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旁边的席凌默默移开目光。
  心想,太子殿下还不知春澹少爷的真实面目。只要他愿意,就是路边走过的一条土狗,他都能夸出花来。
  而林春澹则是十分捧场地瞪大眼睛,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惊喜道:“真的吗,殿下。您不是在骗我吧,春澹可太荣幸了。”
  “自然是真的。”
  不知道为什么,陈嶷看着少年亮晶晶的眼眸,就特别想送他点东西。
  索性便从腰上拽下一块玉佩,塞到林春澹手中,笑吟吟道:“今日来得仓促,没备薄礼。这块玉佩就当做见面礼了。”
  太子随身佩戴的自然是好东西,玉佩翠绿柔滑,没有丝毫的瑕疵。
  林春澹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但他一摸这玉便知价值不菲。眼眸更亮,嘴角的笑容也变得真情实意起来。
  他美滋滋地收下了,过程中还不忘将太子殿下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都夸了一遍。
  夸得陈嶷飘飘然。
  幸而婢女端着刚熬好的参汤进屋,打断了林春澹的吹捧。不然,一直旁观的席凌都害怕太子殿下飘着飘着,到天上去做神仙了。
  林春澹被参汤吸引,他一边端起,一边舀了勺送到唇边轻轻地吹着。
  准备喂给谢庭玄。
  他好奇地问:“这是什么药啊?”
  陈嶷解释道:“是千年人参熬出的汤,据说有起死回生之效,能帮庭玄补补元气。就是——”
  千年人参是大补之物,身体康健的人最好不要服用。
  他刚要这么说,便见少年已下意识地将那勺参汤送进了嘴里,试试温度。
  顿时将后半句话吞到了肚里。
  而见他不说了,林春澹投来疑惑的目光,神色十分天真地问:“就是什么?”
  陈嶷神色纠结。
  最后,讪讪笑了下,说:“没事。反正……”
  应该,问题不大吧。
  千年人参的进补之效果然非同一般,谢庭玄服下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已有了隐隐醒来的征兆。
  当然,林春澹就尝了那么一茶匙,也感受到了威力。口渴燥得慌,在屋里待着时,屁股仿佛长牙了一样坐不住,满身的汗,脸颊也红扑扑的。
  最后竟还流下鼻血来。
  便赶紧趁着这个由头,溜去沐浴了。
  陈嶷瞧着他火急火燎的模样,倒是能够体会他的感受。毕竟他之前也不幸中过招,过分进补的后果嘛……他想笑,却又觉得自己缺德。
  隐隐快要憋不住笑时,谢庭玄终于醒来了。
  他和席凌齐齐起身,连忙关切道:“庭玄,你感觉如何?”
  谢庭玄神色恹恹的,目光扫过周围,问的第一句是:“春澹呢?”
  陈嶷没想到,他醒来问的第一句竟然是林春澹。他害了一声后站直身子,表情似笑非笑的,揶揄了句:“孤和席凌站在这,你好像没看见一般。”
  闻言,谢庭玄抿紧薄唇,垂目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他一向内敛冷淡,情绪从不外露。过分关切地对待旁人才像是意外。
  陈嶷内心了然,没再逗他。收敛神色,缓缓道:“今日早朝,圣上已经免了陈秉的一切职务,又将他禁足几月,也算是个好结局了。只是此次太过凶险……是孤疏忽了。”
  这次赈灾途中遇险,若非谢庭玄与林春澹运气极佳,怕是早就死在山上了。
  只是并非他们不谨慎,而是属实没有想到陈秉蠢到这个程度。竟敢在这个节骨眼动手,好像生怕别人怀疑不到他身上一样。
  陈嶷又叹了口气。
  他们之前多是同崔玉响这样的聪明人争斗,完全忘了崔党中还有陈秉这种顾头不顾腚的蠢货。
  这才掉以轻心。
  他抬目看向谢庭玄,温声说了句:“这次是你运气好,陪着你的人也好。孤问一句,你如今还对春澹有芥蒂?”他都陪你跳下山崖,不要命了。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
  芥蒂。
  谢庭玄早就忘记那是什么词了。此番醒来,满心念着的是林春澹,满眼想要看见的也是他。
  崖底的初次亲吻,雨水生涩地漫在两人唇齿间,他却吻了一次又一次;山洞里,他将少年禁锢怀中,肆意掠夺的吻……温软甜蜜的唇,为他所颤动的眼瞳,为他而嘶哑的嗓音,为他所流下的泪水。
  少年哭着不准他死。
  都让他万分怀念。
  他敛目,轻轻地开口:“春澹是我的福星。”
  那江湖骗子倒是算的很准。
  此去凶险,但带上林春澹后,便化险为夷。
  陈嶷笑了声,说:“这孩子一脸福相,的确是福星。”
  谢庭玄没出声。
  眼瞳微微转动,有些阴暗地想,但只能是他的福星。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陈嶷问他现下感觉如何,谢庭玄只轻轻摇头。其实陈嶷自己心里也知道,他现在伤情还不稳定,此番能醒来完全是因为那碗千年参汤。
  估摸着,不知何时又会晕过去。陈嶷叹了口气。
  他看出谢庭玄的心思,知道他现在想见的人是谁。也就没多留,准备将这宝贵的时间腾出来留给两人。只是临走前,说了句:“你受伤的消息传到了越州,谢伯父要来京城。你确定要让两人见面?旁的倒是没什么,就是怕他……”羞辱春澹。
  陈嶷适时止言。
  谢庭玄的父亲谢泊,年轻时刚正不阿,极重规矩,在朝中做言官时能将品行不端的大臣们骂得狗血淋头。他气急时,便是连当今圣上都敢叫骂。人人都要怵上三分。
  非是一般人能应付的。
  谢庭玄眸色微动,陈嶷继续说了下去:“太医说你的伤情不太稳定。若是再昏过去,徒留春澹一人,怕他受了委屈。不如叫他去东宫暂住一阵……你好好想想。”
  他起身欲走,忽地想起了另一茬。神情略微变得复杂起来,道:“春澹尝了你的参汤,补过头了,还流鼻血。你……”
  他觉得谢庭玄应该解决一下,可他如今受了重伤,似乎也没什么办法。
  便啧啧地拍了拍他,转身离开了。
  陈秉虽然已受到了惩罚,但汴州水灾还需人解决。圣上已经准备下旨,令他暂代谢庭玄的职责前去赈灾。
  想起陈秉昨夜跪在紫宸殿,又是扇自己巴掌又是捅自己的行径。
  陈嶷眼底划过一丝晦暗,脸色罕见地冰冷。
  他倒要看看,陈秉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到底在汴州干了什么。
  谢庭玄有伤在身,便由席凌将他送往府外。
  其间,席凌汇报道:“殿下,您让郎君查的先皇后逝世之事,已经有了结果。”
  陈嶷脚步微顿。
  便听他继续道:“当年先皇后难产的确是贵妃秦氏的手笔。但不单单是她……谋划的是她,但动手的是时值担任掖庭局掌固的。”
  说到这,席凌微微顿了一下,而陈嶷的拳头也越握越紧。
  “崔玉响。”
  “果然。”
  太子殿下的声音平静无比。他反复念着“崔玉响”这三个字,声音里透着无尽的、滔天的恨意。
  他垂目,问出最关键的:“那她呢,有眉目吗。”
  席凌颔首,声音略带歉意,却更是一种残忍:“殿下,皇嗣的确没有生还的可能,她就在帝陵中。”
  陈嶷又何尝不知呢。当年他亲眼看着母亲被抬入帝陵,明白和她融为一体的,便是他未出世的妹妹。
  只是他心有不甘,渴望着、他的妹妹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存活的可能。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睁眼看看这个世界,就被害死了。
  秦令仪、崔玉响,此二人坏事做尽,罪孽滔天,他一定要将这二人挫骨扬灰。
  陈嶷的肩膀轻轻颤抖着,他想:
  会有那么一天的。
  *
  林春澹沐浴完之后,仍觉口渴难耐,便喝了许多的水。这才堪堪冲淡身体里那股燥热之感。
  当然,燥的地方也不仅仅体现在嗓子中。
  其余的地方,他也尝试着自己舒解。但不知是不是从前是被谢庭玄……的缘故,总是不得其法,根本没办法爽到。
  他晃晃荡荡地回到谢庭玄卧房时,有些头晕目眩。
  总算品出了一丝不对劲儿,感觉哪里不对劲儿。但还没来得及细想,便见到了醒来的谢庭玄。
  少年眼瞳中染上点点惊喜,赶紧加快了脚步,来到床边坐下,问:“你醒了?你好点了吗?要不要喝水?”
  目光殷切得,感觉身后好像有个尾巴在摇啊摇。
  他原本是特别关切谢庭玄的身体的。
  可一被男人那冰冷的眉眼注视着,身体瞬间烧了起来。
  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了……林春澹垂着眼,悄悄地换了个姿势,掩饰住自己的冲动。但却阻止不了视线,落在那双浅淡的薄唇上。
  他吞咽口水,忍不住舔了舔下唇。
  就,突然特别想干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