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娘亲,你这些伤……”
  邻居说,渣爹是在花溪县河边捡到的娘亲,当时人已经高烧昏迷。
  就连村医都说娘亲必死无疑,可她还是熬了过来,只是失去所有记忆。
  慕青鱼温柔安慰她:“旧伤,已经不疼了。”
  她看穿女儿眼底的担忧,怜爱地揉了揉她的头,“菱儿,有时候遗忘也不是一件坏事。”
  温雪菱怀疑娘亲的母家,和当年全军覆灭的谢家军有关。
  倘若真是如此,那遗忘确实比记得要好。
  -
  日子转眼就到冬日宴前夜。
  温敬书被圣上召回京城,还在朝堂上屡次夸赞他教女有方,乃群臣楷模。
  他得知温锦安救了太后的事情后,满心欣慰,愈发觉得她是丞相府的天降福星。
  有了对比,他心里就更加嫌弃执拗一根筋的温雪菱。
  回来后也不曾过问芳菲苑的事情,自然也不知芳菲院早已被烧成灰烬。
  温锦安在屋内来回踱步,焦急万分。
  本以为圣上只是嘉奖,不曾想会特意设下冬日宴,若是在宴会上被太后发现救她的人不是自己,那她岂不是要丢人?
  她找到温谨礼,哭着说自己确实在梅林曾救过一个老妇人,还将神医二哥的药给了她。
  “四哥哥,安安救的人也许只是一个普通农妇,并不是太后,事情太巧了,如今安安已认下此事,若是被太后察觉,岂不是要怪安安贪慕虚荣?”
  温谨礼信了她的话。
  原来如此,他就知道安安心地纯善,不会冒领功劳,果真有误会!
  “你呀,就是太过心善,二哥给你那药可是娘……咳咳,可是他用了几十种稀贵药材方才炼制出来的极品良药,一颗可治百病。”
  她当然知道此药珍贵,贴身携带,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但此时,温锦安还需要他替自己善后,眼露不忍道,“药再珍贵,安安也不能见死不救呀。”
  温锦安眼泪落下,“四哥哥,你说安安是不是做错了?”
  他柔声安慰:“你无错,只是太过心善罢了。”
  “你放心,四哥哥都安排好了,父亲那边也有我顶着,你就安心接受宫里的嘉奖!”
  他都调查清楚了,太后久居慈心宫,常年礼佛,从不参与宫中宴会。
  世人皆知救太后之人是丞相之女,只要太后不召见安安,圣上便不会知道真正救太后之人是温雪菱。
  如此,安安便不会有事!
  但是他没料到,太后身子康健后凤心大悦,竟然很想再见见胆识过人的温雪菱……
  冬日宴当天,跪在园中接封嘉奖的女子,竟是个未曾见过的少女!
  圣上得知母后出宫参宴,龙心大悦,但时辰不长,便听到太后质问温锦安的声音。
  “你是谁,真正的丞相之女呢?”
  太后自然知道丞相府只有一个女儿,若眼前跪着的人是温敬书嫡女,那先前那人又是谁?
  她可是上一届的宫斗冠军,如何会看不出其中的猫腻。
  不冲她救过自己,就冲温雪菱和她故友有五六分相似的容貌,她也愿意伸出援手帮一帮。
  温敬书上扬的嘴角僵住,急忙跪下,恭敬道,“回禀太后娘娘,臣……只有安安一个女儿。”
  他话音略有停顿,但转念一想,温雪菱空有倾国倾城的容颜,却心窄善妒,如何怎能和安安相比?
  为今之计,先保下安安再说。
  “哦?那依丞相之意,是哀家冤枉你了?”
  “臣绝无此意!”
  太后端坐于上位,凤眸充满威慑力,锁定温锦安瑟瑟发抖的身子,审视道,“年纪尚幼却如此贪功,品行不端,日后恐难担侯府主母大任。”
  她仅一句话便让温锦安坠入深渊,隐隐听到其他贵女对她的嘲笑。
  看她落泪,温谨礼护妹心切,立马跪地道,“太后娘娘,这其中有误会。”
  他将温锦安和她说的托词,娓娓道来。
  御花园陷入一片沉静。
  圣上很欣赏温敬书的才能,见有误会,也帮着说话道,“母后,您身子刚好,莫要动怒,待冬日宴结束,儿臣定给您个满意的处置。”
  太后轻阖双目,言辞犀利道,“这冬日宴,既是为救哀家之人设下,人不到,开什么宴?”
  不过半柱香的时辰,温雪菱已经坐上了宫中的马车。
  她看着眼前高高耸立的宫墙,双目如潭,嘴角勾起凌厉的弧度。
  第14章太后撑腰
  御花园侧殿。
  温敬书将温雪菱母女之事道出,帝王沉默不语。
  当年他刚上位朝堂不稳,群臣各有心思。
  若不是有温敬书这个状元郎进言献策,他也不会那么快坐稳皇位。
  “圣上,臣当年本想接夫人和孩子们来京城,却收到了她和孩子们的死讯。”
  温敬书声音流露着悲戚,“当年,臣本想随她们去了,可大业未成,容国未定,臣……不敢。”
  帝王沉声道,“地上凉,爱卿起来说话吧。”
  温敬书没有起身,继续跪道,“菱儿刚出生,臣便离开了家,作为父亲不曾看她长大,很是痛心。”
  “后来又有了安安,臣便把对她的那份愧疚,悉数补偿在安安身上,她绝无恶意,不是故意冒领功劳。”
  帝王叹息一声,摆手让他起来。
  温敬书和谢思愉的婚事,是帝王钦定的,可偏偏这个乡下的慕青鱼活着从北境找来了。
  她本是原配,若进丞相府,自然不能为妾。
  可若让战功赫赫的谢家之女为妾,也是断然不可。
  为今之计,先安抚太后,再见一见那孩子。
  若是个莽撞无脑之人,将她们母女一同遣送回北境,就好了……
  -
  温雪菱被宫女带到了御花园。
  她一眼看到了跪在园内的温谨礼兄妹,温锦安眼眶红红,肩膀一颤一颤。
  冬日寒风凛冽,温雪菱只穿了一袭单薄的竹青色轻纱罗裙,满头青丝用绿带编于一侧,身上没有珠钗首饰,却有傲骨铮铮的清冷气质。
  帝王和太后从暖殿里出来,端坐上首,打量着园中少女。
  “温雪菱,参见圣上、太后娘娘……”
  前世,温雪菱在奴城受尽折磨,其中就有一项最磨人的,便是让宫中出来的老嬷嬷,逼她学宫中礼仪。
  一个动作要保持好几个时辰。
  天寒地冻,让她仅着单衣在跪地里跪着,好几次将她折磨昏厥,直到她没有出一丝错方才离开。
  但今生,从小在乡间长大的女子,又怎会行不出错的宫中之礼呢?
  看到温雪菱直挺挺跪下,动作不伦不类,贵女们偷笑她举止滑稽。
  太后凤眸扫过,众人惶恐低头。
  “抬起头来。”
  帝王眼神锐利,压迫感油然而生,却在看清她容貌那刻怔住,脑海里猛然想起年少时的故人,许久才回神。
  他沉声道,“起来吧。”
  太后温和开口,“菱丫头,到哀家身边来。”
  先前取笑温雪菱的贵女们,心头一紧,太后还从未对哪家小姐如此喜爱。
  温雪菱本想用苦肉计,在帝王面前给渣爹捅几刀子,未曾料到太后对她会如此关怀。
  她听话走近,恭敬垂眸道,“太后娘娘……”
  温雪菱声音戛然而止。
  她冰凉的手被太后拉过握住,身子僵住,脑中瞬息闪过万千应对之策。
  太后满眼心疼道:“你这孩子,身子骨怎么会如此单薄,怕是风一吹,就要被吹跑了。”
  她对身边伺候的老嬷嬷吩咐道,“去将哀家新制的狐裘取来。”
  太后亲自给温雪菱披上狐裘,笑道,“这才对嘛,多漂亮的小姑娘,就该穿得富贵些。”
  温雪菱一颗心提起,说话愈加小心。
  她想起前世所闻,从宫女到太后,眼前这个女人已经站在了权势的最高峰,自然也见惯宫中各种手段,再多计谋恐怕都逃不脱她的眼睛。
  不如让真情流露。
  她回想起上一世遭遇,任由眼泪肆虐。
  比起京城贵女们巾帕掩泪的克制,温雪菱哭得满脸泪水,看起来很是狼狈。
  温谨礼瞥了眼,脸色下沉,她以为自己是安安,掉两滴眼泪就会惹人心疼?哭得如此丑陋,简直就是东施效颦!惹人厌烦。
  太后蹙眉:“菱丫头怎么哭了?”
  “除了娘亲,菱儿还从未感受到过如亲人般的温情。”温雪菱说得很小声,除了太后和身后嬷嬷,其他人都没听见。
  她这个样子,让太后想起自己刚入宫无人可依的时候。
  那时候,她也哭得如此……
  “傻丫头。”太后看她的眼神多了分怜爱。
  温锦安认出温雪菱的脸,又想起了梅林亭子中之事,忐忑不安中又夹杂着妒意。
  想到温谨礼之前所言,立马明白她就是他们一母同胞的亲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