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薄贺的视线在他身上滚过一轮,喉结动了动。
  兄弟,用力过猛了吧!
  乔昱川今天套了件oversize薄荷绿卫衣,乍看像是随便从衣柜扯出来的大学生标配,但棉麻混纺面料上隐约浮现出feni私订系列的棕榈叶暗纹,每平方厘米要烧掉三位数的欧元。
  他还特意做了发型,每根头发都维持着恰到好处的蓬松弧度,三根银灰色挑染藏在右耳后,随着他晃脑袋的动作时隐时现——这是顶级沙龙的“幽灵染”,耗时三小时起步。
  水晶帘又是一响。
  苏砚顷的发丝在日光下泛着冷茶色调,后脑勺的头发用隐形发网收成松散的狼尾,左侧却刻意留了缕未固定的发丝垂在耳际——这精心设计的凌乱感至少需要两位发型师协作完成。月白色真丝衬衫妥帖地裹着他清瘦的腰线,手腕上的铂金月相表从袖口露出。
  视线下移,薄贺差点被苏砚顷的裤子晃到眼睛:看似普通的深灰休闲裤,行走间却流转着类似珍珠母贝的虹彩,大概率是用了温感变色纤维当面料。
  ……这两位祖宗要去米兰走秀?
  “怎么了贺崽?”乔昱川把冰激凌塞进薄贺手里。
  “没事,”薄贺嘴角抽搐,“你们今天......穿得真好看。”
  “不如小贺,”苏砚顷的指尖掠过黑发青年亚麻布料下凸起的肩峰,“这身材比例——”他捏了捏青年的小臂,“裹麻袋都能穿出高定款的气场。”
  黑发青年身上是件烟灰色亚麻短袖,领口微敞的弧度刚好露出平直的锁骨。暖白色皮肤下,淡青色血管顺着脖颈没入肩线,像是宣纸上晕开的青墨,被水稀释到近乎透明的程度,却仍能看出笔锋走势。袖口下的小臂线条干净利落,隐约可见的肌肉走向透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柔韧感。
  他的发丝带着些不经意的凌乱,几缕刘海扫在眉骨,却压不住那双上挑的凤眼。
  乔昱川贴在薄贺身边问他冰激凌的口味评价,苏砚顷的手指还轻轻搭在青年的小臂上。三人围成的三角区外,历寒骁单手插兜立在裁缝台边,指腹摩挲着台面经年累月留下的量衣划痕。
  “小贺,”历寒骁低沉的声音突然切进乔昱川的喋喋不休,“这两位就是你提过的……童年玩伴?”
  “童年”玩伴?
  苏砚顷缓步走向他,镜片后的目光如手术刀般剖开满室阳光,他停在距历寒骁三步处:“这位就是历先生?”
  “幸会。”历寒骁站直,起身时带起一阵克制的雪松香,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伸出右手,手背上蛰伏着深青色血管。
  乔昱川从苏砚顷背后探出头:“听说你养了三条会后空翻的……嗷!”
  苏砚顷收回踩在他球鞋上的脚。
  “苏砚顷。”他微笑,字字清晰。
  “叫我砚顷就好。"苏砚顷握住历寒骁悬空的手,指尖精准压住对方虎口穴位,“小贺平时结交的朋友,倒少有历先生这样的……”他加重力道,“绅士做派。”
  历寒骁面不改色地任他施压:“过誉。”
  “倒是您,”男人的目光扫过对方的衬衫,领口折痕如同用直尺比着裁出来般工整,“能把冰棱纹素缎穿成实验室灭菌服的本事,才……”
  他喉结滚动着咽回更尖锐的措辞,后撤半步拉开距离,画上这段交锋的休止符。
  苏砚顷的视线擦过对方剪裁精良的西装:“小贺提过您在乌拉尔山脉……”
  “坐下聊,”眼见两人要开始第二轮交锋,薄贺迅速截断话头,把狗狗眼青年拉过来,“这是乔昱川。”
  四人以一种微妙的方式落座,乔昱川和苏砚顷一左一右挤在薄贺旁边,历寒骁坐在薄贺对面。
  苏砚顷抽出手帕:“听说历先生对羊绒颇有研究,”他的指尖隔着手帕停在那匹深灰色防水羊绒上,“您觉得小贺适合什么面料?”
  “毕竟这位少爷连初剪羔羊毛都抱怨手感糙。”苏砚朝薄贺的方向微侧,伸手点点青年的手臂。
  ……不,我没抱怨过。薄贺在心底默默反驳。
  “里层用可以贴身穿的细羊毛,外层是处理过的防水羊绒,”历寒骁不慌不忙地接招,完美格挡。
  他又变戏法似的摸出个天鹅绒盒子,“领口要衬这个——”
  盒子里躺着一枚蓝宝石领针。
  乔昱川伸着脖子凑过去:“卧槽这切割!贺崽你看!”
  苏砚顷的金丝眼镜链晃出一道冰冷的弧度:“乔昱川。”
  狗狗眼青年老实缩回座位坐好。
  “领针是不错,”他用指尖点点薄贺的领口,“可惜某人从来不肯好好系扣子。”
  历寒骁旋动宝石底座,弹出隐藏搭扣:“防脱……”
  “停。”薄贺用镇纸底部敲出两记短促的哒哒声。
  “张师傅,”他看向一旁等候许久的年长裁缝师,“量尺寸。”
  薄贺展开双臂配合量体,三秒完成六个数据。历寒骁撑着台面的手“恰好”碰到支付终端,俄语提示刚蹦出半个音节,黑发青年就已经扯着皮尺报完修改需求,抓起挎包准备出门了。
  他必须赶在苏砚顷用眼刀凌迟历寒骁,历寒骁用金钱和阴阳怪气砸穿苏砚顷之前,把这俩人拽离这家无辜的裁缝店。
  下午,战场转至星穹乐园。
  接待厅的黑色大理石地面倒映着水晶吊灯,穿珍珠灰制服的管家九十度鞠躬:“欢迎四位贵宾。”
  “星穹天文馆的陨石带实景体验已准备就绪,请问首站行程是…”
  “陨石风暴过山车!”乔昱川不怀好意,“现在!立刻!”
  管家训练有素地微笑:“乔先生定制的极限模式已加载完毕,请随我来专属通道。”
  但极限模式并不能满足乔昱川,他举着手机疯狂点击app:“轨道震动调到最高!风速模拟开八级!”他拽着薄贺往第一排冲,“历哥怕晕可以坐最后一排啊哈哈!”
  “这轨道连狼崽子都下不哭。”历寒骁长腿一跨,拦住乔昱川的去路。
  “倒是乔先生——”他的尾音拖得又慢又欠揍,“要是怕得腿软,可以带着你的棉花糖去儿童区。”
  他边说边顺势往薄贺身边坐。
  乔昱川瞬间炸毛:“谁他*怕了!”他泥鳅一样绕过历寒骁,一屁股挤进薄贺里侧的座位,“贺崽从小陪我坐过山车八百回了!”
  “安全带卡扣松了。”历寒骁突然俯身,胸膛几乎贴到薄贺后背,轻轻拨弄没扣紧的锁扣,“要我教你怎么用?”
  “用不着!”乔昱川一把拉紧卡扣。
  “停,”薄贺扣住安全带,"安静坐好。”
  啧。
  历寒骁盯着乔昱川按在薄贺膝盖上的爪子,后槽牙咬得发酸。
  他在心里默念“这是薄贺的朋友”三遍,拳头在口袋里松了又紧,最终大步跨到第二排。前排薄贺的后脑勺随着乔昱川的笑声一晃一晃,晃得他心头发涩。
  “历先生,您脉搏过速了。”苏砚顷指向历寒骁暴起青筋的手腕,“需要降压药吗?”
  历寒骁的指节在扶手上敲了两下,最终只是冷冷扫了苏砚顷一眼。
  乔昱川设置极限模式的时候有多开心,待会就有多痛苦。
  过山车速度渐缓,滑入终点,医护组的便携监测仪发出滴滴警报,乔昱川的心跳曲线在屏幕上疯狂乱窜。
  苏砚顷拎着大喘气的狗狗眼青年扔给医护组:“建议静养半小时。”
  乔昱川瘫在休息椅上喘气:“你他*的…哈…怎么连汗都没出?!”
  “横膈膜呼吸,”苏砚顷正为薄贺整理被吹乱的头发,“保持肌肉放松。”
  “怪物!你们都是怪物!”乔昱川哀嚎。
  历寒骁眯眼看着乔昱川拽着薄贺冲向太空任务模拟舱的背影,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作战计划——他向来擅长等待最佳时机。
  可惜乔昱川总快他半步。
  “火星漫游”体验舱,乔昱川“不小心”触发失重警报,扑到薄贺旁边;“深海探险”的透明隧道,乔昱川以“自己走会撞到玻璃”为借口贴在薄贺身上;最绝的是在太空地球馆的时光隧道里,他刚借着黑暗靠近薄贺,乔昱川就“手滑”拍了紧急制动按钮,整个隧道瞬间亮如白昼。
  夕阳将四人的影子拉长,历寒骁站在薄贺三步之外,指腹碾过袖口下那道西西里黑手党留下的弹痕。
  去年冬天他端掉科诺斯在圣彼得市的据点时,至少还能用子弹解决问题。不像现在,这两个看似无害的公子哥,一个用棉花糖当烟雾弹,另一个……
  历寒骁缓慢调整了下西装袖口。若当年那帮i国人有苏砚顷一半的脑子,也许就能让他在涅瓦河畔多流几滴血。
  苏砚顷被乔昱川拽去买棉花糖后,历寒骁用指节叩了叩摩天轮预约屏:“最后一个项目。”他抬手,虚揽住薄贺的肩,“和我坐?”
  薄贺瞟见他袖口的褶皱,想起历寒骁今天默默收拾了五次乔昱川制造的混乱,有点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