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云岫伸脚踩在楼梯上,木质的阶梯发出轻微的响动,他心颤了颤,脚丫顿在那儿,竖着耳朵听身后的动静。
  好在等了半天也没听见那屋里头有任何异动,他这才试探着迈出了另一只脚。可即使再小心,脚下的木料仍不断发出细碎的咯吱声,他下一阶楼梯就停顿一下,再下一阶再停顿一下。如此反复,身后始终静悄悄的,等走到楼梯拐角处他才彻底放了心,正要加快步伐下楼,冷不防上方有人突然开口说话:“大半夜的你做什么?”
  云岫骇了一跳,浑身血液逆流,差点就从楼梯上滚了下去,他一把抓住扶手慢慢转过头去,只见谢君棠手执灯盏站在上方正狐疑地打量自己,见他不说话,对方又道:“梦游还是做贼?不睡觉你下楼干什么?”
  云岫转过身背着手讪笑道:“不……不做什么……”
  “不做什么?”谢君棠显然不信,他往下走了两阶,楼梯发出比方才还要大的响动,他皱眉道,“身后藏了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云岫冷汗直冒,僵着手脚往下退了两阶。
  谢君棠冷笑,也往下走了两步,朝他伸手,“拿出来。”
  云岫抗拒地道:“……不……”因为做贼心虚,他来不及深思熟虑就往楼下蹿去,哪料对方早预判到他会逃,没等他跑远就把他给逮住了。
  两人在楼梯上推搡挣扎了几下,忽听“哎呀”一声,云岫惊慌错乱下没顾及脚底,一个踩空就要跌下楼去,说时迟那时快,谢君棠迅速抓住他手臂反向拉扯了一把,他身子朝前猛扑,下一瞬就撞进一片温热的胸膛中,眼前光影翻转跌入黑暗,有什么叮叮当当的响动渐渐远去。
  黑暗中空气为之一滞。
  擂鼓般的心跳近在咫尺,此外还有一道熟悉的喘息声。
  那喘息甫一入耳,云岫便觉得浑身发烫发麻,仿佛再次坠入旖梦中,梦里那个人也是这般喘息着,然后一下又一下地……任凭自己如何讨饶,也换不来一丝对方的犹豫心软。
  那羞耻的画面让云岫全身发软,若不是有人出声提醒他别乱动,他差点又滑下楼去了。
  直到云岫彻底安静下来,谢君棠才松开了对方的腰肢,此时他坐在楼梯上,云岫就坐在他怀里,贴得极近,又都只穿了件寝衣,肌肤的触感和温度穿过薄薄的布料几乎没有阻碍地彼此传递着。
  好在灯盏方才摔到了楼下,周遭一片漆黑,倒是缓和了许多不必要的尴尬和麻烦。
  谢君棠无声叹了口气,随后对云岫道:“你起来。”
  黑暗中只听一道蚊讷般的应和,接着就是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有双手在自己身上摸索,怀中之人又开始不安分地动弹。
  谢君棠再次叹气,出言警告他:“不准动!”随之不得不再次展臂环住他,暗中蓄力,把人从自己身上抱到了旁边坐好,然后他扶着楼梯站起身,正要朝楼梯下方摸去。
  谁知刚一动作,衣摆就是一紧,竟被人给拽住了。今晚的月色并不明亮,谢君棠看不清云岫的脸,但能听到他怯怯的声音里掺杂着紧张忐忑,“你要去哪里?”
  谢君棠扯开他的手,沉声道:“去找灯。”
  云岫“哦”了一声,没再阻拦。
  谢君棠慢慢摸到楼下,凭借着火光很快找到了他的灯,只是里头的蜡烛把外面纱绢制成的灯罩给点燃了,他连忙用脚狠踩了几下,这才把火给扑灭了。
  陷入黑暗前,他眼尖地发现脚边还有一堆可疑的布料。他刚捡起来要看一看,就听身后有人跌跌撞撞地跑了下来,心道照这么闹下去,非得把值夜的丫鬟惊醒了不可。
  云岫焦急地团团转,一心要找他的“罪证”,乃至灯下黑没察觉到谢君棠手里正拿着他上天入地要找的东西。
  谢君棠见他没头苍蝇似的,顿时心下了然,他捻了捻布料,质地柔软轻薄,很快又摸到了扣子和系带,这才知道手里拿的是套寝衣。
  半夜三更的,这小哭包怎么当宝贝似的拿着这玩意儿跑了出来?
  其中必有蹊跷。
  谢君棠继续在布料中摸索,没多久指尖就触到了一片粘稠,他狐疑地凑近嗅了嗅,瞳孔一缩,随之把寝衣掼在对方脚下,讥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个才出来做贼!”
  第58章 狠踹
  云岫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觉得天塌地陷,无地自容。
  谢君棠道:“鹿肉鹿血都是大补之物,你做那种梦了罢?”话音刚落,就见云岫蹲下身去,抱着膝盖呜呜地哭。他顿时一愣,心道小哭包的脸皮竟这样的薄,不过两句调侃就羞愤地哭了。
  反应这么大?谢君棠大为惊奇,转念想到对方和谢瑜安尚未完婚,今夜又这般做派,看来还不曾经过人事。
  意识到这点后,内心的恶劣卑鄙突然浮出了水面,谢君棠嘲弄道:“你梦见了什么?姑娘还是谢瑜安?”
  云岫边哭还边抽噎,“别说了!别说了!”
  谢君棠走过去,用脚踢了踢他,踢完才意识到对方没穿鞋袜,赤足蹲在冰天雪地里,哭得似乎连寒冷都感觉不到了。
  谢君棠突然也烦躁起来,“梦到便梦到了,别哭了!你哭得人心烦!”他又踢了云岫几脚,见对方纹丝不动,忍不住恼火地恐吓道:“再哭就要把其他人招醒了!”
  这话格外有用,云岫立马抬起了头。
  借着天光能清晰地看到他脸上泪光点点,模样楚楚可怜。谢君棠莫名想到了那夜中秋节的甬道上,对方也是这样泪眼朦胧地抬头望着自己……
  谢君棠道:“这很正常,没什么值得羞耻的。吃了鹿肉鹿血,你若没反应,就成了宫里的太监了。”
  “可是……可是……”云岫抹着泪,哽咽道。
  “没什么可是!”谢君棠语气转厉,命令他,“给我起来回屋去!”
  云岫还在磨磨蹭蹭,“可是……哎呀!”
  谢君棠耐心都快耗尽了,“又怎么了?”
  云岫在地上摸索了会儿,委屈道:“有东西硌到我的脚了。”
  谢君棠在外头站了半天,此地又没遮没拦,夜里的寒气灌入寝衣缝隙内,冻得人受不了,他急着回去,以为对方光脚踩到了石子,便随口道:”什么脏东西,扔掉!”
  “可是……”
  “你怎么那么多‘可是’?”
  云岫喃喃道:“可是……可是好像不是脏东西……”说着他抓起来,那东西在他手里发出一串叮叮当当的声音,“咦?我的九连环怎么会在这儿?”
  原本抬脚就要走的谢君棠陡然身形一僵。
  云岫想了想,模糊地记起刚才险些摔下楼时听到的动静,似乎就是九连环滚下去的响动。
  这人大半夜的出来怎么身上还带着九连环?莫非……
  云岫困惑地问他:“这么晚了不睡,难道你是在玩这个?”
  谢君棠神情霎时变了,好在夜色暗涌,云岫什么也看不到,但谢君棠的恼羞成怒并不是假的,他一把夺过九连环转身就上了楼。
  云岫又蹲了一小会儿,才捡起寝衣站了起来。他原先想找块地挖个坑把东西埋了,但发现手上没有趁手的工具,徒手挖坑很不现实。他冻得直哆嗦,最终咬着牙关在寒夜里找了块石头,把它包在寝衣里扎紧,最后哼哧哼哧地搬到水边——沉塘。
  干完这些,他飞速地跑上楼,路过谢君棠的屋子时,发现里头的灯依旧亮着。
  还在玩?
  小时候云岫也痴迷过一段时间的九连环,但从未见过这样痴迷的。
  原本那样羞耻的事被谢君棠撞破了,他该几天不敢见对方才对,可一来“罪证”已经消失了,二来似乎今夜对方的小辫子也被自己抓在了手里,为此心里的那种难堪一下就减轻了不少。
  他犹豫再三,最终试探着敲了敲门,可等了半天里头没人应声。他冷得抱紧自己,急促地跺了几下脚,随后贴着门小声道:“那个真的有窍门的,如果不得其法,玩到天亮你也是解不开的。”
  可惜话音刚落,房里的灯火就猝不及防地熄灭了。
  云岫只好灰头土脸地往自己屋里走,哪知刚要关门,凭空里出现一只手横插进门缝中,他吓了一跳,待认出是谢君棠,才没好气地道:“做什么吓人?”
  谢君棠不由分说地扯住他就往自个儿屋里拽。
  云岫犟不过他,只好同他进了屋。
  对方屋里炭盆烧得热热的,仍点着白日里的熏香,置身其中温暖如春。
  寒意消退后,云岫捏着被他拽疼的手臂,不情不愿地道:“你干嘛?”
  谢君棠脸色不算好,阴沉沉的,像是随时会劈个雷下个雨一样,他沉默了许久,久到云岫困意上涌,他才开口说道:“窍门是什么?”
  起初云岫没反应过来,直到谢君棠不耐地又问了他一遍,他才明白过来,“你……你不是不要知道么……”若是想知道,适才自己敲门问他,为何不仅不应声还把灯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