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直到见宋年拿起甜品桌上的蛋糕吃进嘴里,方静淞迟疑的内心才有所平静,他收回视线,继续和眼前几位在生意场有过合作的宾客交谈。
  会场音乐不知不觉切换到下一曲,周围人群攒动,宾客两两结伴进入舞池。
  和方静淞交谈的几人见状停顿,微笑着看向舞池,方静淞回过头,隔着舞池里攒动的人群没有第一时间看见宋年的身影。
  一起聊天的宾客被女伴拉去跳舞,只好连连讪笑着同他说先失陪,方静淞摆手示意无碍,随后视线看向甜品桌的方向,依旧没有见到宋年的身影。
  将手里的酒杯放进路过侍应生的托盘中,方静淞抬步走向舞池。
  酒过三巡,已经是宴会的后半场,几乎人人都有点微醺,舞不成舞,伴随着优雅又暧昧的钢琴曲,成了调情的助兴品。
  方静淞一一扫过周围宾客的脸,没在舞池里看见宋年。
  他拿出手机,走到院外连廊,寻个安静地拨打宋年的号码。
  直到铃声末尾电话才接起,方静淞微微拧眉:“你人呢?”
  “我在车里。”
  听筒里的声音轻而无力。方静淞一瞬间没了脾气,他沉默须臾,挂了电话。
  雨未停,方静淞绕行走廊走向车库的方向,拐弯处被一人迎面撞上。
  对方满身酒味,随口骂了句脏话,抬头看到他后又突然哑口,表情也变成探究。
  方静淞掸了掸衣服,目光淡漠地扫了眼跌跌撞撞站都站不稳的青年,抬脚离开。
  闵善目送男人的背影,原地呆怔片刻,突然像想到什么,傻笑了两声。他重返宴会厅,走向吧台继续朝侍应生要酒,杯满后一饮而尽。
  他招呼侍应生继续倒酒,目光突然注意到吧台同侧最左边的身影,闵善瞬间酒醒了大半,他走过去夺对方手里的酒杯。
  方寒先转头看向来人,忍了忍,没和一个酒鬼计较。他向吧台后的侍应生重新要了个杯子,酒还没倒满,就被闵善又抢到手里,连带着撒出不少酒水,弄脏了面前的吧台。
  方寒先视若无睹,起身离开。
  眼见昔日伴侣对自己冷暴力,闵善受不了,立马追过去,一路跟到露天阳台,见方寒先低头拢火点烟,闵善想复合的心又蠢蠢欲动。
  “二少,我错了,是我误会你了。”闵善主动认错,提起那日在公寓撞见方寒先带回来一个omega的事,“我今天才知道那个omega是你的嫂子,对不起,那天是我失控了……”
  方寒先觉得闵善的话说得有意思,“我俩分手在前,和那晚我带回来的人是谁,有什么关系?”
  方寒先勾了勾唇,冷哼一声,“还有,我承认过他是我嫂子了吗?”
  闵善呆愣,醉酒的脑袋已经容不得他做太多思考,只能凭借直觉说出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所以你喜欢的人……”
  “行了,”方寒先不耐烦地打断,他眼神戏谑地看着闵善,开口嘲讽,“闵善,你养父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感情用事,一心栽在一个对你不感兴趣的男人身上,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做什么的?”
  不堪的身世就这么被直白地挑破,闵善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盯着方寒先,突然冷笑两声,报复性地开口:“早知道你是这种心思,今晚我在洗手间撞见他的时候,就不应该手下留情。”
  方寒先眯眼,他从前没觉得闵善性格恶毒,他只知道对方拜金虚荣,游走于交际场合频繁散发魅力,不过是广撒网的“钓鱼手段”。
  初见时,他便看穿了闵善的伎俩,愿意陪他玩玩,是因为闵善长得对他的胃口。后来对闵善高看一眼,也不过是闵善的出身与宋年类似。
  兴起而喜,兴败而厌,方寒先不觉得情欲之事要与感情挂钩,他以为闵善懂得分寸。
  “你不该为难宋年。”
  方寒先深吸一口烟,随手弹了弹烟灰,他瞥了一眼闵善,缓缓道:“毕竟,他算你半个哥哥。”
  ……
  过量食用甜品让宋年产生反胃感,因为焦躁,他后来在方静淞交际时,一个人吃了太多的甜点。
  其中不知道是哪道甜品里掺杂了山药粉,宋年缩在车后座同时忍受着头晕感。
  误食的这点含量不足以让身体受损,也许是心理作用,总之,宋年能明确感知到自己从进宴会厅开始就已经浑身不自在。
  他握着刚挂断的手机,听着雨水不知疲倦地敲打车窗玻璃,闭上了眼睛。车内安静如常,只剩下宋年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知道,今晚会是他和方先生摊牌的时间。
  身侧车门被打开,宋年闻声睁开眼睛,看见是方静淞后有些惊讶:“宴会……结束了吗?”
  方静淞带着满身湿气坐进了车里,他吩咐司机开车。
  面对宋年的疑问,他没立刻回答,他掏出手帕擦拭肩上被淋到的雨水,等车驶离车库,经过主宴会厅外正对着的雕塑喷泉,才看向宋年。
  “没结束。但也不需要待太久。”
  宋年点了点头,随后头靠车窗,方静淞见他一副蔫了吧唧的样子,欲言又止。
  车子匀速行驶在市区的路上,偶尔的鸣笛声让半耷拉着眼皮的宋年忽然又睁大眼睛,方静淞扫了他一眼,问:“不习惯参加这种场合的宴会吗?”
  宋年摇头,方静淞无奈看向腕表,夜里十多点钟,确实不早了,他猜测宋年无精打采是因为困了,所以才在宴会上吵着要回家。
  既然如此,他也没待下去的必要了。为宋年介绍人脉、引荐谈话的机会以后多的是,既然今天宋年没兴趣,那就等下次。
  方静淞尽量平息因今晚察觉到宋年异常的举动而不断胡思乱想的内心,他捏了捏鼻梁,卸下满身疲惫,酒精作用掩盖了夜色中某种危险预感来临前的蠢蠢欲动。
  方静淞刚闭上眼睛,突然听到身边人的干呕声。
  他睁开眼,看见宋年捂着嘴巴,另一手着急忙慌地在开车门。方静淞及时让司机停车,车停下后,宋年迅速打开车门跑了出去。
  茫茫雨夜,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宋年蹲在路边难受地吐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有人来他身侧,宋年狼狈地抬起头,雨丝模糊视线,城市的霓虹灯在眼前散乱成模糊的光点,他看见方静淞将雨伞举过他的头顶。
  “你怎么了?”
  宋年听见alpha问他。
  “……没事。”宋年抹了把脸,趁乱将脸上的雨水和眼泪一起擦干净。
  他站起身,接过方静淞递来的纸巾和矿泉水,漱口后,用纸巾将自己擦干净,随后勉强地朝方静淞扯出一个笑。
  宋年解释说:“宴会提供的甜点不知道哪个种类掺了山药粉,我吃的时候没注意。不过吐出来好多了。”
  宋年越过他,从伞下经过,径直回了车上。
  方静淞微愣,他想到上次回方家老宅宋年因误食山药而食物过敏的事,其实说起来不算误食,宋年因本人失了忆,不清楚自己的饮食禁忌情有可原。
  而他作为宋年的丈夫,却也疏忽并不知情。
  方静淞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在,他回到车上,一路沉默。到家时,方静淞松了松领带走向楼梯,他和宋年都淋了雨,方静淞准备先回房间洗漱。
  “有空吗?”
  宋年在身后喊住他。
  方静淞的左眼皮突然跳了一下,他回过头,站在楼梯上与客厅里的宋年相望,“什么?”
  宋年一步步走向他,说:“我们能谈谈吗?”
  第67章 离婚协议书
  这一刻,困扰了方静淞一整晚的疑惑,随着宋年孤掷一注般决绝的表情而骤然有了答案的雏形。
  方静淞抿唇,直觉宋年要和他说的话不是好话,他粉饰太平,转身继续上楼:“有什么话等我洗完澡再说。”
  宋年点头:“好,那我去书房等你。”
  方静淞转头,见宋年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径直往书房的方向走。他道:“你不先洗澡吗?”
  总归谈话是要等他一起,宋年干等着不如先去洗个澡,而且他知道宋年也淋了雨,不及时换衣服若是感冒了也未可知。
  脚步微顿,宋年脸色有点难看,尽管早就知道alpha有洁癖,宋年还是因这句计较而感到难堪。
  他走向自己的房间,先进浴室里洗澡。脱下身上的这套名牌高定,宋年看见镜子里完全赤裸的、真实的自己。
  宛如童话故事里零点钟声敲响后就原形毕露的主人公,他不过是提前了一个小时的参照物,明白今晚就是这场幻梦的终结。
  宋年先洗完澡去了书房,方静淞还没过来。
  映照alpha一丝不苟的性格,办公桌上的文件夹永远整齐摆放。从来都是方静淞坐在办公桌后,宋年坐在对面和他交谈。
  这种无时无刻不体现出的主副位关系,渗透到他和alpha日常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宋年一步一步走向书桌,他想起今早方寒先留给他最后一句话——三个月前,在车祸那一晚,他和方静淞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