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往来胡商,定居人口,都是盛世。
  可这些不是冯十五想看的。
  他的眼睛一行也没有往上面看,直到趁着周围官员的不注意,冯十五迅速从架子上抽出来标着永争十八年的卷宗,低头迅速翻阅起来。
  关键词,三十年前,李姓大宅……京城共有八处。
  青马巷,长安道,永盛街,犀角路,安明村……冯十五用最快的速度将这几处全部牢牢记住在脑海里。
  然后赶在有人注意到他,迅速把那份卷宗放回了架子上。
  在户籍司,冯十五耗了近一个时辰。出来的时候后脑勺汗都凉了。
  他倒不觉得辛苦,马不停蹄就开始凭借记忆去往户籍上的那些地方。
  三十年间,所谓的李氏宅子都已经易主多次,尽管谢胥给出的几条调查方向已经非常明晰,但在京城这种地方,范围再小,也是大海捞针。
  在谢胥在皇陵中经历九死一生的时候,冯十五这一日同样都在奔波于京中的大街小巷。
  三十年时间。
  不仅京城大变样,一切所有更是物是人非。曾经户籍上记载的三条街道,甚至已经消失了,连带所有的宅子和人。
  冯十五在宵禁前一刻,终于敲响了一户人家的门,“奉命查验,还请配合。”
  开门的人一扫冯十五身上的官服,本来不耐烦的表情立刻收敛了一下,“官爷有什么事?”
  冯十五朝他身后的宅院瞥了一眼,直入主题:“你这宅子,是从何时买入手里的?”
  听到这句话,那人脸上竟然微妙地怵了怵,眼珠子转了一下:“这……买宅子也犯法吗?”
  冯十五什么眼力,就那一瞬间闪过的神情就够他判断了,他不由眯了眯眼。
  “买宅子不犯法,但是牙行记录,你买这宅子的价格,才五两。”
  那人眼神躲闪了一下。
  五两,远远低于市场价,看这个宅子的阔气,七进七出,五十两怕是都买不下来。五两和白送有什么区别?
  “我劝你老实交代。”冯十五冷眼盯着那人,官差当了这么久,早练就了一张唬人的脸,“现在是在给你机会。”
  京城的所有房屋交易买卖全部都经过牙行,所以,只要牙行有记录,易主再多次,也不妨碍冯十五调查清楚。
  果然那人心虚了三分,支支吾吾,缓缓吐露了出来:“牙行说,这宅子最早的一家几口都没了,我是早年闯江湖,不怕煞气,所以才盘了这宅子。”
  五两虽然少,可是旁人也不敢接手这宅子不是?
  “哦?那一家几口都是怎么没的?”冯十五继续抻着脸问。
  那人瞪着眼:“这我可不知道,官爷,我几年前才来京城,在之前这宅子一直在牙行挂着。”
  “关于前主人,你什么都不知道吗?”冯十五逼视着他的眼睛。
  每个人都有好奇心,盘下了这一所宅子,即便最开始没有打听,后续难道从来不曾询问过?
  “……我只听说前主人是个瞎子,年轻时似乎是宫里的什么画师,后来瞎了就疯了。”然后全家也都遭了不测。
  满门未曾幸存。
  所以才说是凶宅。
  冯十五脑海中却已经微微感到咯噔,瞎子,画师。疯了。
  每个词语听起来都不详。
  能买这么一处宅子,说明前主人曾经很有钱。
  可却瞎了,疯了?
  “你可曾见过……没有脸的人?”
  冯十五幽幽地盯着那个准备关门的主人,留下了他这一天在每户人家调查最后都问过的话。
  “官爷,您,您是在说笑吗?”这个人的表情和之前几家一模一样,惊悚和仿佛看神经病。
  要不是冯十五身上穿着官服,他已经被当神经病扫地出门了。
  冯十五见状,知道这一家又是一无所获,摇摇头转身走了。
  要到此为止吗?
  冯十五不甘心。
  他是京畿衙门的衙役,可是从上任以来,他甚至从来没有真正深入地调查过一桩案子。
  今日这一日奔波,让他找回了当初当衙役的一点心性。
  线索就在那里,只是他没有找到而已。
  第二百五十章 兔子惊喜,师父彩蛋
  “乖徒儿,为师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再让为师失望,就别怪为师大开杀戒了。”
  ——
  “为师很早就跟你说过,没有人会爱你真实的模样。”
  “为师知道你不信,所以,为师和你打个赌,如何?”
  “倘若你赢了,为师就放过所有人。”
  直到此时,她才终于松了口:“……好。”
  放过所有人,一言为定。
  “真乖。”
  当初在白鸦村,他在那么多动物面具里,独独选中了兔子。
  兔儿,徒儿。
  这是为师给你的惊喜,和彩蛋。
  如今一切接近了尾声,这彩蛋,你还喜欢吗。
  ——
  吕嫣带着谢胥二人返回之前的墓室,如果从他们现在所处的朱雀位、返回玄武位,他们至少也要再走一个时辰。
  谢胥重新从怀里掏出那只火折子,这支吕嫣不让点燃的火折子。
  他之所以没有丢掉这火折子,是因为在上一次拿出来的时候,就在想点燃的一瞬间,他意外发现了这个火折子上的秘密。
  这个火折子里面是空心的,也就是说,这根本就是一支无法点燃的折子。
  (火折子内部会加入硫磺、磷、硝石等易燃物,密封在筒内,形成缺氧环境下的阴燃状态。火折子外层包的是土纸。使用时打开盖子吹气,氧气涌入使火星复燃。)
  那个陵墓的守卫,给了他一个空折子。
  谢胥当然不觉得这是偶然,所以他慢慢转动了火折子外观,看到了外层包着的土纸。
  在土纸的边缘、有一小片翘起来的纸头。就好像没有贴好一样。
  可谢胥伸手捏着那个翘边,轻轻撕了一下。
  竟然直接撕开了。
  就在撕开的半截纸面上,竟然露出几个字。
  谢胥在那一瞬间眼瞳几乎是一缩。
  他就这么一点一点、彻底将外面那层纸全部剥了开来。这是一封被藏起来的手信。
  “她已经背叛了你们,相信她,你们都会死。”
  谢胥几乎下一瞬间将那张纸揉进了手心。
  那字体,丑陋凌乱,一看便知是谁。
  “你在看什么?”吕嫣视线转了过来。只看到谢胥紧紧捏着的手心。
  谢胥脸色微白:“……在这底下时间久了,我们都会缺氧。”
  吕嫣脸色沉了一下,在皇陵地下空间之中,缺氧,头晕,这都是会渐渐出现的症状。
  也是她最担心的。
  “休息一下再走。”吕嫣立刻说道。
  郑九其实也感觉到了,不如说很早就感觉到了,但他显然不允许自己拖指挥使的后退。
  “习武之人内力流速更快,会更容易出现异状。”
  没想到吕嫣却已经看出来了。
  她看着郑九,“不要勉强。”
  其实谢胥这样完全不会武功的普通人,反而可能坚持的更久。上苍大多数时候不公平,但偶尔有公平的时候,你得到什么的同时,就会被夺走什么。
  “坐下试试调息,或许能好过一点。”
  郑九闻言不再掩饰苍白的脸色,立刻席地而坐,闭上眼睛开始调理内息。
  武者调息的时候,类似于入定,其实是短暂闭塞耳目的。
  吕嫣这时慢慢走到谢胥身边,谢胥一直用后背抵靠着墙壁,吕嫣在他身边也席地而坐下来。
  “之前在白鸦村,你甚至还知道让郑九守在村口,留置了后手,这次下皇陵,你什么都没做吗?”
  以吕嫣对谢胥的了解,她实在有些不太相信。
  谢胥不由看向女子的侧脸,说道:“你觉得我能留什么后手?在皇陵底下挖个洞?”
  吕嫣似乎是笑了,但也只是淡淡地一个弧度,因为她很清楚,“谁知道呢,毕竟你的想法,我也常常猜不到。”
  听到吕嫣这么说,谢胥看着她:“现在已经死了三个人,我作为指挥使已经难辞其咎。”
  即使谢胥能离开皇陵,后面的问罪也会接踵而至。
  这就是邓九公和圣君要的结果,把绣衣使安置在他的手下,所有罪责都会有谢胥一个人背起来,他们可以全身而退。
  吕嫣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好歹当了这么久的指挥使,连你前任的一半都没学会吗?”
  于拓逑那些害人的手段可以不学,但是甩锅自保的手段,难道也不懂兼收并蓄一下。
  “比如……洗耳恭听?”
  “谁能活到最后,谁才有编撰史书的话语权。”
  吕嫣缓缓说道。而史书想怎么写,在于你自己。
  “人都死了,罪名还不是随便你编,你说他们觊觎皇陵财产,合谋杀了上官,你则是不畏生死,誓死守卫皇陵,义勇兼备,逃出生天,乃国之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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