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微臣谢胥,参见陛下。”
  圣君瞪着帘子后的那个身影,这才徐徐说道:“你方才说,有治理这瘴气的方法?”
  谢胥定定道:“是。”
  圣君随即捏紧了拳头:“朕问你,皇陵之中,究竟发生了何事?这漫天黑雾从何而来?”
  谢胥抬起头,目光仿佛能穿透帘子一样定在圣君的脸上:“此事兹事体大,臣需要细细对陛下言明,还请陛下暂时屏退左右。”
  殿内的朝臣都竖着耳朵等着谢胥向他们解释皇陵的事,没想到他开口却是要屏退左右。
  “陛下不可上了此子的当!”立即有老臣呼喝道。
  “就是,谁知此人是否要对陛下不利,陛下万万不可听了他的!”
  圣君听着耳边这些逼逼赖赖,早就烦死了,可是碍于明君的脸面却又不能斥责。
  此时,谢胥的声音反而听起来最为平和理智:“陛下想必也明白,事关皇陵中的一些隐秘,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言说。”
  这话一下就触到了圣君的隐秘,他想起那八个绣衣使,瞬间就明白谢胥指的是什么。
  圣君顿时有些意味深长,盯着那帘后的身影,心中起伏不定。
  终于,圣君开口了:“所有爱卿移去偏殿等候!”
  顿时殿内一片哗然。
  谢胥却深深拜了下去。
  圣君只留了两侧的护卫,其他人全部都被迫不情愿的离开了大殿。
  “现在你可以说了,”圣君已经决定了,这个谢胥,大概率要死。“朕倒要听听你还能说出些什么。”
  谢胥远远跪拜在帘子后面,“臣在皇陵中,发现了一件事,此事……事关贵人。”
  这句话一出,圣君最后的脸色都绷不住了。
  “你说什么?!”
  吕嫣说,这世上很多的奸臣,都会卖主求荣。而谢胥要做的保命第一步,就是卖主求荣。
  把所有一切,全都推到贵人的头上。
  一定要把圣君,先撇的干干净净。
  “臣发现了葬坑内,有许多活人做的人俑。”谢胥紧紧盯着帘子后,这时候他要向圣君展现自己的忠心,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而这些人俑,都和三十年前一宗旧案有关。”
  圣君眼底精光闪烁,一动不动盯着谢胥的脸。
  这个京畿衙门指挥使,到底已经知道多少?
  “所以微臣冒死求见陛下,因为事关贵人,臣万万不敢擅自做主。”
  “哦?”圣君幽然地开口,“你倒细细说来,究竟是什么事情?”
  “关于皇陵修建资金的贪腐。”谢胥却说出了一个圣君完全预料不到的事情,让圣君再次惊愕。
  “三十年前,因圣皇下旨,修建新殿,再造皇陵。”谢胥说道,“此事由工部督办,六部协理。”
  巨额的资金,开始流入六部。
  “后圣皇因身体欠佳,将此事统交给了当时的圣后监管——便是如今的贵人。”
  圣君已经一言不发,眸子紧紧盯着谢胥。
  “贵人对当时的达官显贵,下了一道旨意,称修建皇陵乃是福泽天下之事,因此需要天下百姓共同出力。”
  出力是假的,出钱是真的。
  “许多百姓家中被征集壮丁,被迫成为修建皇陵的工匠。而贵人这时更言明,出钱者,可不出力。”
  说到底,花钱买命。
  圣君的两只手已经全都捏在了一起,这些事,说到底都是在他出生前发生的。他或许知道,但毕竟没有亲历过。
  第二百七十七章 京师陪葬,无一生还
  贵人年事已高,宫中太医早已有言,活不了多久了。
  而圣君,正当盛年,如日中天。
  良禽择木而栖。
  凤凰无宝不落。
  谢胥要做的很简单,就是把皇陵中所有的事罪名都推到贵人身上。改弦易辙,重择明主。
  至于旧主贵人,自然就成了送给圣君的第一份投名状。
  “百姓们为了保住唯一亲人不被抓壮丁,即便家贫,也想尽办法筹钱。”谢胥定定说道,“不仅如此,贵人……还让他们在‘自愿’书上签字。”
  这个自愿可真是微妙,贵人实在是个聪明的女人。
  当年的民间没有闹起来,都是因为这“自愿”。
  百姓们自觉有把柄握在贵人手里,唯有打落牙齿活血吞。
  谢胥他们在皇陵里,见到的那些数都数不过来的奇珍异宝,都是举天下人之力共同筹措的。
  “住口!”圣君佯装做愠怒,“好个大胆的谢胥,你说的这些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暗指贵人在督造皇陵一事上贪腐吗?!”
  谢胥直接匍匐在地,半晌没有说话。
  在皇陵亲眼见到那幅壁画之后,谢胥其实就已经对今日的结局心底有数了,圣君和贵人,本就非血脉。
  吕嫣说,圣君,一定不会保贵人的。
  “臣今日冒死觐见,本就带着死志。”
  圣君闻言,下意识眯起了眼睛,他对谢胥这个人并不了解,只是偶尔听传闻说他攀附贵人、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可是此时眼前的谢胥,这有骨气的样子,倒是让圣君意外。
  “你今日来宫内,难不成是来向朕告御状的?”圣君不由冷笑起来。“你分明是贵人提携起来的,如今却居然义愤填膺反咬贵人一口?”
  任何一个主公,都最反感吃里扒外的墙头草。
  谢胥匍匐在地,实际上也是为了掩藏自己脸上的情绪,“微臣的确曾蒙受贵人恩情,但臣顶着这京畿指挥使的乌纱帽,自然更清楚——‘食君俸禄’,忠君之事。”
  没有哪个帝王不爱听忠君的话,越是圣君这样的人,明白贵人这些年内外把持朝政,心底越敏感这些东西。
  “哦?”圣君果然眯了眯眼,“你是说你效忠的是朕?”
  谢胥一本正经说道:“微臣是大昭的臣子,效忠的自然只有大昭的君王。”
  吕姑娘耳提面命,记住了,古今佞臣怎么讨好君王,你就怎么讨好君王,别嫌丢脸,保命最重要。
  谢胥当然是不要脸了。
  帘子后的圣君半晌没说话,估计是没想到喝到了一碗马屁汤,“……即便你说的是真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如何再去追查?”
  来了。
  谢胥眼底一闪而过,只要当圣君开始提到证据,就说明他动摇了。
  “在京郊外二十里处,有一座南华寺。”谢胥终于抬眼看着圣君,说出了这准备好的话,“南华寺前阵子遇到诡异大火,被烧毁了,但是,仍留有许多知情的僧人。”
  南华寺的火是吕嫣放的,但是,谁管那么多,统统栽到贵人的头上。如此,正好替吕姑娘摘了一桩罪名。
  “据说南华寺的寺庙墙上,记载了许多贵人当年收录的财富。”
  谢胥的这句话,仿佛是在暗示圣君,南华寺的火,是贵人为了湮灭证据而放的。
  因为财富太多了,甚至需要整座寺庙来承载,这是在告诉圣君,贵人手里,藏着有多少民脂民膏。
  圣君放在膝盖两侧上的手,果然因为情绪起伏不由攥紧了。
  吕嫣说,说出这件事,这里面还有一个很关键的扣子,就是贵人的财富,并没有到圣君手里。
  钱财,人人都爱。
  “你说的都是真的?”圣君的声音尽力压的稳稳当当,但内心早就翻江倒海,“你可要想清楚,你此刻告的人,是朕的亲母后……”
  来了,亲母后。
  问题就在,你们根本不是亲母子。
  “臣自然明白。”谢胥语气诚恳,甚至还努力出了几分哽咽,“只是微臣所言句句属实,请陛下明察!”
  派人去抓住那些僧人,又或者,圣君自己就能“编”证据。
  圣君表情果然再次变化:“皇陵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说的这些又到底和这漫天的瘴气有和关系?”
  现在外面这满天黑雾,才是最紧要的事,也是让圣君最觉得焦头烂额之事。
  “陛下怕是不知道,皇陵中有人屠杀了臣带去的八名绣衣使。”
  圣君面色僵住。
  “而凶手,”谢胥凝视着帘子后,“正是三十年前因贵人之故,而家破人亡的一个疯子。”
  圣君心底已经惊骇极了,“竟有这等事?朕倒是不知……”
  “皇陵中的那些活人俑,正是贵人当时为了灭口,将李家十几口人,全部葬入了皇陵……为了毁尸灭迹。”
  圣君惊骇的是,这件事竟然还是被曝光了。他派去毁灭证据的绣衣使,竟然任务失败还被屠杀。
  “至于毒瘴气,当年贵人将那户人家赶尽杀绝的时候,其中一位夫人,已经身怀有孕,一位皇陵工匠看她可怜,悄悄救下了她,让她在皇陵中产下了那个孩子……”
  别说圣君,就是谢胥听到兔头人这些往事的时候,都感到后脑发凉,恐怖如斯。
  “此子死里逃生,这二十多年来一直埋伏在暗处布局,整个皇陵地宫,都早已经沦为此子的杀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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