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姜宜的眼泪含在眼里,他的工具箱不在手上拎着,一个人空洞洞地回来,脸上的伤也明显是被揍的。
  与此同时,她收到短信,催债公司发来的:“姜小姐,你感谢我吧?我在山上救了你爸,不然他可就死在山上无人发现。还有,还钱很简单嘛,要么卖房子,要么卖你。给你提个醒,最后一周了。”
  她拿着手机的手,指甲深陷入掌心,看到姜文鸿疲倦的样子,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扶他进房:“爸,你先去洗个澡,换套衣服,我给你做饭。”
  姜文真:“怎么这么不小心,你进山里算是清静了,我可愁死了...。”
  “姑姑!”姜宜大声打断她的话,“你先回去!”
  她神色肃冷,姜文真莫名被震住,不敢再说话,嘟囔了一句离开了她家。
  那一夜,姜宜看到姜文鸿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对着波光粼粼的之江愣神,姜宜过去,蹲在他的脚边,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因常上山检修,布满老茧。
  姜宜把脸埋在他的手心里,强忍着泪意。想起很多年前,她考上财经大学,尤其她被保送研究生,他多高兴?足足宴请了三天的客人,一分钱也不收,只图高兴。
  当时所有亲朋都说,“老姜这么多年又当爹又当妈,终于熬出来了。”
  可是如今,她把他拖入了泥潭。
  “爸爸,对不起。”
  “姜宜,对不起,爸爸无能。”
  两人异口同声说出一样的话,姜宜的泪意止不住,浸湿了爸爸粗粝的掌心。
  姜文鸿脸上、身上都是淤青,对于这三天在山中发生的事,一个字都不提,精神也有些颓丧,被抽了精气神。
  周日,她原想请一天假,多陪陪姜文鸿,但她信息刚发过去,许月辉一个电话直接打过来了:“你还想不想干了?”
  “周末大家都在加班研究赛普科技,你人跑没影了,周一还敢请假?”
  “你知不知道整个明禾有多少部门盯着这个项目,想去跟沈鹰州争取?”
  “赶紧滚回来。”
  虽然许月辉态度恶劣,但是姜宜听出了,他愿意给她机会。她下个月就要结束试用期,既然许月辉愿意带着她做这个项目,说明默认她转正,是正式员工。
  她确实抗压能力很强,只听对自己有利的消息。
  “你去工作吧,公司给爸放了半个月的假,还有你姑姑在,我没事。”姜文鸿催她回去工作。
  姜宜没办法,只得回去。
  傍晚6点多,她从高铁站转地铁回到家。
  生活,总是不停地给她“惊喜”。
  过道里,不再有人泼油漆,但是她的行李、生活用品,各种书籍被房东扔到了过道上。
  此时那位房东王阿姨正从她的房子里出来,中介唯唯诺诺站在旁边,想阻止又不敢阻止的样子。
  姜宜厉声道:“你们在做什么?”
  中介看到她,吓了一跳,急忙把她扯到旁边,好声说:“姜小姐,实在不好意思,我们拦不住王阿姨。”
  “你周末不在家。”
  “她找人撬开了门。”
  中介现在怕她真追究他们的责任,所以两面说好话当好人。
  姜宜甩开中介的手,怒声道:“你们这样做是违法的知道吗?”
  王阿姨嚷嚷着,一副泼妇的样子:“我进我自己的房子天经地义,怎么违法了。”
  姜宜气得颤抖,对方泼妇,她只能选择更泼,更无所顾忌,对方才会有所忌惮。
  或许是因为在之城就压着一股火,也或者是被欺负多了,需要发泄,总之,她疯了一样冲进房子里,从房东手里夺回要扔出去的东西,一抢一夺便打了起来,扭成了一团。
  从小到大的乖乖女,高知女性,此时沦为和房东一样的市井泼妇,打起架来,歇斯底里,她比房东高了大半个头,只听房东惨叫连连。
  中介见此情形不对,怕闹出人命,忙拨打了110报警电话。
  警察很快就来了,这次出警的不是韩旭,他本也不是负责这些鸡毛蒜皮的案子,他主要负责经济类的犯罪案件。
  警察一来,房东的惨叫声更大,叫了两声,忽然躺到在地上哭嚎着说姜宜先动的手,她绝对不私了,要对方赔个倾家荡产。
  姜宜胸膛起伏,打过之后,竟有了一丝畅快,居高临下冷眼看着撒泼打滚的房东,再坏也坏不过此了。
  第31章:还要我吗
  两人包括中介都被警察带到了警局。
  王阿姨还在哭嚎:“看着文文静静的姑娘,下手狠着呢。”
  “她被追仇啊,楼道都是油漆,我还租给她?万一闹出人命呢,警察同志,你评评理,我有错吗?”
  姜宜一言不发坐在那里,警局的玻璃窗倒映着她的面容,披头散发,双眼幽深,简直面目可憎,她的心随之颤抖,相由心生,重重的重压下来,戾气显在一个人的脸上,深藏在一个人的气质里。
  这样的认知,比被房东打还难受,她忽然泄了气,被折弯了腰,向生活妥协了,麻木地坐在那里,看着房东和中介的嘴一张一张,她什么也听不见似的。
  沈鹰州进来时,目光扫过全身狼狈的她,之后再未看她,径直朝办案的警察走去。
  也不知说了什么,几句话之后,他便离开了警局,从始至终再没有看姜宜一眼。
  办案的警察过来说:“姜宜,你可以走了。不过这几天,手机保持畅通,我们随时有可能找你。”
  那位王阿姨依然叫嚣着:“她先打人,凭什么走?”
  警察怒喝:“你私闯民宅,扔人家的东西,你违法在先。”
  “那是我的房子,我想进就进。”
  “签了租赁合同,没有经过租户同意,你就无权进。租户的所有损失,你负责赔偿。”
  王阿姨一下躺到地上哭嚎:“没天理了,她上边有人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中介把她扶起,低声说:“这次就当踢到铁板了,刚才进来那个男人,一看就非富即贵。”
  中介见多识广,也算火眼金睛,那男人一看就惹不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姜宜从警局出来,沈鹰州的车就停在不远处的一个十字路口,他倚在车旁看着她,不像刚才在警局时那样冷漠,但四目相对,姜宜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猎人等待猎物上钩的势在必得。
  她身上发生的所有事,姑姑的债,墙上的油漆,房东的恶战,地上散乱的行李,他都知道。
  他是狩猎者,看着猎物被追杀,慌乱地奔跑,痛苦地挣扎,他在居高临下地看着,直到猎物挣扎不动,臣服于他。
  姜宜没有走向他,她不要当他的猎物,她在努力奔跑,越走越快。而那个男人,从始至终都站在车的旁边,一动未动,安静地看着她,因为他知道,她走投无路,她逃不出去。
  夜色如幕,房东从警局出来,远远地冲着她骂,臭婊子,贱货,只会张..腿被男人搞..,在中介的极力拉扯下离开。
  姜宜的脚步忽然顿住,这些污言秽语像是击中了她内心最深处的不堪,从今晚寻求沈鹰州帮助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是房东口中那样的人了。
  背了一身债,无家可归。
  爸爸的伤,姑姑的债,墙上的油漆,地上散乱的行李,面部可憎的自己,呼啸着淹没了她..
  她转头一步步往回走,走到沈鹰州面前,如同被打碎了骨头,向生活妥协,仰头看他:“沈鹰州,你还要我吗?”
  分手时那样决绝,何曾想过,会有向他低头的那一天?
  “一年,200万。”她提了条件,她想,一年,沈鹰州也就玩腻了,对彼此都好。
  沈鹰州漆黑的眼眸倏然沉下,伸手猛地扣住她的腰,转身把她压在车盖上,铺天盖地的吻强势落下来,替代了他的答案。
  分开整整两年,可有些东西浸入骨髓,呼吸,气息,都还是那么的熟悉。
  这个吻是霸道的,是占有的,是宣誓主权的,发了狠,用了力。
  姜宜挣脱不开他,只能在唇中咬他,不知是谁的血,姜宜的口中满是鲜血的味道,她默默地往下咽着,如同曾经那一个个漫长而无助的黑夜,她独自舔邸着自己血淋淋的伤口。
  沈鹰州终于松开她,他吞噬口中腥甜的血液,沉沉的眼眸侵蚀着她。姜宜和他对视着,明明求助于他,眼里却只有漠然,似无爱也无恨,如一潭平静无波的死水。
  沈鹰州用手挡住她眼眸。
  在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吻中,他们都想起了从前的初识,想起那年冬季,她寄宿他家中的那个雪夜。
  他第一次请她外出吃饭,她懵懂跟着他,穿着白色长款的羽绒服,雪地靴,围巾把小脸也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那双漆黑的眼睛,老老实实坐在副驾上,像一只误入狼窝而不自知的小白兔。
  带她去一个朋友开的私家菜馆。
  朋友祖上是御厨,一代代传承下来,从御厨到国宴主厨,到朋友江景秋这一代,纨绔子弟,祖上积攒的荣光挥霍一空,最后在这灯火璀璨的江边,开了一家私房菜消磨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