意的臣服,而后让她萌发全心全意的爱。
  要绝对的掌控,然后要她千金不换的心。
  “你要是以后负了我,我就会把你抽筋剥皮,生不如死。你悔也不悔?”
  楚服刚要张嘴,却又见陈阿娇把手挪到了她的唇边:“想好再说。三个不悔,你人可就永远归我了。”
  说完,陈阿娇的手指半是威胁半是戏弄地,轻轻掐进了她的唇齿间。
  她漂亮又骄矜,细长的手指上还带着那些糖的甜。
  楚服张了嘴任她抚弄,感官全都集中在舌面上,克制不住地微微勾起舌尖,去舔她指腹上的糖。
  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舔舐干净的,直到陈阿娇抽身离去的时候,楚服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在做什么。
  “我是让你说话。”
  挂着就晶莹水液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阿娇笑着歪了下头,“可你在做什么呢,楚服?”
  “不悔,楚服愿意。”楚服的头脑已经不清醒了,甚至已经忘了解释,“我愿意为小姐效忠,献肝脑涂地,犬马之劳。”
  陈阿娇微微弯起一点唇。
  她马上就可以拥有楚服了,对吗?
  “这京城中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和刘荣订婚的事。你要切记出了院门少言语,免得落人口实。
  夜里灯火幽微,那一点亮光又被屋内金玉珠帘来回推搡戏弄,晃得人眼花。
  楚服跪在床边,居然都有些看不清陈阿娇的眼神。
  她像是过分虚弱,眼皮没精打采地耷拉着,呼吸也很缓慢。
  靠近些,再靠近些,再看清一些。
  楚服贴在陈阿娇身边,这姿势显得有些*过于亲昵:“那你的身边,还有其他人吗?”
  陈阿娇挑眉:“多嘴。”
  她凑到楚服的耳边:“你就是喜欢我……对不对?”
  然后她抬手把发间的簪子拔下来,递给楚服。
  陈阿娇挽着的青丝披散开,像是将军卸甲,卸下了所有杀意。
  她懒懒散散地歪在床铺里面,却有种睥睨天下的气势:“里面有机关,能拔出一把淬了毒的匕首来。算不上削铁如泥,只说防身,倒也够用了。”
  楚服依着她说的话打开簪子,果然看见了那把闪着幽幽蓝光的、细细的匕首,拿出来握在手心。
  这匕首放在她手里显得有些小。
  “知道给你这个做什么吗?”
  “护小姐周全。”
  陈阿娇捏着她的手腕看了看,叹了口气:“也算是奖励吧……给你这个,也许是屈才了。委屈你一阵子,往后找到机会,我找人给你再做一把好剑。”
  “好。”楚服点头,慢慢把匕首收进簪子里。
  啪地一声。
  伤人的利器重新变为无害而美丽的首饰。
  陈阿娇看着楚服小心握着木簪的模样,从她眼里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会使么?不会把自己给割伤了吧。这可是剧毒,没有解药。”
  楚服又点点头,神情十分认真:“幼年学过几招。”
  说完,她就在屋子里比划起来。
  刀光剑影,出手狠辣。
  别人耍起刀枪,带起来的风呼呼的刮,可楚服不会。
  楚服像是融入了周围的空气,一招一式都化解在了风中。
  不花拳绣腿,刀刀入骨,不成体系,却含着不容小觑的力道,应该是多年自己拼出来的,没什么师承。
  阿娇问道:“被买过来之前是做什么的?”
  “在西北老家,打猎。”
  打猎两个字,言简意赅。
  可这猎物到底是人还是动物,就难说了。
  这样好的身手,又会些巫蛊之术,为什么会被人牙子卖到这里?
  “那你爹娘是做什么的?”
  “我爹跟着族里的阿爹,打猎。从小就这样。我祖上原本是江南人,当年修长城的时候逃了徭役,跑去了河西,也就是漠北。我和我爹娘都生在那边,从没回来过。”
  楚服抬手蹭了蹭鼻尖,擦掉上面的汗珠。
  那是一个有些血气的动作。
  “七岁那年,阿娘生下了小弟,营养不好,要买东西。阿爹没钱,就把奴卖给了一个药商,没过多久他被老爷们捕了,因而回到中原,把我丢进军中洗衣做饭,我跟着学过一些招式。后来缩减军费,奴就又被卖到了人牙子手上,辗转了几手才到了长公主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