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5章 降温
  小楼里还有空屋子,之前为了安顿小主人以及带来的侍女仆从,每间屋子都仔细清理过,床褥用具也都是齐全的,倒也不必额外再收拾了。
  松萝和几个小丫鬟替那人解下青狐裘,宽下外衣,检查手脚,发现并未摔伤,就是身上滚烫,只能先绞了冷帕子来敷在额上降温。
  向管事道:“这真是不巧,早知如此,谢世子离开前就该让他把大夫留下,现下要寻大夫,如果去帝都里找,这一来一回颇费时间不说,恐耽误了这位的病情。老奴以为不如先去山下村子里找个靠谱的赤脚郎中来瞧瞧,一般发热风寒的小毛病,赤脚郎中们也是能应付的。”
  云岫觉得有理,便让他去山下找郎中。
  别苑位于山腰上,与山下最近的一个村子离得不是很远,向管事很快就把郎中领了过来。
  郎中是个四十来岁面色黝黑的粗犷汉子,穿着一身灰扑扑的旧棉袄,束手束脚地走了进来,一见到云岫就要跪下磕头。
  云岫连忙扶住他,温声道:“老伯不必多礼,大冷天的还劳动您出诊,实在对不住,只是我这位朋友烧得厉害,烦请您替他瞧一瞧可有大碍。”
  郎中连说不敢,一旁的松萝搬了张绣墩在床边,云岫再三请他坐,他才战战兢兢地坐了下来把脉。谁知他三指搭在那人脉门上许久,原先惶恐的眉眼渐渐被惊惑所取代,他又换了只手来把,之后还查看了眼底和舌苔,沉吟了良久才摇头道:“小的瞧这位爷不像是普通的风寒,倒似沉疴已久,这……病得不轻啊!”
  云岫倏地站起身,惊疑道:“不是风寒?怎么会?他明明在发热!”
  郎中道:“风寒可能会引起高热,但高热的症状不一定都是因为风寒。这位爷的脉象极其紊乱,小的在乡间行医几十载,也只有在病危无救的人身上见过这样的脉象。”
  未料到看个风寒竟会看出大问题来,云岫急道:“那该怎么治?”
  郎中为难地道:“小的医术浅薄,实在断不出是何病症,又谈何治疗,实在惭愧,小少爷还是赶紧派人去帝都寻个名医来罢。”
  云岫道:“您能否先设法让他退烧,若再烧下去怕会烧坏了。”
  郎中苦着脸道:“不瞒您说,小的不过是个田间的赤脚郎中,只会几副土方子,这些土方子能否让这位爷退烧,小的实在没有把握。这样的疑难杂症,小的见所未见,若是吃坏了人,小的怎么赔得起?”说着就要跪下来磕头请罪。
  云岫心中滋味难言,一旁的向管事连忙道:“是老奴疏忽了,合该一开始就去帝都找大夫来才是。您先别急,乡下的郎中水平有限,兴许在其他大夫眼里不过是个小毛小病,老奴现在就去找正经大夫来。”
  云岫点了点头,放向管事去了,他定了定神又亲自搀扶起惊恐不安的郎中,吩咐松萝去取诊金来,想了想又让小丫鬟们去装了一食盒的糕点果品和两匹布料来一并给了郎中带回家去。
  郎中感激涕零,拿了东西千恩万谢地走了。
  松萝给谢君棠换了块冷帕子,见云岫心神不属的模样,不禁关切地道:“小郎君,您身子也刚好利索,方才又吹了冷风,快去喝碗姜汤歇一歇,这儿有奴婢几个看着呢。”说着给一旁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
  云岫挥退试图劝他离开的小丫鬟后走到床边,见那人唇瓣青白起皮,便让松萝捧了装有温水的茶盏来,他亲自用沾湿了的勺子轻擦对方的唇给他润一润。
  对方昏迷中似乎也能感觉到水的温热,下意识抿了抿勺子。
  见他有了反应,云岫高兴极了,连忙舀了一勺温水送到他嘴边,谢君棠凭借本能喝了,如此云岫又喂了他几次,喂完半盏水才作罢,然后怔怔坐在绣墩上不说话。
  松萝让小丫鬟们先退下,并把姜汤递到他手里,道:“小郎君,您说认识此人,怎么奴婢从未见过他?是在宫里读书时认识的么?”
  云岫点点头,“他帮过我。”
  松萝哦了一声,转而又想起一事,她从袖中掏出一物,“奴婢记得夫人留给您一块这样的玉环,先前还见您戴过,后来就不知所踪了,问了您您也不说,怎么跑这人身上去了?”她的目光在云岫和床榻上躺着的人脸上来回游移,心中猜测万千。
  云岫把姜汤搁在一边,拿了玉环在掌中细细摩挲,只道:“说来话长。”
  松萝心头一跳,着急道:“小郎君,这玉环是您赠他的么?您和世子爷……”后头的话没有说出口,但关切忧虑之情不言而喻。
  云岫神色一滞,许久才回过味来,遂哭笑不得道:“松萝,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是爹娘的遗物,我岂会随意转赠他人。”
  “那为何……”
  云岫道:“他对这枚玉环见猎心喜,便强行索要了去,我几次三番想讨回来都没成。”
  松萝瞪大了眼睛,气道:“岂有此理!这不是明抢嘛!这等恶人您还救他回来做甚?让他冻死在外头才好呢!”
  云岫无奈道:“东西再重要也不及人命来得贵重,况且他还帮过我,虽然在玉环一事上他颇有些无赖,但也不好就把人判定为恶人,见死不救。”云岫始终记得那夜他被长公主的人追赶时的惶恐以及那日负伤后他独自爬出演武场时的绝望,经此种种之后,他又如何能做出以怨报德,漠视一个曾经向自己伸出援手的人呢?
  松萝刚才说的只不过是气话,冷静后又道:“确实如此,不过……玉环毕竟是夫人留给您的,现在也重新回到了您手中,您快收好了。”
  凤池山离帝都有段距离,一来一回并没有那么快,云岫等到临近傍晚也没等到向管事的人影。期间帕子换了不知几回,冷敷了一下午可对方身上仍旧滚烫,因为那赤脚郎中的话,也不敢随意用之前自己用过的方子给他乱吃,可若再这么干等下去,人给烧坏了可怎么办?
  松萝忧心忡忡地道:“会不会烧成个傻子?您还记得从前镇上有个老刘头么?听说他就是小时候发烧给烧坏了脑子才成了个傻子,您说……”
  “呸呸呸!休要乱说!”云岫着恼地在床前转了两圈,焦躁地一会儿摸摸自己额头,一会儿又探探对方体温,突然他灵光一闪,右拳与左掌心相击,叫道,“快去外头问问人,别苑中可有烈酒?有的话搬两坛来!”
  松萝起初愣住了,但很快明白过来,喜道:“哦哦哦!奴婢知道啦!”说着一阵风似的跑下了楼去,很快就带着两个抬着酒坛的小厮回来了。
  拍开封泥后,屋内酒香弥漫,云岫指挥着小厮把酒倒入水盆内,然后和松萝把干布巾浸透,替那人擦拭全身。
  他俩细细地擦了小半个时辰,床帏间的酒气浓郁至极,让人醺醺欲醉。
  对方只穿了一条底裤躺在那儿,宽肩窄腰,四肢修长,因为刚用烈酒反复擦拭过,皮肤微红泛着水光。
  云岫擦干净手再次去探对方额头,眼睛一亮,高兴道:“松萝,似乎没那么烫了,你来试试!”
  松萝连忙探手一摸,“真的!比方才好了不少!”
  两人立马打起精神又倒了新的酒到水盆中继续擦拭起来,直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才作罢。
  云岫汗湿重衣,鬓角凌乱,摸着手底下只比自己体温稍稍高了一点的皮肤露出了笑意,他刚要喘口气却被松萝的一声娇叱给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怎么了?可是他又哪里不好了?”
  松萝用手捂住脸背对着床榻而坐,露出的两只耳朵尖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她支支吾吾地道:“没……没有……”
  “那你这是怎么了?”云岫见她反应这么大又矢口否认,困惑更甚。
  松萝一只手扔捂着脸,一只手哆哆嗦嗦地往身后胡乱一指,羞赧道:“是……是奴婢……奴婢看了……看了……不……不该看的东西……”
  云岫愈发摸不着头脑,只能回头去看床上躺着的人,视线从脸上一路往下移,直到定格在某处,杏眼蓦地睁大,“嗬!!!”竟……竟如此之壮观!!!
  脸咻地一下红透了,明明同为男子,对方有的他都有,可就是无来由地不敢看第二眼。方才忙着给人擦身子降温,他和松萝都没注意到这个,没想到这会儿竟又不好意思起来了。
  虽裹着层布料,但透出的形状尺寸让云岫险些浑身冒烟。
  两人排排坐在床边冷静了许久,松萝从指缝里露出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呢喃道:“小郎君,您说奴婢会不会长针眼?”
  云岫认真地想了片刻,道:“应当不会,如果真长了针眼也不怕,外头的大夫看不好还可以托瑜安哥去请医官来治。”
  松萝这才舒出一口气,彻底放了心,可还没高兴太久又突然一惊一乍地道:“糟了,忘记给他穿衣裳了!”
  经她一提醒,云岫一拍脑袋瓜也想起这茬来,“怎么忘了这个!若是冻着了岂不是病上加病!”说着,两人顾不上刚才的那点子羞涩赶紧七手八脚地给人套上寝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