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人心最不可测。
  尤其是男人的话,最是不能相信了。
  她单手托腮坐在椅子上,姿态慵懒,视线紧锁在面前这个三旬男人的身上。
  “徐管事,三言两语就想要从我手中拿走价值连城的救命药,是不是太轻松了些?”
  徐福抬起头看着她,对上她眼底晦暗不明的神色,心里一个咯噔。
  他小心翼翼道,“不知大小姐想要什么,只要是老奴能做到的,定然倾尽全力。”
  “你既投诚,总要让我看到一些你的诚意,不是吗?”
  她也不着急从徐管事的口中,知道丞相府见不得光的某些事情,像温敬书那样谨慎的性子,就算真的有什么事情,也不会让徐管事这样的人知道。
  但后宅之事,归谢思愉管。
  那些事情可是与徐管事日常息息相关。
  温雪菱知道他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会顶替家生子坐在新管事的位置。
  “这……”徐福的脸色在昏暗的书房里,看不真切。
  但从他迟疑的声音里,也能听出来他还不曾下定决心的态度。
  “既然徐管事还没有想好,那不如先回去,也免得被人瞧见,给你的立场添麻烦。”
  徐福能走到丞相府新管事这个位置,自然不会是愚昧的傻子。
  原本他想要拿了药,先稳定住女儿的病情,但此时听到温雪菱体贴为他着想的话,他却从中听到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嘲。
  “大小姐……”他还想要为自己争取一下。
  温雪菱却做出困倦的样子,对守在身边的棠春说道,“送客。”
  “徐管事,请吧。”棠春不容拒绝地挡住了他的视线。
  没办法,徐福只能先起身离开。
  走在北院小楼的路上,棠春看着院子里的茶花,意有所指道,“徐管事,你瞧,茶花开了,也不知道明年的茶花,有没有今年这般好看,徐管事可以多带女儿出门看一看。”
  “徐管事,奴婢就先送你到这里了。”
  她说完也没有看徐福的脸色,转身朝着来时的路回去。
  徐管事听懂了丫鬟的话,脸色失去所有的血色。
  回到书房。
  温雪菱坐在书桌旁画着什么,棠春把徐福的反应告诉了她。
  “小姐,徐管事当真可信?”
  “可信不可信,就要看他如何选择了。”
  她没有停笔,继续在画纸上勾勒出轮廓,声音淡淡,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冷意。
  棠春边研墨边想着她的话。
  一炷香后,温雪菱终于把某人的小像,勾画好了。
  赫然就是昨夜他端坐在御书房的模样。
  慵懒散漫之下透着上位者的强势,还有令人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阎泽。”
  温雪菱把小像装进了信封,又从书案上拿了一颗糖果子,一同塞进去。
  “……将它送去国师府。”
  第37章谢老将军外孙女
  国师府,距丞相府不过两条街。
  寂静无声的书房。
  闻人裔立于窗边,双手负于身后,摘下面具后的俊脸,眉如墨画,俊美无俦。
  他静静瞧着月色下的墨竹林,一双冷眸带着不可言说的凌厉和漠然。
  而在他身后的案桌上,放着一幅小像。
  若是见过他的人,必会惊讶于画者手法的超绝之境。
  只以寥寥几笔墨色单描出来的轮廓,就将他身上那股神秘深邃的气场,描绘得淋漓尽致。
  但这幅画最令人觉着有趣的,是立于一侧的小人儿。
  像缩小版的温雪菱。
  手里拿了颗哄三岁小儿的糖果子,踮脚递给他的模样,看着又着急又滑稽。
  偏偏画纸之上,还摆了颗温雪菱让人一同送来的糖果子。
  就好似……画中人跳脱画纸的束缚,跃然于眼前,拿甜滋滋的果子哄他笑。
  闻人裔薄唇轻挑弧度,嗤了声,转身离开了书房。
  -
  翌日。
  柔光洒落在小院,温雪菱也拿到了徐管事的投名状。
  果真如她所猜测的那般……
  谢思愉执掌丞相府中馈后,曾在京中采买了不少街边铺子,但她并无经商头脑,接连亏空,如今那些铺子都成了烫手山芋,入不敷出。
  偏偏,温锦安样样都要和京中贵女攀比,每月支出银两居高不下。
  若不是渣爹不喜赴宴,丞相府恐怕连一件礼尚往来的礼品,都未必能够拿的出来。
  而今,丞相府的账目更是混乱。
  这些渣爹都不知晓。
  难怪那女人要把控着太后给她的赏赐,竟是为了填补府中库房的空缺。
  温雪菱想起之前在客栈,渣爹言之凿凿,说丞相府需要一个能够管家,且不会给他带去羞辱和麻烦的主母。
  如今看来,他选的这个也不如何。
  她眼神落于院中那株开得正盛的白茶花上,目露期待,也不知道渣爹知晓库房真相的那一天,脸色该是何等难看。
  若是此事被他的同寮知晓……
  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棠春。”
  她递过去一个寻常医馆惯用的瓶子,里面是能管徐福女儿一月平安的药量。
  听到棠春带回徐管事誓死效忠的话,温雪菱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她托腮思索:今夜该给他画什么小像好呢?
  上辈子,温雪菱不曾有过心爱之人。
  但被折磨的那七年,对如何撩拨男人的心弦,虽厌恶,却成为她手到擒来的玩意儿。
  还有那些寻来让她念的话本子,里面都是些痴男怨女们分分合合的纠缠故事。
  什么若那男子涉世未深,便给他金银钱财,带他去看未曾见过的世间繁华。
  而若已历经世事,身居高位,那便带他回归孩童纯真……
  温雪菱按照话本里的法子,接连三日,让暗卫在日落西山时,往国师府里递小像。
  而丞相府这几日也不安宁。
  国师大人卦算出,丞相府有邪祟转世的那些话,从宫里流入了民间,谣言四起。
  渣爹白日处理京城四散的传言,应付同僚之间的试探,夜里回了丞相府,还要哄哭哭啼啼的后娘,崩溃发疯的女儿。
  后娘也守在温锦安的屋子里,无暇分心,过来找她们的麻烦。
  温锦安醒来后,发现头顶被追祸蝶咬秃了一大块,脸上还被翅膀上的金粉灼伤,落下坑坑洼洼难以治愈的小坑。
  过去白皙的肌肤,也变得黑黝粗糙,这些变化让她情绪格外不稳定。
  饶是她们住在最偏远的北院小楼,也能听到倾心院传来的痛苦哀嚎。
  可这些……依旧不及温雪菱前世痛苦的千分之一。
  她白皙无瑕的脸,可是硬生生被那些恶人用蘸了盐的鞭子,抽了整整二十七鞭!
  血肉模糊,无一块好肉。
  就连眼珠也受了重伤,白日看不远,夜里更是与瞎子无异。
  这些深入骨髓的痛,又怎是她如今这点小打小闹的伤口,能还得上的。
  “菱儿。”慕青鱼的声音从书房外传来。
  温雪菱忙盖住桌上画了一半的小像,起身笑脸相迎,“娘亲,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
  在她为复仇紧锣密鼓布局时,慕青鱼也没有闲着,她虽体弱,但有一身不俗的医术。
  医术和毒术同属一脉,相生相克,在她身体好转后,就开始为报复渣夫做准备。
  “此乃蚁心丹,无色无味,服之如万蚁啃骨,唯有剔骨,方能除去折磨。”
  温雪菱眨了眨眼睛,人没了骨头还能活?
  “安魂丸,一滴可夺人命,连让他留遗言的时间都没有。”
  “此瓶里面是化尸水。”
  慕青鱼从木盒里取出的瓶瓶罐罐,都是这几日她潜心研究出来的毒药。
  “……有些不好处理的人,用这个,一刻钟,便可不留痕迹让他消失。”
  娘亲过去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如今却为了她,研制出这么多见血封喉的毒药。
  温雪菱感动之余又有些担心,她并不想娘亲因为自己,改变原本善良的秉性。
  “娘亲,菱儿不想让你……”
  “傻孩子。”慕青鱼抚了抚她的头发,知道她要说什么。
  “他今日敢欺负你,来日便会如此对我。”
  貌美的脸庞上眼神坚定,她安慰女儿,也是在告诫自己。
  “人善被人欺,要想不被他们欺负,我们便要先下手为强。”
  母女俩统一战线后,有了强大的默契。
  这日,她们正要用晚膳,从学堂休沐回来的温谨礼,就怒气冲冲闯进了北院小楼。
  他一脚踹开温雪菱屋子的门,举剑对准她的脸,恶狠狠道,“温雪菱,都是因为你,安安才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
  “今日你若不去磕头认罪,求得安安的宽恕,就别想活着走出这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