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盛开的玫瑰园、廊下的柔灯和花草盆栽,每一样都不符合方静淞的审美。
  但宋年很喜欢,比起黑白灰的卧室,整幢宅子的外部装修看起来更温馨,也更像一个家。
  现在宋年精神高度紧张,随时等待丈夫对自己的批评。
  这种下意识的反应让他很矛盾。
  他和方先生是夫妻,就算自己今晚惹了麻烦,夫妻同体,方先生再生气也不会对他怎么样吧?可是为什么自己心里慌慌的,很害怕?
  宋年亦步亦趋跟在方静淞身后,廊边美人蕉的叶子擦过他的胳膊,宋年心不在焉,偏头瞅了眼那几株开着淡黄色花朵的美人蕉,稀里糊涂想到原先管家的话。
  一瞬间福至心灵,贺甄上将这个称呼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在想一种可能,整幢别墅的景观其实一直保留着原有的布局。
  别墅的前主人是方静淞的挚友贺甄,曾是联邦北部战区的上将,也是管家口中的贺少爷。宋年出院后的这一个月,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玫瑰园。
  园里环境清新,景色优美,佣人会为他提前准备好躺椅。初夏的午后,他在馥郁芬芳的玫瑰园里小憩,过去从没多想。
  玫瑰园是继承下来的,是属于贺甄上将的遗物,他也单纯地将自己的丈夫和那位上将的关系理解为昔日挚友。
  今晚宋年突然醒悟,不知道是不是闯了祸心虚的缘故,还是因为一小时前在警卫局外的车上,方静淞对他的态度过于冷漠。
  宋年感到不安,心思弯弯绕绕联想了一堆,一走神没注意到他跟着方静淞已经走到了前厅,路过门槛时忘记抬脚,宋年差点被绊倒。
  他惊呼一声朝前扑到方静淞的背上,给男人撞得闷哼一声,回过头,满脸不悦地看着他。
  “蠢到路也不会走?”
  隐隐作疼的太阳穴细碎地折磨着方静淞的神经,如果宋年仔细观察男人的眼睑,就能发现那里微微发青,是alpha连续一周失眠的结果。
  阻断抑制药的副作用显现出来,偏头疼、神经衰弱、性/欲被强行压制的反效果,每一样都让方静淞难以保持好脸色。
  他扯了扯领带,在宋年喃着对不起跟他走到楼梯上时,他侧目给了宋年一个冷眼。
  “先去把你身上的酒味洗干净。”
  宋年一愣,看着丈夫径直走进次卧,门重重一声被关上,那扇厚重的红木门板已经将他和方静淞隔绝了一个月。
  自从出院回来,每一晚宋年都被迫和自己的alpha分房睡。
  宋年颓然地放下书包,按照方静淞的要求,走进浴室里洗澡。一杯生啤,度数不高,量也没多少,宋年在水雾蔓延的镜子前看到自己微红的脸颊。
  大概是体质原因,自己喝酒有点上脸,但他没有感觉到任何醉意。
  正是这种清醒,逼迫他联想过多,从别墅的景观布局,想到那片玫瑰园,继而想到方静淞和贺甄的关系。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宋年便开始不安起来。比起自己今晚惹的祸,宋年此刻更想刨根问底。
  离晚餐时间已经过很久,管家得知今日情况特殊,在宋年洗漱后送上了餐食。
  大半夜因自己晚归折腾佣人起来为自己准备晚餐,宋年挺过意不去,他端着餐盘站在门口向管家致谢。
  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房门紧闭,宋年望过去,询问管家,方先生是否用了餐。
  “先生已经睡下了。”管家说。
  宋年“哦”了一声,有些惊讶,原本他还惴惴不安怕被批评呢。
  次卧和主卧中间隔着一段走廊,对面那扇门的门缝之下是否有灯光透出,宋年看不真切,他不知道alpha有没有真的睡着。
  宋年回房趴在案几上吃晚餐。
  负责餐食的佣人手艺很好,出院一个月,宋年最近才吃上些好味道的食物。
  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宋年喜欢甜食,尤其酷爱榛子小蛋糕。
  那是出院的第二周,宋年的饮食尚需要忌口,佣人们清闲时聚在一起说笑。管家准备了下午茶,正在后院询问几个佣人的工作近况,以及确定需要置办哪些东西。
  宋年正在小阁楼上画画,闻声打开窗户,朝楼下的佣人们打了声招呼。
  他百无聊赖,跑下楼融入佣人们的世界,被邀请吃了一块榛子蛋糕。
  很甜,很香,像美梦的味道。
  他的性格和失忆前相差很多,相比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宋小先生,佣人们似乎更喜欢眼前这个平易近人的宋小先生。
  向来一丝不苟的管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了这场主仆欢闹。
  别墅大而冷清,这般洋溢着欢声笑语的场景好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管家是局外人,所谓旁观者清,有些话他无法和宋年直说。
  好在今晚宋年有惊无险,管家内心叹息,在送餐后特意叮嘱了宋年一句:“早点睡觉,别去打扰先生。”
  宋年吃完晚饭就将这话忘在了脑后,他睡不着,三天后他还有补考,此刻胡思乱想对自己没好处。但他就是想打听方先生和那位贺甄上将关系。
  他可以先去道个歉,宋年想。
  想到便做到,宋年敲门前特意重新刷了牙,离得近才看见门缝里有亮光。应该是还没睡,但是没睡的话,方先生为什么没有吃晚饭?
  “什么事?”
  敲了两声后,房间里传来alpha略显沙哑的声音。
  宋年立马就听出来了不对劲,准备好的说辞也忘了,他顿了下,担心道:“你身体不舒服吗?管家说你晚饭也没有吃。”
  房间内没传来回应,宋年等了一会儿,侧着脑袋将耳朵贴在门板上,说:“我可以进来吗?”
  没忍住扭了扭门把手,门从里面锁住了,咔哒咔哒的两下轻扭声惊扰了坐靠在床头的方静淞,他拧着眉,面朝门的方向,不耐烦道:“我没时间搭理你。”
  被男人冷漠的语气吓到,宋年咬唇,放下敲门的手:“你生气了吗?”
  太阳穴两侧的筋脉止不住跳动,方静淞头痛欲裂,还要被门外某个omega不厌其烦地打扰。
  他呼了口气,忽略宋年的声音,下床走到桌前拿起那盒拆了封的药。扣下两粒,没有送水服用,他含在嘴里走到门边拧开了锁。
  咔哒一声,宋年先一步打开了他卧室的门,与他撞上视线。
  “对不起。”
  宋年下意识地道歉,“今晚是我给你添麻烦了,我不知道那间酒吧会突然出现警察,好像我也不该跟人去酒吧的……遇到事情,我也没有及时通知管家或者褚特助,对不起。”
  他一咕噜说了很多,道歉也好,认错也好,他怕方静淞真的生气,于是越说越没底气,与alpha对视也不敢了。
  宋年说完低下头,视线只够到方静淞的胸膛,alpha的睡衣在靠近领口的地方丢了两颗钮扣。
  他一时奇怪,电光火石之间突然回想起什么。
  一个月前,自己出院不久赶上发/情期,他被方静淞三言两语的蛊惑诱至发/情期提前,就是那个时候在床上扯掉了男人的睡衣纽扣。
  宋年的脸颊肉眼可见地红起来,方静淞听到宋年说着话的声音突然结巴。他知道宋年喝酒上脸,酒量也差,婚后第一次去本家见长辈,只被灌了两杯红酒就晕头转向。
  失个忆连脑子都丢了,居然课下去酒吧,方静淞内心冷嗤。不过应该是没喝多少,不然早该不清醒了,还有空在门口和他说些有的没的。
  问他生没生气?他当然生气,他气的是自己一年前怎么选了这么个omega结婚,处处给他找麻烦。
  面前宋年的头发是半湿的,沐浴乳用的主卧浴室里的那瓶,木质淡香,方静淞很熟悉。
  他不喜欢浓重的气味,因此家里的沐浴乳等生活用品,统一选用淡香味的款。
  从前宋年住在一楼卧室,生活用品自备,车祸当晚,房间里的东西原本已经被宋年打包进行李里带走。
  现在失忆的omega占据着自己的房间,用着自己平时常用的沐浴露,洗完澡后站在门口,顶着半湿的头发支吾着朝他道歉。
  总不可能酒劲现在才上来,方静淞注视着宋年脸上不自然的红晕,牙关收紧,后槽牙用力碾碎嘴里的药片。
  “道什么歉?”
  苦涩瞬间在口腔里炸开,蔓延到唇舌、喉间。
  方静淞面不改色,目光扫到宋年颈后露出的抑制贴边缘,沉声道:“为你的婚内出轨道歉吗?”
  第10章 易感期
  alpha的话像一道惊雷在宋年耳边炸开,他不明就里,呆愣地问:“……什么?”
  什么婚内出轨?
  方静淞觉得自己没有义务替宋年解释“婚内出轨”的含义,更不愿去想监狱里那个beta和宋年到底有没有上过床。
  在他的认知里,宋年已经是个满嘴谎话、浑身作假的卑劣冒牌货。如果失忆就可以逃避责任,那他也有权选择诋毁。
  “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