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于是所有人都默契地配合着薄贺的“幻觉”。历夫人更是温柔地坐在床边, 小心翼翼地回应着这个意外多出来的“儿子”,生怕刺激到他脆弱的神经。乔昱川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灯泡,被苏砚顷一个肘击才反应过来。
  薄贺抬手捂住脸,睫毛剧烈颤抖,从耳尖到锁骨红成一片,头顶热得能冒烟。
  他努力压下那股从脚底窜到头顶的羞耻感, 生硬地转移话题:“砚哥,你的手……还是请个人照顾比较好。”
  苏砚顷没戳穿他的窘迫,顺着话题道:“放心, 请了位阿姨。”他瞥了眼呼呼大睡的乔昱川, “还有个当红影帝兼职护工。”
  历寒骁默默起身,为两人留出私密交谈的空间。他的指腹在薄贺手背短暂停留,无声地指了指门外, 薄贺会意地眨眨眼, 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病房里安静下来,薄贺望着苏砚顷打着石膏的手臂,低声道:“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胡说什么。”苏砚顷捏捏薄贺的脸颊, “我们之间需要说这个?”
  见薄贺还要开口,他直接打断:“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把伤养好,其他的事都不准操心。”
  薄贺没想到苏砚顷预判了他的心思,支支吾吾道:“那公司的事也不能全压给你一个人…你也需要养伤……”
  “我伤的又不是脑子,”苏砚顷的目光温和而坚定,“再说最近没什么要紧事,不忙的。”
  薄贺知道争不过,不再反驳。半晌,他提议道:“等川川拍完下部戏,我们一起休个长假吧?”
  “去d市怎么样?”薄贺的声音轻快起来,“就我们三个,在海边住几天,白天晒太阳喝茶,晚上吃菌子火锅。”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薄贺的思绪渐渐清晰,他环顾四周,注意到病房里先进的医疗设备和堪比总统套房的装潢:“这是哪家医院?”
  “历氏私立医院。”苏砚顷回答,接着意味深长地补充:“是历寒骁送你来的。”
  薄贺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却又有些困惑:“历寒骁送我来的?”
  “准确地说,是历氏医疗的救援队……”
  “砰!”
  一声巨响从旁边的陪护床上传来,两人吓了一跳,只见乔昱川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满头冷汗,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的目光牢牢锁在薄贺身上,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川川?”薄贺担忧地唤他。
  乔昱川连鞋都顾不上穿,光着脚冲到病床前,一把抓住薄贺没受伤的那只手,急切地贴在自己脸颊上蹭了蹭,再用嘴唇碰碰手背。
  热的。
  是温热的。
  乔昱川长长舒了一口气,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反常。薄贺还病着,他不想让对方担心,慌忙扯出一个笑容:“贺崽我做了个噩梦!哈哈哈好困我再睡会儿……”
  说着就要躺回去,可他的手有自己的想法,死死攥着薄贺的手指不肯松开,乔昱川尴尬地僵在原地,进退两难。
  苏砚顷抬手给了乔昱川后脑勺一巴掌,动作很轻:“还装?”
  薄贺弯起眼睛:“去把陪护床挪过来吧,”他晃晃两人交握的手,“一起睡。”
  “我们都多大了,这样不好……”乔昱川嘴上说着,手却利落地把陪护床推了过来,严丝合缝地拼在病床边。
  他小心地扶着薄贺往旁边挪了挪,然后轻手轻脚地躺上去,生怕碰到薄贺的伤口,苏砚顷也自然地靠过来,半倚在乔昱川另一侧。三个人依偎在一起,就像小时候依偎在福利院那张吱呀作响的小床上一样。
  乔昱川一手握着薄贺的手臂,一手搭在苏砚顷身上,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不一会儿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到了中午,补足睡眠的乔昱川恢复了往日的活力,他坐在餐桌边,面前摆着两副餐具,一双筷子给自己,一把勺子给苏砚顷。
  “来,砚子,张嘴。”乔昱川舀了一勺饭,哄小孩似的递到苏砚顷嘴边。
  苏砚顷试图反抗:“我自己能……”
  “啊——”乔昱川把勺子往前送了送。
  苏砚顷无奈地张嘴,乔昱川立刻露出胜利的笑容,满意地收回勺子,自己扒拉了一大口饭。就这样,他喂苏砚顷一勺,自己吃一口,再喂一勺,再吃一口,乐此不疲。
  病床上的薄贺也试图反抗:“我可以用左手……”
  历寒骁看了眼他苍白的脸色,默不作声地舀起一勺鸡汤送到他唇边。见他不张嘴,历寒骁的手纹丝不动,既不催促也不退让,就这样安静地等着。
  薄贺不好意思让人一直举着勺子,只好乖乖张嘴。刚咽下就急着说:“我可以……”
  第二勺递了过来。
  几番拉锯后,薄贺彻底放弃挣扎,任由历寒骁一勺一勺地喂完。餐后,男人用温热的毛巾仔细替他擦净嘴角,又将病床稍稍放平:“休息吧。”
  薄贺:……猪也不能这么睡啊。
  他不肯闭眼:“我还不困。”
  历寒骁沉思片刻,很快给出备选方案:“看电影,《海上钢琴师》,或者……”他迟疑了一下,“我读故事给你听。”
  薄贺对选项二表现出莫大的兴趣:“什么故事?”
  历寒骁有些犯难,念故事是他前段时间恶补《冷少宠妻》时记下的套路,刚才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但历总毕竟是历总,他面不改色地给出新方案:“《华尔街日报》精选,或者《自然-能源》最新期刊。”
  薄贺毫不意外,要是这家伙能说出什么正常选项,那才见鬼了。他想起历父说过,历寒骁是祖父带大的,好奇地问:“小时候你祖父也念这些哄你睡觉?”
  “不。”历寒骁回答得很干脆,"祖父认为小孩不睡觉,是运动量不足。"他平静地陈述,"跑十公里,自然就睡了。"
  历寒骁能变成这种性格,他祖父功不可没。
  “寒哥,”薄贺玩心大起,拽了拽历寒骁的袖子,“我想听童话故事。”
  历寒骁又有些犯难,他掏出手机,不甚熟练地下载电子书:“稍等。”
  薄贺裹好被子,只露出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期待地望着他。
  历寒骁快速浏览童话故事热门榜,最终选中了看起来比较顺眼的《小红帽》,他清清嗓子,用裁定高管战略会议的语气念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可爱的小姑娘……”
  薄贺咬住下唇,拼命憋笑。
  如果不是建国以后不许成精,他真要怀疑历寒骁是哪家高端品牌的双开门冰箱变的。
  “小红帽开心地装好饼干,”历寒骁的语调毫无起伏,每个字都像是在零下三十度的雪地里冻过,“挎着篮子出发了。”
  “……小红帽的祖母住在村外的森林里,离村子大约有半小时的路程。”读到这句时,历寒骁停下,严肃地指出:“这不符合安全规范。不应该让未成年人在无人监护的情况下长途出行,尤其是穿越森林这种高风险区域。”
  薄贺憋笑憋得浑身发抖,结果乐极生悲,不小心扯到伤口,疼得“嘶”了一声,历寒骁瞬间从“文本转语音”模式切换回来:“怎么了?”
  他紧张地俯身查看薄贺的状况:“碰到伤口了?
  “没、没事……”薄贺强忍着笑意,“你读得…挺好的,我就是…有点困了。”
  再让历寒骁读下去,他可能会成为世界上第一个被童话故事笑到伤口崩裂的病人。
  历寒骁将信将疑,却还是给他掖紧被角,调暗床头灯光。薄贺闭眼装睡,睫毛不安分地颤动着,他本来就不困,刚才那一笑更是把瞌睡虫都赶跑了。
  过了片刻,他悄悄掀起一只眼皮偷瞄历寒骁,结果直接对上了对方专注的目光——这人压根就没移开过视线。
  “诶,”薄贺索性睁开眼,找了个话题:“寒哥,听砚哥说,是你调了救援队把我送来医院的?”
  “嗯。”历寒骁回道。
  薄贺很困惑:“但你怎么会知道……”
  那时盘山公路上只有他们一辆车,周围荒无人烟,历寒骁是怎么知道他出事的?
  历寒骁皱着眉组织语言,接着略显迟疑地开口:“……感觉。”
  “感觉?”薄贺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历寒骁自己也知道这个回答很荒谬,他斟酌用词:“心率异常升高,体表温度骤降,持续了近一分钟。”
  “人体在感知危险时会产生肾上腺素,考虑到我们近期接触频率较高,可能存在某种……”历寒骁一本正经地分析,“生物电感应。”
  “所以,你的意思是——”薄贺坏心眼地调侃他,“我们心有灵犀?”
  历寒骁脸皮很厚,坦然承认:“可以这么理解。”
  病房里一时陷入沉默。
  “……”
  “我应该说‘谢谢’,”薄贺轻笑,“毕竟我的命可是很贵的。”
  “不过我觉得……你更想听点别的。”他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作势要去勾历寒骁的衣领。历寒骁怕他扯到伤口,连忙俯身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