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因此，这条律法几乎成了蒙灰的摆设。
头戴白色兜帽的白木清走在下城区街头，她穿过一个又一个热闹激动的人群，像一片游离的雪花。
无论是过去的圣女，还是现在的教皇叶筝，都不会比白木清更熟知教廷的典籍律法。
她在八岁就读过教廷的所有法条，“绝罚”的含义过于当时的她过于艰涩，于是她抱着厚厚的典籍跑去询问父亲。
父亲为她逐字逐句解读，然后笑着告诉她：
“如果‘绝罚’能实施，受刑者就是被这个国家流放的人，没有任何人可以信任、依靠，也不会再有任何人追随他。”
“这绝对是全帝国最可怖的刑法。”
那时还算年轻的男人语气感慨，“可惜，能动用得起它的教皇至今还没出现呢。”
或许是看到了女儿眼中的疑惑，他又补充道：“你还是不理解吗？”
“哈哈哈等你长大就会明白它的可怖之处了，失去社会的认可比杀死肉.体更令人恐惧。”
希望教廷五百年，如今终于等来了有着足够底气和魄力动用绝罚的领袖。
白木清来到了关押白燚监牢。
他的身份特殊，由最受教皇倚重的圣行骑士团负责看守，不允许任何人探望。
但叶筝通过了白木清的见面许求。
意外的是，监狱十分朴素简约，看起来并不是层层看守的重地，如果犯人起了心思，或者外面有人想要劫狱，可以轻松离开。
白木清还没走进这座监牢之前，【神域】已经告诉了她数种带人离开的路径。
“父亲，你想离开这里吗？”
坐在铁栏另一头的白焱本来酝酿了满腔复杂情绪，被白木清直白的话语一下子截断，一时无语。
但他很快调整好了情绪，胡茬满面的疲惫面容透着某种坚定。
“我犯下的事情，我会承担所有责任，逃跑是懦夫之举，我宁愿站着死，也绝不苟活。”
中年男人已经想好了，叶筝必然不会放过这个光明正大处死他的机会，他已经背上了板上钉钉的罪名，他一旦逃跑，他的家人、家族都会受到连累。
何况，在他对叶筝出手的那一刻，已经做好承担所有后果的准备。
“木清，你不必劝我，回去多陪陪你的母亲，是我对不起她……”
“父亲。”白木清不得不打断，她疑惑道：“您还不知道教廷对你的……处置吗？”
“难道不是处死我？”
“是绝罚。”
男人缓了好一会儿，他的脸埋进双手，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气，放声笑起来。
“你说绝罚、绝罚？”
“还真是会羞辱人啊，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恶毒的……”
“父亲，能活着，就是最幸运的事情。”
白木清严肃着一张冷白的脸说道。
她加入骑士团去下城区清理诡域的时候，就算是她在场，也无法保障所有人的安全，更别说不少人撑不到她进去，连完整的尸体都无法留存。
中年男人却失望愤怒地看着她，“活着？如果活着就能让你满足，向叶筝摇尾乞怜，你怎么能对得起白家的荣耀？”
“可是父亲，什么是白家的荣耀？”
白木清此时此刻真的感到疑惑，但显然，中年男人误以为是阴阳怪气的意思。
“你走吧。”
“我知道，我的‘绝罚’已经开始了。”
中年男人平静回道。
白木清沉默片刻，实际上她今天来是想劝说父亲。
如果作为皇帝心腹的他愿意向叶筝揭露皇帝更多的秘密，并且公开反对皇帝，这样一来，对叶筝、他，还有这个国家都是最好的选择。
但他似乎沉浸在了某种情绪中无法自拔。
白木清并不陌生这样的父亲，他是一个天生的表演家，不过比起父亲、丈夫，他更热衷于扮演忠臣和骑士，就算他效忠的对象是真正的怪物。
白木清站了起来，她没有再试图劝说，尊重了父亲的选择。
她礼貌地向父亲告别，就像两人还在辉煌的庄园，而不是逼仄阴暗的监牢。
白木清转过身离开，白燚却在视线范围之外露出了犹豫煎熬的神情。
【神域】在无声中将一切看得一清二楚，但白木清没有犹豫，没有转身。
她走出了沉闷压抑的监牢，随意散着步，不知不觉走进了热闹的居民区。
一个孩童跑闹着摔在地上，白木清停下脚步，把他拉了起来，小孩看到了兜帽下的白瞳，大声叫唤了起来。
“白色的眼睛……是那个白家的？”
“就是那个刚被教皇冕下抓起来的……”
“听说我们的冕下今天要来，难道她也想……”
周围人一下子多了起来，孩子拉住白木清的手喋喋不休，带着恶意的天真问她的眼睛为什么长得这么奇怪。
白木清轻轻掰开了小孩的手，然后将兜帽一扯，雪白的发色在阳光下格外耀眼瞩目。
在路人的惊讶、惧怕、厌恶的目光中，白木清缓缓走向下一个目的地。
龙骨之事是白家先祖犯下的罪孽，她虽然不知情，但切实享受了罪孽之上的果实。
如今，她无法心安理得住在上城区。
白木清知道自己的心理或许存在某种程度的病态。
她在第一次听到希望神的故事时，或许已经对“正义的守护者”这个角色入了迷。
她要去下城区东区的诡域最频发的地带，常住在那里，直到诡域不再光顾。
【神域】接收着这片地带所有人的窃窃私语声、躁动抵触的情绪，白木清的步伐始终平稳，面无表情。
忽然间，那些私语和不安的情绪消失了，白木清停下脚步。
叶筝被人簇拥着，站在道路的尽头。
251 · 第 251 章
隔着一定的距离，坐在车里的叶筝看见了远处的白木清，她没有掩饰自己的外貌，白到透彻，十分瞩目。
大概因为白燚的缘故，一整条街道的目光都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如果她不是强大异能者，说不定会有冲动的人上前做出过激的举动。
忽然，叶筝瞥见了街道旁某栋楼的阳台上，一个人端着水桶，表情忿忿不平，也不知道水桶里装了什么东西。
叶筝从车里走出来，摘掉了帽子，那张被全国人熟识的面容出现在阳光之下。
阳台上的人惊得手忙脚乱端回水桶，楼下的人纷纷回头发出惊呼。
呼喊着叶筝的声音此起彼伏，有人甚至情不自禁流泪，随同的骑士们在拥挤中努力维护着秩序，没有人过问教皇为何会在这里下车。
呼啸的风涌向叶筝，白木清没什么表情的面容有一刻失神，稍稍停顿后，她继续往前走。
白木清悄无声息地路过水泄不通的人群，她听见了叶筝温柔又不失力量的声音正说着问候的话语，激动的人群变得安静，像课堂上最乖巧的学生。
对于白木清而言，“对视”是没有意义的，她的双眸不可视物，眼睛像是拼凑人形的玻璃珠。
在【神域】感知到叶筝转头看向她的方向，白木清也回望过去。
隔着层层叠叠的人影，叶筝看不见她，白木清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意义。
或许，叶筝只是偶然看向这个方向，是她需要一刻的心有灵犀慰藉接下来的旅途。
能和叶筝同路是很愉快的，但一直同行是不可能的，白木清想，尽管如此，她仍然希望她们会在下一个路口交集。
人群中央，汇聚的热气将氛围蒸腾得更加热烈。
叶筝微笑着回应热情，耐心且精练地回答众人期望和困顿，有时候这种事情比对付诡域的怪物更耗费心力，就算是叶筝也不可能时刻拿出众人期待的饱满状态，虽然她向来做得很好。
在交谈之余，叶筝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人群边缘，隐隐看到一道无杂质的白一晃而过，像冬阳下反射的雪光。
她悄悄给了身旁骑士一个指示，在骑士们的护送下重新回到车上，开往目的地。
叶筝靠在座位上闭眼，鸦黑的眼睫轻颤。
虽然她早有预料，但看到刚刚的那一幕，她无法安心地坐在车里旁观。
她必须拿白家开刀，白木清作为白燚的女儿，无法不受到牵连，在这种风声鹤唳的关键时刻，她需要维持决绝的态度，不能在明面上袒护和白家相关的人。
“走吧。”
叶筝睁开眼睛，淡声道。
白木清不是脆弱的雪人，她们都不会因为一时的困顿而停滞不前。
车行驶到圣行骑士团基地，叶筝带着人进入基地，文德已经在门口等候着她。
由于她的缘故，帝国总站没有了快速列车，她辗转了两天才到达下城区，难免有种疲惫感。
可叶筝必须亲自来交代一些事情。
“我们已经掌握了裴西的踪迹，他这几天可能会‘访问’关押白燚的地方。”
头戴白色兜帽的白木清走在下城区街头，她穿过一个又一个热闹激动的人群，像一片游离的雪花。
无论是过去的圣女，还是现在的教皇叶筝，都不会比白木清更熟知教廷的典籍律法。
她在八岁就读过教廷的所有法条，“绝罚”的含义过于当时的她过于艰涩，于是她抱着厚厚的典籍跑去询问父亲。
父亲为她逐字逐句解读，然后笑着告诉她：
“如果‘绝罚’能实施，受刑者就是被这个国家流放的人，没有任何人可以信任、依靠，也不会再有任何人追随他。”
“这绝对是全帝国最可怖的刑法。”
那时还算年轻的男人语气感慨，“可惜，能动用得起它的教皇至今还没出现呢。”
或许是看到了女儿眼中的疑惑，他又补充道：“你还是不理解吗？”
“哈哈哈等你长大就会明白它的可怖之处了，失去社会的认可比杀死肉.体更令人恐惧。”
希望教廷五百年，如今终于等来了有着足够底气和魄力动用绝罚的领袖。
白木清来到了关押白燚监牢。
他的身份特殊，由最受教皇倚重的圣行骑士团负责看守，不允许任何人探望。
但叶筝通过了白木清的见面许求。
意外的是，监狱十分朴素简约，看起来并不是层层看守的重地，如果犯人起了心思，或者外面有人想要劫狱，可以轻松离开。
白木清还没走进这座监牢之前，【神域】已经告诉了她数种带人离开的路径。
“父亲，你想离开这里吗？”
坐在铁栏另一头的白焱本来酝酿了满腔复杂情绪，被白木清直白的话语一下子截断，一时无语。
但他很快调整好了情绪，胡茬满面的疲惫面容透着某种坚定。
“我犯下的事情，我会承担所有责任，逃跑是懦夫之举，我宁愿站着死，也绝不苟活。”
中年男人已经想好了，叶筝必然不会放过这个光明正大处死他的机会，他已经背上了板上钉钉的罪名，他一旦逃跑，他的家人、家族都会受到连累。
何况，在他对叶筝出手的那一刻，已经做好承担所有后果的准备。
“木清，你不必劝我，回去多陪陪你的母亲，是我对不起她……”
“父亲。”白木清不得不打断，她疑惑道：“您还不知道教廷对你的……处置吗？”
“难道不是处死我？”
“是绝罚。”
男人缓了好一会儿，他的脸埋进双手，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气，放声笑起来。
“你说绝罚、绝罚？”
“还真是会羞辱人啊，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恶毒的……”
“父亲，能活着，就是最幸运的事情。”
白木清严肃着一张冷白的脸说道。
她加入骑士团去下城区清理诡域的时候，就算是她在场，也无法保障所有人的安全，更别说不少人撑不到她进去，连完整的尸体都无法留存。
中年男人却失望愤怒地看着她，“活着？如果活着就能让你满足，向叶筝摇尾乞怜，你怎么能对得起白家的荣耀？”
“可是父亲，什么是白家的荣耀？”
白木清此时此刻真的感到疑惑，但显然，中年男人误以为是阴阳怪气的意思。
“你走吧。”
“我知道，我的‘绝罚’已经开始了。”
中年男人平静回道。
白木清沉默片刻，实际上她今天来是想劝说父亲。
如果作为皇帝心腹的他愿意向叶筝揭露皇帝更多的秘密，并且公开反对皇帝，这样一来，对叶筝、他，还有这个国家都是最好的选择。
但他似乎沉浸在了某种情绪中无法自拔。
白木清并不陌生这样的父亲，他是一个天生的表演家，不过比起父亲、丈夫，他更热衷于扮演忠臣和骑士，就算他效忠的对象是真正的怪物。
白木清站了起来，她没有再试图劝说，尊重了父亲的选择。
她礼貌地向父亲告别，就像两人还在辉煌的庄园，而不是逼仄阴暗的监牢。
白木清转过身离开，白燚却在视线范围之外露出了犹豫煎熬的神情。
【神域】在无声中将一切看得一清二楚，但白木清没有犹豫，没有转身。
她走出了沉闷压抑的监牢，随意散着步，不知不觉走进了热闹的居民区。
一个孩童跑闹着摔在地上，白木清停下脚步，把他拉了起来，小孩看到了兜帽下的白瞳，大声叫唤了起来。
“白色的眼睛……是那个白家的？”
“就是那个刚被教皇冕下抓起来的……”
“听说我们的冕下今天要来，难道她也想……”
周围人一下子多了起来，孩子拉住白木清的手喋喋不休，带着恶意的天真问她的眼睛为什么长得这么奇怪。
白木清轻轻掰开了小孩的手，然后将兜帽一扯，雪白的发色在阳光下格外耀眼瞩目。
在路人的惊讶、惧怕、厌恶的目光中，白木清缓缓走向下一个目的地。
龙骨之事是白家先祖犯下的罪孽，她虽然不知情，但切实享受了罪孽之上的果实。
如今，她无法心安理得住在上城区。
白木清知道自己的心理或许存在某种程度的病态。
她在第一次听到希望神的故事时，或许已经对“正义的守护者”这个角色入了迷。
她要去下城区东区的诡域最频发的地带，常住在那里，直到诡域不再光顾。
【神域】接收着这片地带所有人的窃窃私语声、躁动抵触的情绪，白木清的步伐始终平稳，面无表情。
忽然间，那些私语和不安的情绪消失了，白木清停下脚步。
叶筝被人簇拥着，站在道路的尽头。
251 · 第 251 章
隔着一定的距离，坐在车里的叶筝看见了远处的白木清，她没有掩饰自己的外貌，白到透彻，十分瞩目。
大概因为白燚的缘故，一整条街道的目光都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如果她不是强大异能者，说不定会有冲动的人上前做出过激的举动。
忽然，叶筝瞥见了街道旁某栋楼的阳台上，一个人端着水桶，表情忿忿不平，也不知道水桶里装了什么东西。
叶筝从车里走出来，摘掉了帽子，那张被全国人熟识的面容出现在阳光之下。
阳台上的人惊得手忙脚乱端回水桶，楼下的人纷纷回头发出惊呼。
呼喊着叶筝的声音此起彼伏，有人甚至情不自禁流泪，随同的骑士们在拥挤中努力维护着秩序，没有人过问教皇为何会在这里下车。
呼啸的风涌向叶筝，白木清没什么表情的面容有一刻失神，稍稍停顿后，她继续往前走。
白木清悄无声息地路过水泄不通的人群，她听见了叶筝温柔又不失力量的声音正说着问候的话语，激动的人群变得安静，像课堂上最乖巧的学生。
对于白木清而言，“对视”是没有意义的，她的双眸不可视物，眼睛像是拼凑人形的玻璃珠。
在【神域】感知到叶筝转头看向她的方向，白木清也回望过去。
隔着层层叠叠的人影，叶筝看不见她，白木清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意义。
或许，叶筝只是偶然看向这个方向，是她需要一刻的心有灵犀慰藉接下来的旅途。
能和叶筝同路是很愉快的，但一直同行是不可能的，白木清想，尽管如此，她仍然希望她们会在下一个路口交集。
人群中央，汇聚的热气将氛围蒸腾得更加热烈。
叶筝微笑着回应热情，耐心且精练地回答众人期望和困顿，有时候这种事情比对付诡域的怪物更耗费心力，就算是叶筝也不可能时刻拿出众人期待的饱满状态，虽然她向来做得很好。
在交谈之余，叶筝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人群边缘，隐隐看到一道无杂质的白一晃而过，像冬阳下反射的雪光。
她悄悄给了身旁骑士一个指示，在骑士们的护送下重新回到车上，开往目的地。
叶筝靠在座位上闭眼，鸦黑的眼睫轻颤。
虽然她早有预料，但看到刚刚的那一幕，她无法安心地坐在车里旁观。
她必须拿白家开刀，白木清作为白燚的女儿，无法不受到牵连，在这种风声鹤唳的关键时刻，她需要维持决绝的态度，不能在明面上袒护和白家相关的人。
“走吧。”
叶筝睁开眼睛，淡声道。
白木清不是脆弱的雪人，她们都不会因为一时的困顿而停滞不前。
车行驶到圣行骑士团基地，叶筝带着人进入基地，文德已经在门口等候着她。
由于她的缘故，帝国总站没有了快速列车，她辗转了两天才到达下城区，难免有种疲惫感。
可叶筝必须亲自来交代一些事情。
“我们已经掌握了裴西的踪迹，他这几天可能会‘访问’关押白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