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宿舍是八人间,上下铺,除了孙永青还有几个人,都是他们的同班同学。
  孙永青见他跟进来,刻薄叫道:“这是你宿舍吗你就进?”
  里边上铺趴着写题的老头突然开口道:“军英不是出事了吗,他应该是新调过来的。”
  军英就是那个昨天在电风扇上吊死的学生。
  白天时昼明烛和趴上铺那老头组了一个小组,有所交集,他记得对方叫陈长生。
  “对,我是今天新搬进来的。”昼明烛顺着他的话说。
  孙永青狐疑地上下打量他:“那你的行李呢?”
  昼明烛扼腕叹气:“儿女不孝,给我扫地出门了,我今晚就睡军英床上。”
  他看军英的床上被褥还没来得及收拾,大花被子暖暖和和的。
  孙永青没料到他厚脸皮到这个地步:“人死了你还睡他铺上???”
  昼明烛找到刻着军英名字的小柜,自顾自翻找起来。
  “不是,你干什么?死者为大知不知道?”另一个舍友喊道。
  “我找找他有没有新牙刷。”昼明烛说。
  陈长生摇摇头:“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孩子扫地出门了,要我,得把你打一顿送加工厂里。”
  昼明烛无所畏惧,打着强取豪夺的名义继续在军英的遗留物里翻找线索。
  老头的死有蹊跷,作为副本里出现的第一个有名有姓的死者,绝对是重要突破点。
  军英的柜子里有几罐土蜂蜜,两包衣服,还有一些老年人常备的膏药和降压药。他的成绩或许不错,昼明烛在柜子底层翻到了几张奖状。
  他没找到有关死亡的线索,草草拆了包牙刷牙膏洗漱后,爬上床准备睡觉。
  军英睡上铺,昼明烛第一次爬,脚面硌得发疼,姿态扭曲地上去,艰难翻了个面,也不知道他们这老胳膊老腿儿的是怎么上去的。
  刚一上去,十点熄灯铃打响,屋子陷入一片黑暗。他躺在军英的床上,能够清晰听到走廊里教官靴子摩擦地面的声音。
  《养生进取手册》第一条规定明确到,晚上10点熄灯前必须上床,违反者会被带到特别房间接受教导。
  军靴声由远及近,透过木门的小窗,他的眼睛偷偷睁开一条小缝,门外查寝的人是南雪寻。
  这人尽管穿着迷彩服,仍旧没多一丝活人气息,黑黑的猫眸直勾勾朝寝室望来,应该是在按照规定检查就寝情况。
  昼明烛没有盖被子,衣服完完整整地穿在身上,腾的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
  “教官,我睡不着,带我去聊聊天?”
  他乍一出声,吓得他下铺死了几秒。
  第25章
  南雪寻无机质的眸中闪过些许情绪, 转瞬即逝。
  他叩了三声门,拧开把手,推门进来道:“6号床的学生, 跟我出来一趟。”
  其余七人大气不敢喘一声。
  昼明烛笑眯眯地在黑暗中下床穿鞋,走廊有光, 投进室内, 南雪寻的影子完全覆盖了他。
  他跟着南雪寻走出寝室,后者平静道:“你先等一会, 我要先查完这层楼。”
  昼明烛问:“你会怎么教导我?”
  南雪寻不再言语,带着昼明烛把整层男寝的三十个寝室查了一遍。军装完美地贴合着他修长的身形, 腰间的军带略微收紧,曲线优雅而流畅。
  昼明烛喉咙发紧, 可能是饿过头了。
  “查完了,跟我去外边。”南雪寻侧眸对他道。他的黑发柔顺, 随走动轻晃, 黑色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 仅露出一双眼睛, 颇有几分不可窥探的神秘感。
  昼明烛叫他:“南雪寻。我们去哪?”
  下到一楼,一个陌生教官领着一老头和他们擦肩而过。
  南雪寻一语不发, 带昼明烛走出男寝楼。
  昼明烛说:“哦我知道了, 工作的时候称职务。是吗, 雪寻教官?”
  南雪寻偏头, 无波无澜的脸上隐约透出些困扰:“明烛, 你这样不守规矩, 我们会被那些教官怀疑的。”
  “有什么问题?那时候我们就把养老院闹个底朝天。”昼明烛勾起嘴角。
  “这是我们的备选方案吗?”南雪寻问。
  昼明烛点头,煞有其事道:“对,我们教唆老年人起义造反, 把这不合理的军事化管理模式推翻。”
  南雪寻不喜欢闹出这么麻烦的大场面:“希望我们用不上这个方案。”
  将近十点半,山上的养老院格外寒凉,两人穿过空旷的广场,路过了一座人形雕像。
  石头像上没有雕刻出人脸,看体型男女老少的,昼明烛瞧见底座上刻的字是“筑梦师”。
  他们的这位筑梦师像个无实体的概念。
  昼明烛被寒风扑了一脸,联想到这层怪谈世界里时刻可能会出现的鬼,不由打了个寒噤,胳膊上汗毛快炸起来了。
  南雪寻觑了眼他的衣着:“冷吗?”
  昼明烛问:“现在几月份?”
  南雪寻也不知道,摇摇头:“快到了。”
  一路上没遇见什么人,只有零星几个独行的教官在夜色中巡逻,手电筒的光束刺破黑暗。他们走向一栋灰色的双子楼,两栋建筑像沉默的巨人般矗立在基地中央,在月光下颇有威压。
  刚一进去,他就看到了一大厅的迷彩服教官,他们或站或坐,有人叼着烟卷吞云吐雾,有人正用布条擦拭皮鞋,还有几个围坐在角落打牌。
  这是进教官老巢了。
  最引人注目的是大厅中央那个满脸横肉的老教官,他正翘着二郎腿坐在皮沙发上,嘴里斜叼的半截香烟已经积了长长的烟灰。
  见南雪寻带着人进来,他从鼻孔里喷出两道白烟,沙哑的嗓音带着看热闹的调笑:
  “第一天就逮住人了,手下留情啊小教官。”
  他又站起身来,抻着脖子凑近去看南雪寻身旁像是押着又像是护着的人,烟雾熏得发红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这个学生不像是……”
  他伸手欲要去摸昼明烛的脸。
  南雪寻阻断了他的动作,拦在他的面前,冷白的灯光自上而下投落,将他挺拔的身形切割出一道凌厉的阴影。
  他眼底的温度彻底消失,漆黑的瞳孔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光亮,只剩下无机质的冰冷。
  老教官本能地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如若被钉在了原地。南雪寻甚至没有动,可那股瘆人的压迫感却如有实质地碾过来。
  大厅里的嘈杂声陷入死寂,连呼吸声都被压至最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近乎非人的寒意。
  直到昼明烛捏了一下南雪寻的手腕。
  杀意骤散。
  他在心里跟南雪寻传递信息——别杀人。
  南雪寻垂眸,眼底的黑暗褪去,重新覆上一层死水般的平静。他淡淡地扫了老教官一眼,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可老教官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略一抬手,修长的手指直接掐住他嘴里的烟,指腹一碾,火星瞬间熄灭。
  他说:“你的烟熏到他了。”
  整个大厅骤然一静。
  老教官僵在原地,喉咙不自觉地吞下唾沫。他被对方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竟有种被某种冷血猛兽盯上的错觉。
  他干笑两声,后退半步,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行行行,我不抽烟了。”
  “大家都别抽烟了,对生命不好。”他抬高嗓门,对大厅的其余人道。
  南雪寻没再看他,转身时,指尖拂过昼明烛的肩膀,像是确认他的存在一般,动作极轻,却透着不容抗拒的占有欲。
  大厅里的教官们面面相觑,纷纷掐掉烟,谁都没敢再出声。
  南雪寻带着他埋头往里走,停在最里边的房间前,拉开门,送他进去。
  室内东西极少,靠墙处有张手术台,此外还有几台冷冰冰的设备,几乎没有任何其他的家具或装饰,显得空荡而压抑。
  墙角的摄像头已被人为破坏,昼明烛嗅到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这就是所谓的特别房间?”
  南雪寻关上门,昼明烛自在了许多。
  他感觉这家伙的某些恐怖的特质越来越严重了,但好在他还听自己的话,让收手就收手,本质上还是单纯的。
  “随便坐。”南雪寻说。
  屋里有点黑,昼明烛为难地转了一圈,坐到冷冰冰的手术台上:“怎么没看见手术灯?”
  “这是床。”南雪寻说:“我睡觉的床。”
  昼明烛迷惑了两秒。
  这张床看上去像是某种高科技治疗仪,四周围绕着一圈电线,中央的床面是用光滑的金属材质做成的,睡上边不如睡地板。
  “这里......不会是你的房间吧?”他的声音里暗含同情。
  南雪寻倚靠着一台极高的机器,低头单手卸掉口罩:“嗯。”
  教官的其中一项工作是管教不听话的学生,但考虑到要照顾到老年人的尊严和身体情况,特殊教导必须一对一在教官的房间内进行,如果老年人的身体出了问题,教官本人需要全权负责应对事后暴怒的老人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