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鸢玄倒在床榻之上,抱着脑袋痛苦翻滚。
  他记不得自己的名字,也记不得其他,但脑海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深深锁着,不想让他回想起来。
  “到底是叫什么呢……”
  *
  “小师妹,快来看,山门境外怎地倒着个人影?”
  “师兄,还是别管了,咱们是偷偷溜下山的,若是被掌门知晓了,又得好久不得出门了……”
  少女有气无力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喘息声。
  “都怪我!你看都忘记你身体不好了,银翎还撑得住吗,要不我们还是回去算了?”
  “云澍师兄,我没事,咱们还是尽快下山吧……”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因为被那晕倒的人使力拽了下裙摆就甩到在地,手掌被岩石磨破,殷红的血珠睡着手掌滑落。
  晕倒之人嘴唇嗫嚅,断断续续的声音冒出,两人蹲下身凑近,却听得一身冷汗:“银翎,我找银翎……”
  得了。
  下山的计划又要搁置了,还是赶紧把这人抬上山给长老们看看。
  无极宗作为沧渊境少有的仙山门派,不少百姓心驰神往,百年来上山求教的人数以万计,但大多都毫无仙骨,即便是行善辗转几生,依旧到不了入门的水准。
  厅堂之上,长老们看着昏迷在地的人,再看看将人带上来的银翎和云澍,甩了甩衣袖叹了口气开口责怪:“什么人都带上山,万一哪天什么人趁你们心善,将你二人弄死都不知道!”
  “师叔,此人原先我们不想管的,但是他开口就是要找银翎殿下,您也知道的,神女自小孤苦,被掌门收入山门之后鲜少露面,这一来就说是找她,弟子觉得蹊跷,便先行带上山给长辈们定夺。”
  “此人来历不明,还是得等苏醒之后问询再做定夺。”
  云澍伸手交错准备作揖行礼,却被走下来的懿清扶住,他愣神抬眸。
  “你啊你,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担心银翎便跟她说,整天憋在心里……”
  懿清师叔的话语极轻,云澍听得整个脸庞突然爆红。
  他直起腰,转身时瞄了眼银翎,甩手便回到原位。
  银翎看着师兄的反应,有些奇怪,走上前,拉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贴上额头,喃喃:“怎地脸这样红,云澍师兄你生病了吗……”
  云澍褪下拉着他胳膊的手,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轻咳两声之后回复道:“师叔说,等那人醒了之后问询出目的,再做决定。”
  云澍整理了一下衣衫,顺了口气,磕巴着继续说着,“师妹,你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这人我来盯着就好了,等人醒了,我一定第一时间就跟你说。”
  银翎闻言,瓷白的脸上扬起漂亮的微笑:“好呀,我就知道云澍最好啦!”
  少女转身蹦跳着就朝着自己的寝殿走去,松了一口气的云澍,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大口换了下呼吸,平复了心跳,自语:“没大没小,好歹我也是你师兄……”
  寝殿之内,银翎将身上的衣衫换下,打开衣柜准备换一身,看着里面琳琅多彩的衣物,细眉微皱:“都是阿姐喜欢的鲜嫩之色……”
  无极宗两位宗主千金,一位清冷温婉,却喜亮眼之色;一位伶俐明媚,只是命不久矣,本就偏爱极净之色。
  两姐妹身世不同,感情却极好,银翎问过鹿羡鸢为何喜欢这鲜亮之色,那时候她只是回答着,因为不喜欢这既定的宿命。
  那时候银翎不会明白,阿姐为何会那样说。
  如今时过境迁,银翎接替鹿羡鸢的脚步成为了新一任神女,早早习惯了神女的衣食住行,只有在和亲近之人相处时,才会展现出最本真的自己。
  宗门之中,属云澍师兄最为照顾她,两人自小相识,青梅竹马,鹿羡鸢曾经打趣撮合过他们两人,银翎哪里不懂,不过是她自身寿数短暂,怕误了师兄余生。
  “叩叩叩——”
  “师妹,我进来了……”云澍敲门之后,没听见回复,倒是听见了家具碰撞滑动的声响,以为是银翎身体又出了什么差池,三步并作两步就跑了进来,却看见自家小师妹瑟缩在屏风之后。
  “银翎你没事吧,可是身子骨又不适了,我可以为你调理。”
  “没有,别过来!”
  她的话语还没有落地,那人就走过了屏风翩跹而来,小姑娘衣衫还未换上,为了避免尴尬只能先披着薄纱将身子转过去,“我……方才在换衣服,你……别过来了……”
  “额……那个……我以为……”
  云澍撇过脑袋,将双手捂住眼睛,磕磕巴巴地回答着。
  待到房内之人换好衣衫,拍了下来人的肩膀,才颤抖着转身。
  面前时瓷白病弱的小师妹,明艳鲜嫩的颜色将她衬得面色更加苍白,嘴唇也是没有什么血色,对上她的眼睛,云澍再次脸颊泛红,方才香肩欲露单薄雪白的背影再次回映在脑海里。
  “云澍师兄,那人的身份可查明了?”
  银翎拿起桌上的口脂抿了抿,浅淡的肉桂之色掩映了疾病的苍白。
  “那人还未苏醒,或许是山下村民奔波而来,晚些时候我再去看看。”
  “我同你一道去。”银翎反驳道。
  “那人既是为了寻我而来,那我自然是该露面的。”
  *
  偏房别苑之外,无极宗设立了严实的结界,除同门法力高强者,皆无法破除。
  银翎和云澍看着金色的阵法,相顾之后皆点了下头,随后结印进入。
  玉京山依雪山之巅,常年阴寒,早年银翎被领来初期,因为没有灵力加持,吃了不少苦头,本就孱弱的身子骨更是因为山上的气候一病不起,卧床数载。
  “山境这般寒冷,那人能撑住吗?”
  “懿清师叔已经给他号过了,除了眼睛问题大点,身上其他都是上山形成的擦伤,应当是劳累过度昏睡了而已。”
  两人站在床前,看着昏睡之人。
  素净脸上的白色绫缎已经被更换过了,整个人毫无生气,和刚来无极宗的自己如出一辙,交叠的衣领之下皮肤上有不少的淤青,合在身前的双手满是冻疮,打结的长发已经被梳顺,服帖的压在背后,只有匀称的呼吸显示着熟睡。
  “看来还没醒。”
  银翎抱臂嘟囔着,就在两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床上传来了细微的声响。
  “水——”
  沙哑的声线急切而出。
  银翎揣起水壶,倒了杯水,云澍将人搀扶起身后,接过递来的杯子,送到那人嘴边,茶水很快就见了底。
  “还真是渴坏了。”少女替他顺了顺气,将杯子重新放回桌上,回身问询:“平白无故出现在山门之外,有何目的?”
  “我找银翎神女。”
  其实在两人破开阵法进入别苑的时候,他就醒了,不过是等待着两人先开口的机会,他好试探前来看望的人是谁。
  不过银翎和云澍不知道就是了。
  两人皆是一愣,虽说玉京山神女更迭自然是要明示天下,但这般急切就上山寻找神女的人,还是头一次遇见,为了公平起见,两人扯谎接话:“神女堪堪接任,还未正式出关,现在无法面见。”
  枯竭沙哑的声音轻笑起来:“仙师可是在唬我,坊间传闻新任神女命格带劫,然是被迫上任的,是否愿意接任尚且不可知,何来的闭关一说?”
  两人敛了神色,盯着面前的人,伸手在他面前晃悠,确认他真的看不见才停手。
  “我确目力不清,仙师不用试探。”
  目的不纯,上山只为找寻神女,这样直接的话术两人自然得加紧审问。
  那人撑着边缘坐起身,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却一个踉跄直接跪倒在地。手脚无力,目力不识,身形纤瘦,这样的男子到底是怎么爬上这玉京山的?
  “身子不好,修养好了就下山去,无极宗不是你想赖就能赖的地方,根骨脆缺,毫无仙根,即便是你能找到神女阁下,也没有任何用处。”
  云澍将人重新放置在床上,郑重开口呛声。
  “不问问我叫什么,就赶我走,你们仙门就是这样待客的吗?”
  那人嘴角沁出血痕,滴落在干净的里衫上,漾开一片血色。
  银翎看着床上的人,面庞清瘦,双颊瘦得有些脱相,微微凹陷,尖而小的下巴衔接着转折分明的下颌角,双目遮掩,这般病态的容貌在她脑海里没有任何的印象,况且这般羸弱的身子骨更不像是大有名头的人物,甚至抛开面容来看,没有仙骨,没有灵力,甚至手筋都被挑断过的人,即便是他们心善,将人留在别苑,以后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出路。
  “手筋缺损不能着力,身上多处受伤初愈,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来头?”
  云澍感应到银翎的想法,开口问询。
  “温卿濯那小子……你们应该不陌生,那小子以前就打不过我,为了让把他当上魔神,弥罗界长老联合将我残害至此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