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吉时到了。
  她低垂着头,一双男人的鞋落入眼中,那红彤彤的颜色,已经表明了此人正是新郎官陆江年。
  真想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元婉如被送上了花轿,隔着轿帘,她清晰感受到外头的热闹喧嚣。
  欢呼声阵阵,时不时听到撒钱的声音,围观的人一边捡钱,一边说着道喜的话。
  她心里空落落的。
  在现代,她参加婚礼的时候,曾幻想过,她结婚时候的情形。
  如今真的成亲,半点喜悦、娇羞都没有,甚至没有一丝期待。
  她漫不着边,胡思乱想,花轿已经穿过街巷,回到了忠勇侯府。
  陆江年轻松从骏马跃下,来到花轿门前,掀起龙凤金线绣的帘子,里头的人,端端正正坐着。
  她的脸藏在红盖头之下,一双白嫩的小手,捏着红帕子,越发显得手如凝脂,肤如柔荑。
  喜嬷嬷扶着元婉如落轿,陆江年隔着红绸牵着她,两个人缓缓朝前走去。
  忠勇侯府的路,元婉如闭着眼都不会走错。
  陆江年今天也做个人了,步子迈得不是很大,她跟着身后,虽有喜帕遮挡,却也能平稳走到喜堂。
  汪敏忙碌了几天,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她依旧神采奕奕,光彩照人。
  观礼的宾客很多,看到新娘子身上精美的嫁衣,许多人都发出了惊叹声。
  “陆夫人真是能干,短短时间,居然能置办出这么好看的嫁衣,改日我要找你取经了。”
  “可不是嘛,闪得我眼都花了,可见是真的心疼儿媳妇。”
  新娘子的身世,在座的人都清楚,自然也知道,这些行头都是汪敏置办的。
  汪敏笑得眼都弯起来了。
  “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亲如母女,以后可是真正的一家人了,我疼她自是应该。”
  元婉如松了一口气,当众被人嘲笑,真的很考验人的韧性。
  还好,她避免了这种尴尬。
  司仪开始唱礼:“一拜天地……”
  元婉如握着红绸,弯身拜下。
  “二拜高堂……”
  陆松和汪敏连连说好,声音里是藏不住的激动。
  “夫妻对拜……”
  仪式感真的很重要,明明她觉得自己是局外人,可到了这个时候,她竟然也有些激动了。
  演戏演戏,演着演着,果然会入戏。
  她朝着陆江年的方向,弯腰盈盈拜了下去。
  “礼成,送入洞房……”
  元婉如被人牵着要走,却听到噪杂声响起,接着就是听到有人喊:“陆老夫人回来了。”
  这桩婚事办得仓促,连陆老夫人不在家中,还是急急忙忙举办了婚礼,外头的人,暗暗做了各种猜测。
  没想到,这么巧,陆老夫人居然在大婚当天赶回来了。
  喜帕下的元婉如,一点都不吃惊,因为,书中就是这样的。
  陆老夫人不仅回来了,跟着她一起来的,还有书中女主,梁雨凇。
  第8章 原女主出场
  陆老夫人在春末时,回娘家许县探亲。
  许县距离京城一千多里,自定下婚期后,陆松也派人去给许县送信了。
  按照脚程,今天傍晚或者明早才能送到。
  没想到,陆老夫人没打一声招呼,就回京了,还赶在了拜堂这个时候。
  只盼着他老娘,等会别拆台。
  陆松心思百转,面上却不显:“今儿这个日子选得好,我娘若是错过了江年的婚礼,只怕要怪我了。”
  “新人礼成,送去喜房吧,这里有我和夫人照料。”
  陆江年嗤笑地看了眼陆松。
  两个人不仅是父子,还是袍泽和战友,彼此非常了解。
  他淡定地牵着元婉如往聆水居走去,对他爹的窘境,有些幸灾乐祸。
  陆松横了他一眼,不孝子,老爹的笑话也是你能看的。
  -
  喜房里挤满了人,喜娘脸上洋溢着欢喜,示意陆江年掀盖头。
  铺着鸳鸯交颈的大红被褥上,坐着婀娜少女,一双细嫩的手,此刻端端正正放在膝上,白得扎眼。
  他拿起秤杆,挑起盖头,两人目光交汇。
  元婉如看到,穿着大红锦袍的陆江年,眼里闪过一抹惊艳。
  他一脸平淡,棱角分明的俊脸,在红衣的衬托下,美得惊人,健硕挺拔的身躯傲然站立,幽静的双眼藏着迷人又诡秘的气息。
  她却不知,陆江年看着她,也有瞬间的失神。
  喜帕之下,少女精致的妆容,艳光四射,嫣红的唇,鲜艳欲滴,带着一种别样的魅惑,满头的金银珠翠,此刻都黯然失色了。
  这一刻,他有了成婚的实质感。
  不管如何,他真的成亲了。
  喜娘捧着托盘站在他们二人之间:“新人喝交杯酒。”
  他们各自执杯,手臂缠绕,两人的呼吸,清晰可闻。
  元婉如仰头将酒喝完,酒是凉的,可是喝到喉咙却又一股热辣,她差点就吐出来了。
  她忘了,在现代她就是个滴酒不沾的人,这算是她第一次喝酒。
  瞬间,她的脸就多了一层醉人的红晕,眼角眉梢都带了一抹迷蒙的风情。
  她抬头委屈地看着陆江年,细声细语:“好难喝。”
  她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喉结处,有着淡淡的酒香,圆溜溜的眼睛看过来,小模样有些可怜。
  陆江年垂下眼,摩挲了一下酒杯,放回托盘:“喝完了。”
  他该出去招待宾客了。
  -
  酒宴散了。
  陆老夫人的荣寿堂。
  “老大,你真是我的孝顺儿子。”
  陆老夫人指着陆松,气得不打一处:“江年成亲这么大的事情,我这个当祖母的竟然不配知道?”
  陆松四平八稳,温和地解释:“娘这话不是让儿子无地自容吗?”
  “儿子做事,从来不是莽撞之人,娘也该明白。”
  “许多事情,一两句解释不清,总之,他是我儿子,我不会害了他。”
  “婉如是夫人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娶了她又有何不可?”
  陆老夫人盯着陆松,似乎要把他看穿。
  她心头的火渐渐熄灭,可是终究不得劲。
  江年是忠勇侯府的世子,是她最出色的孙儿,配元婉如,可惜了。
  不说她本人就是个闷葫芦,就她那身世,能给孙儿带来什么助益。
  元川本是陆松的护卫,为主而死,死得其所。
  陆家养了她那么多年,锦衣玉食,再寻个好人家把她嫁出去,什么恩情都还完了,何必要搭上孙子的终身幸福?
  但事已至此,她还能怎么办?
  终究意难平罢了。
  陆老夫人负气地说:“你如今官威大了,家里说一不二,堂堂世子的婚事办得如此潦草匆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做了什么丑事,要遮掩呢。”
  她话锋一转,火烧到了汪敏身上:“你也是个没用的,他一个大老爷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你莫非也不懂?”
  “他糊涂,你也跟着糊涂!”
  汪敏早知道,会如此。
  不管陆松做了什么,老夫人若是不满意,最后都要怪到她头上。
  不过她就是嘴上功夫,实际也不会做什么事情,汪敏便让她过过嘴瘾。
  “都怪儿媳没用,劝不了侯爷。”
  陆松夹在她们婆媳中间多年,自然明白这个时候他该表态了。
  “娘,这日子,我找大师算过的。”
  “今日与江年、婉如二人的八字最相宜,十年难得一遇。是我私心盼着孩子好,才仓促定下的,夫人如何能做主。”
  陆老夫人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
  她虽然抱怨汪敏劝不了陆松,可若汪敏主意比陆松还大,她又该不高兴了。
  “行了,回来就遇到这些糟心的事情,闹得我头疼。”
  她指了指身旁站着的两个妙龄女子,“这是你大表哥家的女儿兰欣,这是你二表弟家的女儿兰芝。”
  两个女孩行礼问安后,陆老夫人拉着她身旁另一个红衣女子的手,笑得格外和煦:“你们看看,这是谁?”
  汪敏细细端详,才出言道:“莫不是,隔壁梁家的……”
  梁雨淞体态端方,恭敬地说:“陆伯母眼力真好,这么多年不见,还能认得我。”
  她盈盈拜下去:“雨凇见过陆伯父、陆伯母。”
  梁雨淞的父亲梁尚炯,和陆松当年是同袍,两个人在一起待了三四年。
  巧的是,梁家,也就是卫国公府,就在忠勇侯府隔壁。
  两家来往不少,汪敏自然认得梁雨淞。
  七年前,梁尚炯携妻儿外任,陆梁两家的联系慢慢就淡了。
  汪敏有些好奇:“老夫人怎么遇上了梁姑娘?”
  说起这个,陆老夫人亲热地拉着梁雨淞的手:“我和这孩子有缘,若不是有她在,我只怕也见不到江年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