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当然开机那会儿是站在一起烧了香, 她也想过要不要打招呼, 但张渊平等地不跟任何人说话,一双眼睛只往后看。
  后面, 站着那位告诉她自己喝得是无醇酒的投资人。
  比张渊的神秘程度有过之无不及。
  只是对季苇一她没那么感兴趣,见了面当然也要遵守职场规矩客套敬酒,但既然没抱着什么要走捷径的心思,更没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投资人这种东西,别得罪了就行。
  张渊不一样,她得跟张渊一起拍戏,怎么也要有个基本了解。
  这位看起来很高冷很不好惹的男主角朝她微微欠身:“你好,韩、音。”
  来前,他曾问季苇一在剧组到底要做什么,季苇一告诉他有事听程秋的。至于人际关系不用他多费心,顶多不要把别的演员名字叫错就行了。
  所以他特意去记住了从演员到职员每个人名字,格外认真格外用力的念过几次。
  韩音甚至有点惊讶他能叫出自己来,张渊耳朵上挂着相当显眼的助听器,几乎等于把“我耳朵不好”纹在脸上。她没接触过这个群体的人,一度很担心张渊根本听不懂自己说话。
  至少,目前看起来,是可以正常沟通的。韩音在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讲话的语气也立刻缓和起来:“巧了碰上,今天没有我们一起的戏,晚上程导说要请客团建,你又走了。”
  张渊“嗯”一声。
  韩音有点尴尬,努力找话题:“你晚上不来,是去找你哥了?”
  其他人开机之前就见过,只有张渊没参加,现在团建又只跟程秋打了招呼就离开。
  按说要被人背地里骂不合群,但张渊从一开始就从头到脚注定不合群,他做这种事反而没引起什么额外的讨论。
  但架不住大家还是猜,季总给开小灶去了?
  张渊摇摇头:“不是我哥。”
  韩音奇道:“你在这儿还有有别的朋友?”
  “季苇一,”张渊说,“不是我哥。”
  他至今没明白对方为什么热衷于在别人面前说他是弟弟,虽然不反驳,但总觉得奇怪。
  他不想当弟弟,弟弟这个身份,在他的认知里是要受人庇护的,但季苇一应该被好好照顾着。
  韩音感觉自己吃了个大瓜,虽然所有人都明知张渊恐怕和季苇一没什么血缘关系,但弟弟本来就是一个能把任何关系都套进去的万用称呼。
  张渊偏偏却自己把这个摊儿掀翻了?“那他是你的?”
  张渊想了想,脑子里第一个跳出来的词是金主,刚想回答,手机里跳出一条消息。
  季苇一的:家里突然有事,我明天要回去了。对不起,忙完回来看你。
  顿时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失落把内心填满,张渊盯着屏幕往回走,上了电梯,慢慢敲了一个“好”过去。
  直到回到屋里坐下,才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回答韩音的问题。
  他不是故意为之,实在是忘了。这很奇怪,明明知道季苇一很忙,不应该在自己身上浪费任何时间,但那一刻他就是感到很不开心。
  失落对于他是一种很陌生的体验,很久以前开始,他几乎就不再期待些什么。可最近好像很频繁,刚刚季苇一把他的手推开的片刻也是那样。
  就好像,小时候在水里捉到一条很漂亮的小鱼,捧在手心里想把他带回家养起来,但是一不小心就跳出去溜走了。
  *
  季苇一看许琮发过来的机票订单信息,早班清晨六点,光是看一眼都觉得头痛。
  许琮关心老板:“会不会太早了,身体好了吗,不是说坐飞机不舒服吗?”
  “赶时间,”季苇一无奈:“晚上有事,下午飞来不及。”
  许琮见他不知有意无意回避了身体问题,实在觉得季苇一最近很不对劲,犹豫到底要不要给季津打小报告:“小季总,到底为什么这么着急?”
  季苇一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长叹了一口气:“见嫂子。”
  许琮看着手机顶部跳出来的三个字,默默从已经点开的和季津的聊天界面里又退了出去。
  助理可真难干啊……许琮默默地给自己订上了明天一早去机场接人的闹钟。
  等真的见到季苇一,他又有点后悔自己昨天没给季津打小报告是不是个错误决定。
  飞机在十点左右降落,季苇一脸色青白,走起路来脚底发飘。许琮见他一晃一晃从斜坡下挪上来,忙迎上去要接行李箱。明明箱子也带着轮子,季苇一只一松手的事儿,不等许琮接手,拉杆忽然从他手里滑落了,箱子砰得一下掉在地上。
  “啊……”季苇一愣愣地看着箱子顺着斜坡滚下去,感觉地砖拼接的缝隙开始晃动。
  许琮一叠声地道着歉去追,提起箱子才发现原来很轻,季苇一恍恍惚惚站着,眼神好像都不怎么聚焦。
  许琮小心翼翼地拉他胳膊:“小季总?”
  季苇一躲了一下,从耳鸣里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好像有点低血糖。”
  后面记忆几乎断片了,他好像知道是自己走到了车上,但一路上经过什么地方全都不记得。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手里捏着一瓶功能饮料,很麻木地往嘴里送。
  太甜了,季苇一皱起眉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瓶子。一旦清醒过来,就很疑惑自己到底是怎么喝下去大半瓶的。许琮还在旁边胆战心惊地看他,他挥挥手:“没事。”
  也就是在飞机上吐到眼前发黑空姐在外面敲洗手间的门而已。
  行程太紧,他昨晚才突然接到母亲的电话,丛然满是歉意的问他明晚能不能赶回来参加家宴——带着季津未婚妻的家宴。
  又附带一句:“时间有点紧,你赶不及也没关系。”
  季苇一问:“为什么这么着急?”他不太确定特意来叫上他的意图,毕竟没有他的时候,他父母应该已经和对方见了很多次了。
  可能是因为上次吵架,让丛然以为他很在意这件事?
  却听到丛然说:“你哥哥打算下个月就办婚礼。”
  季苇一在电话那头愣了愣:“我这就订票。”
  想多了,不到什么事都定好了,可能还想不起来告诉他呢。
  越是这样,他越不想让家里担心身体,况且季津谈了这么多年恋爱,这是他第一次要见对方。知道未婚夫家里有个身体不好的弟弟是一回事,真的看见一个半死不活的小病秧子又是另一回事。
  他叫许琮找了个社区诊所只说自己肠胃炎吐得吃不下东西想输点水,免去在大医院挂号验血诊断的麻烦。
  直接打进血管里的葡萄糖至少让他恢复了基本的行动力,回家洗个澡换了身衣服,抓头发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边叹气边偷偷从梳妆台上拿了丛然的口红蹭一点在脸颊上拍开。
  季津正好带着未婚妻进门,看见季苇一穿着衬衫喷了香水下楼:“嚯,小舟,打扮这么帅呢,自己家吃饭弄成这么讲究,你嫂子该紧张了。”
  “怕你嫁不出去。”他拿亲哥开了句玩笑,侧过身来冲面前的长发女人微笑:“嫂子。”
  陈梦初朝他伸出手来:“麻烦你特意跑回来一趟,小季总。”
  季苇一轻轻握上去,听见季津在旁边说:“都是自己家人,叫小舟。”
  他便也跟着点点头,顺势很迅速地把自己过冷的手松开:“叫我小舟就行。”
  晚饭出乎意料地轻松,陈梦初是个很有魅力又很有分寸感的人,这顿饭丝毫没有初见的尴尬。
  况且季苇一不是主角,只负责在微笑倾听适时碰杯之余,隔三差五从面前的汤碗里舀一勺进嘴里表面他有在吃饭。
  席间聊得很多都是关于婚礼的事情,季苇一才知他们场地定的仓促,一切都匆匆,便提出要用他娱乐圈的人脉给他们找个好司仪。
  大概商定些事情,这顿饭也过去了,陈梦初要在他们家里留宿一夜。
  季苇一晚上只喝了汤,吃下药之后胃里却又翻腾起来,忍了半天想要早点睡,刚躺在床上忽然又一股热流从喉咙里窜上来。
  他没顾得穿鞋就冲进卫生间,好在都是些液体,吐得并不艰难,只是喉咙里火辣辣的痛,掬两捧水漱口也没能让灼痛感冷却。
  光着脚从洗手间走出来,觉得地板很凉,刚把脚踮起来,抬头看见陈梦初站在旁边。
  “额,小舟。”陈梦初把目光从他光着的脚上挪回季苇一脸上:“我下楼喝口水。”
  “找不到净水机的话可以问许阿姨。”季苇一把踮起的脚跟又放下去,不确定对方到底有没有听到自己刚刚在洗手间里做什么,只想赶紧回房间。
  陈梦初却又开口:“对了,忘了跟你道歉,听说你在外面很忙,特意赶回来的,婚礼的事情确实太仓促了。”
  她提起来,季苇一才想起好奇:“不知道该不该问,是忽然决定要结婚的吗?”
  季津这段恋爱谈了很长时间,一直听说两个人情感稳定,是因为陈梦初对结婚这件事并不是很积极,才长期维持在交往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