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云岫听到这儿不禁出言打断,“不论石壁上的是不是字,成因为何,到此也不过算是一桩奇闻异事,留作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我爹爹走了多年,也没听说他曾在那边做过官,这事怎么也不会和他牵扯上,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谢瑜安目光闪烁了下,长叹道:“本该是这样,只是……因为一个人导致横生枝节了。”
  “是什么人?”
  “是……是个落魄的穷秀才。”
  离林家村不远的镇上有个姓马的秀才,此人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因屡试不第而变得疯疯癫癫。他这疯病时好时坏,找了十里八乡的大夫看了多年也总不见好,时间一长连他家里人都放弃了。
  这个马生听说了林家村石壁天书的传闻后,欣然跑过去看热闹。哪知一看之下竟然当场发作起疯病来,整个人在石壁下手舞足蹈,随后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地冲下山去,吓坏了不少人。
  更离奇的是,这马生离开林家村后开始到处宣扬自己看得懂石壁上的字,还说那天书是上天的示警,意在揭露当今天子与其兄长一样是个昏聩无道的暴君,自践祚以来,残害忠良,亲近邪佞,穷兵黩武,其罪罄竹难书,人神共愤,为此上苍已降下天罚来惩治他。
  云岫听后只觉得这马生胆大妄为,癫狂若此,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他虽畏惧奉天帝,但也不敢昧着良心说对方是个昏庸的暴君。
  废帝当政时自己虽未出生,但云岫也听许多人提起过废帝那段骄奢淫逸、暴虐弑杀的黑暗过往。取代废帝上位的奉天帝虽算不上千古明君,但在他治下也一扫废帝时期的沉疴积弊,吏治尚且清明,百姓生活和乐,怎么说也不该将之与废帝那等暴君混为一谈。
  听到这儿,云岫更不解了,“可这还是与我爹爹毫无关系啊。”
  谢瑜安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道:“不,这与云伯父有着莫大的关联。”
  “什么关联?”
  谢瑜安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他:“岫岫,你知道霍光么?”
  云岫脸上茫然了片刻,随之回答:“知道,霍光是<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xihan.html target=_blank >西汉时期的权臣,曾经废立两帝。”
  谢瑜安点头,“没错,但你是否知道你的父亲云敬恒云大人就曾做过此等伊霍之事。”
  云岫:“!!!”
  “伊霍”的“霍”毫无疑问指的是霍光,而“伊”则代指殷商的伊尹,此人在仲壬逝世后,立太甲为商王,因太甲为君暴虐故将之放逐,后又因其悔悟,复还政与他。
  先前不止一人曾对云岫念叨过他的父亲曾在京中做过大官,是个权臣,但云岫始终没有具体的概念,可今日谢瑜安用伊尹和霍光来说事,让他逐渐意识到自己的父亲原来曾是个能够随意废立帝王、权倾天下的人。
  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云岫的心漏跳了好几拍,忽疾忽缓,几乎喘不上气来。他抚着胸膛冷静了许久才慢慢恢复了些许理智,“我……我不明白,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直到此刻他才发觉今日的谢瑜安很是反常,说话不似过去那样直白扼要,让人如坠迷雾。
  谢瑜安露出唏嘘之色,道:“自古皇帝与权臣的结局大多是鱼死网破,能双双得善终的不过寥寥。云伯父虽然对陛下有拥立之功,但最终也还是逃不脱与陛下交恶的结局,他为帝所恶,骤然失势,黯然离京,没几年就病重不治离世了。”
  云岫想到云父缠绵病榻的最后那几年,神色萧索,原来他爹是在和皇帝的争斗中落败才辞官离京的,“瑜安哥,你究竟想说什么?”谢瑜安兜兜转转了这么久,铺垫了许多,他到底想要表示什么!
  谢瑜安觑着他脸色,忽然抓住了云岫的手,面沉如水地道:“现如今有一种传言,说云伯父的死与圣上有关……说是因昔日恩怨被……被秘密赐死……”
  “胡说!”云岫一双杏眼亮得惊人,他立马驳斥道,“爹爹是病逝的,他们为何要胡说?”云父从发病到逝世,他都在床前侍奉汤药,大夫的脉案、药方他都一一过目,现如今仍好生收在青萍府的老宅中。
  传出这等谣言的人简直其心可诛!
  谢瑜安道:“你我自然清楚内情,但造谣的人是不会管真相如何的。他们歪曲事实,把云伯父的死赖在陛下身上,说他残害忠良,以此来印证那马生的疯话,攻讦污蔑陛下的圣名。”
  云岫眉头紧蹙,神色凝重,“这些谣言无凭无据,实在牵强附会,如何能信?”
  谢瑜安无奈道:“岫岫你想得太简单了,很多事信或不信不在于事实本身,而在于是否有利可图。”他忧心忡忡地道,“先不说现在帝都中如何暗潮汹涌,多少人明里暗里推波助澜,只说如今已有潜伏在民间的逆党利用煽动谣言并秘密呈书游说封疆大吏,说陛下已遭上天厌弃,试图策反对方。”
  云岫脸色徒然一变,写满了震惊。
  “就在前两日,陛下大发雷霆,已派了龙骧卫去林家村拓写石壁上的文字并逮捕马生以及一干造谣煽动的逆党。”谢瑜安嗓音发抖,眼中满是担忧,“外祖父说如今京中局势不明又事涉你爹,觉得还是让你暂避京郊为好,以免被人利用引火烧身。安王的下场至今还历历在目,此次天书案比之更棘手复杂,岫岫,咱们不得不谨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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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雪狮
  上回谢瑜安冒雪送云岫来别苑,因赶着回城便止步于门前,今日好不容易来一回,照理也该带他四处走走逛逛。只是两人现在都没什么兴致观景闲游,云岫更是心事重重,焦虑不安。而谢瑜安下午还有事,便也没有久留,草草用了点午膳就走了。
  松萝见云岫愁云惨淡,好言宽慰了几句却不顶用,她不知内情,以为是云岫和谢瑜安之间发生了龃龉,有心要让自家小郎君做点别的转移注意力,便指着窗外明媚冬日道:“今日雪停了,奴婢陪您去别苑外头走走晒晒太阳罢。来了这么多时日咱们还没出过别苑,如今山上……已经走了,咱们也该松散松散了。”
  云岫神思不属,也没听清松萝说了什么,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拉着从角门出了别苑。
  角门不远处就是一条山道,放眼望去山林覆雪,银装素裹,金黄色的阳光都被衬得愈发稀薄了。
  松萝笑道:“小郎君,还记得以前在青萍府的时候咱们冬天堆雪狮的事么?帝都的雪可比青萍府的大太多啦,咱们可以堆个大大的雪狮。”说着跑过去滚起了雪球,边滚还边向他招手,“快来帮忙!”
  云岫只好暂时把那些芜杂的心事抛开,走过去收拢积雪。出门前两人都穿了斗篷,戴了风帽和手套,现在玩雪也不觉得手冷。
  待雪狮初具雏形时,松萝一拍手道:“呀,忘了还要给狮子挂铃铛,也不知别苑中有没有,我去问问向管事。”
  云岫正给雪狮勾勒五官,想了想道:“没有也不碍事,我曾看到有人用橘子皮的,倒也别致诙谐。”
  松萝笑嘻嘻道:“橘子管够,世子爷今早还带了两大筐……”话一出口就察觉自己失言了,她连忙闭上嘴,匆忙地丢下句“您别乱走,奴婢去取橘子很快回来”便提着裙子跑了进去。
  云岫笑了笑,用树枝继续在雪狮脑袋上描摹,有了五官的雪狮呲牙张口,神态威仪。这还不够神似,他又不厌其烦地细细勾勒出卷曲的鬃毛以及锋利壮硕的四肢。
  此刻雪狮昂首挺胸,双目炯炯,栩栩如生,仿佛能气吞山河。
  他绕着走了一圈,满意地将掌中残雪拍尽。
  因狮子是瑞兽,能吉祥辟邪,赐福消灾,从前每次他们堆好雪狮都会争相祈福,诉说心愿。
  云岫合掌闭目,祈求能万事顺遂,无病无灾,他心里刚念叨完心愿,忽听山道上传来一阵迅疾的马蹄声,如擂鼓似奔雷。
  只见一人骑着一匹通身黑亮,威风凛凛的骏马正疾驰而来。那马儿鬃毛油亮,四蹄健硕,跑起来时山道上积雪四溅飞扬。而那马上男子一袭黑袍,裹着青狐裘,面色苍白若雪,发丝黑如鸦羽,一双眸子凌厉摄人,其间暗浪汹涌。
  云岫心头一跳,未料到会在此地碰上这人。
  不过一个愣怔,那一人一马已翩然而至眼前,对方似乎没认出云岫,目不斜视地正要驾马而过,谁知胯,下骏马竟突然发出一声嘹亮嘶鸣,两只前蹄猛地直立而起,扬起雪尘无数。
  这下云岫可就遭了殃,风帽和斗篷上落满了雪变得白扑扑的。
  他呆若木鸡,未料到这马好端端的会突然发起狂来。
  马背上的男子骑术精湛,他勒紧马缰,攥住马鬃,企图安抚住坐骑,谁知这马仍狂躁地在原地打转长鸣,尾巴不安地甩来甩去,始终无法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