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就是我觉着宁阳公主或许对我有些不满。”
  锦岁继而详细地将事情娓娓道来。先是那封邀贴,再从那杯梅子酒,而后到想要她性命的暗卫。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透露着宁阳不喜欢她。
  她不是傻子,而宁阳为何不喜欢她,她大概也能略微猜到一二。
  是因为她面前这个男人——裴霁明。
  大抵就像满园春色,容不得旁人折了她最心爱的花枝。
  不过....
  锦岁略带失望的垂下眼眸,裴霁明定是不信她的。他定会觉得堂堂一国公主何故寻她一个官眷的麻烦?
  就在此刻,头顶传来裴霁明他的声音,声音冷淡,察觉不出一丝情绪。
  “日后就让寒刃与墨铮就在你身边罢,他们身手一向不错。若是再有些意外,也能护得住你。”
  锦岁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
  他信她?
  锦岁又问道:“夫君你信我么?”
  裴霁明握着兵书的指节骤然发白,书页在指间发出细微的簌簌声,却仍维持着低头翻阅的姿势。
  耳畔却清晰地回响着锦岁的话语。
  他信她么?他不过也是知晓那位六公主恶名在外而已。他当时也不知为何此刻也要取她性命,现在他也已明了。
  “无关信与不信。只不过你既已嫁入裴府,那裴府便有义务保护你的安危。”
  他将他的保护说成以裴府的名义。
  话虽如此,想起锦岁方才描述时苍白的脸色,想起她险些命丧黄泉的险境,他莫名只觉得有团火在胸腔里灼烧。
  是愤怒么?他不禁询问。那他又为何而愤怒?
  他不懂。
  锦岁只是点头回答“知道了”。本就不该抱有期望的,她自嘲地咬住下唇。果然,他保护她一直都是义务、是职责而已。
  他说会派人保护,语气冷静得像是在部署一场无关紧要的战事。锦岁望着他,原以为他们彼此的距离逐渐拉近,如今看来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喉间泛起苦涩,向裴霁明道别后一个人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寝居。
  前脚刚踏进寝居,就听见春雨叫苦不迭的声音。
  只见她左手攥着浸透冷水的帕子,不断往右手手腕上敷,嘴里还时不时溢出“嘶——好痛”的抽气声。
  “春雨,这是怎么了?”锦岁快步上前。
  待看清对方手腕上那片触目惊心的烫伤,她的呼吸陡然一滞。原本白皙细腻的肌肤上,肿起大片亮晶晶的水泡,边缘处泛着可怖的红,像是被滚烫的铁烙出的印记。
  春雨见是自家主子,眼眶瞬间红透,泪水在睫毛上凝成晶莹的水珠:“少夫人,厨房新来了一个小厮,好生蠢笨!他失手打翻了药罐,滚烫的药汁全泼在了奴婢手上……”
  受了天大的委屈,她哽咽着抽气,声音断断续续。泪珠扑簌簌地滚落,滴在浸透冷水的帕子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春雨的哭喊声引来了秋月,秋月循声赶来,瞧见春雨触目惊心的手腕也是不由得惊呼。
  “这是怎得了。”
  见秋月来了,春雨又哭着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
  “呜呜...都怪那个新来的小厮,蠢得要死!疼得我当时就蹲在地上起不来了!若是留疤了该怎么办....”说着,她又将手腕往前伸了伸,委屈的抽噎声混着断断续续的抱怨,在屋内回荡。
  “莫要哭了,仔细哭坏了眼睛。”她掏出手帕轻轻擦去春雨脸颊上的泪痕,指尖触到对方颤抖的皮肤,心里泛起一阵酸涩。想起这两个自幼相伴的丫头,从江府到裴府,都是她们二人一直陪着自己。
  她扭头吩咐秋月:“你且去把我妆奁二层的那盒药膏拿来。”
  那是母亲沈氏为她准备的药膏,不仅能治疗烫伤,而且能淡痕祛疤。
  说罢,她又伸手轻轻按住春雨想要起身的肩膀,“别动,仔细扯到伤口,且安心坐着等药。”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唯有春雨偶尔的抽气声和秋月匆匆离去的脚步声。锦岁握着春雨未受伤的那只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
  她暗暗在心里盘算着,待明日定要去厨房问问清楚,做事这般毛躁的话怕是不大好。
  此刻皇城的琼兰殿并不如同往日般宁静。
  燕云珠今日身体完全好了个利索,她怒气冲冲地去往琼兰殿。
  “六妹妹好兴致。”
  燕云珠进入殿内就瞧见燕云华正悠闲的品着茶。燕云珠盯着对方慢条斯理品茶的模样,太阳穴突突直跳。
  燕云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番,笑盈盈的看向燕云珠道:“姐姐可要尝一尝华儿新得的茶?”
  说罢,仿若拈花般轻巧地托起茶盏递向燕云珠。茶汤泛起琥珀色的涟漪,蒸腾的热气裹着龙井的清香袅袅升腾。
  她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可偏燕云珠瞧见她扬起的笑脸就万分嫌恶。
  燕云珠冷哼一声,随后用力抬手挥开茶盏。
  燕云华“啊”的一声后茶盏应声脱手,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瓷片撞击青砖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燕云华的眼底闪过一丝阴毒,可就那一瞬间,就被燕云珠清清楚楚地捕捉到。
  下一秒,燕云珠用力的扼住燕云华的衣领,迫使她同自己对视。
  “我倒要问问你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我的锦岁表妹何时招惹过你?你凭什么要与她过不去?”她的指甲深深掐进绸缎,几乎要将对方的衣领撕裂,眼底翻涌的怒火仿佛能将人灼烧殆尽。
  燕云华却在这近乎窒息的钳制下轻笑出声,脸颊泛起一阵潮红。她纤细的手指慢悠悠搭上燕云珠的手腕,冰凉的触感如同毒蛇缠上猎物。
  “姐姐在说什么,华儿听不懂啊。”
  尾音婉转上扬,嘴角勾起的弧度却不达眼底,眼波流转间藏着算计得逞的得意。
  “不过,姐姐何必为了个外姓姑娘,对妹妹这般动怒?”她故意往对方掌心蹭了蹭,柔弱的模样与眼中的狡黠形成鲜明对比。
  “不懂?”
  燕云珠笑出声来,然后她狠狠地甩了燕云华一个巴掌。“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响彻整个大厅。
  燕云华白皙的面容立刻浮现五个清晰的手指印。
  “这巴掌是还你的那杯梅子酒。”
  燕云华的瞳孔收缩,正欲发作时,又挨上第二个巴掌。又是“啪!”的一声。燕云华的两个面颊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可见燕云珠用了多大的力气。
  “这巴掌是还你派了暗卫刺杀锦岁表妹。”
  两个巴掌让燕云华愤怒不已,凌乱的发丝间露出通红的眼底,像头被激怒的困兽。
  “燕云珠!你敢...你敢打我!”
  她的声音带着沙哑的嘶吼。
  “敢,我为何不敢?”
  以前她与燕云华都是面和心不和,如今这下是真真撕破脸皮了。于是索性她也不再顾及燕云华的脸面。
  “你算计她两回,我还你两个巴掌。”
  话音刚落,燕云华想要扑过来,燕云珠一个侧身多了过去。燕云华扑了个空,这让她更加愤怒。
  “燕云珠!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燕云珠看着匍匐在地上的她,居高临下的蔑视道:“你莫要以为父皇偏宠你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你这些上不了台面的腌臜手段莫不是都是从王婕妤那学的?”
  “也是了,有其母必有其女。只不过——”燕云珠俯身看向燕云华。
  “你连王婕妤的脑子都没继承全,这般拙劣的刺杀手段,还真令人招笑。”
  燕云华睚眦欲裂,整个人都在止不住的颤抖。她这般傲气的人也是有自己的逆鳞,那便是自己的生母王婕妤。
  那是她这辈子都比不过燕云珠的存在,那是藏在高傲外表下,永远无法愈合的自卑伤口。
  第16章 祖母中毒
  ◎裴府也发生了件始料未及的大事◎
  燕云华的生母王婕妤原是画舫里的乐姬。
  王婕妤擅弹乐器。指尖拂过琵琶弦时,清越的曲调能勾得两岸酒楼上的文人墨客纷纷推窗。
  轻柔的吴侬软语能把各种各样的男人勾进温柔乡里。
  那夜龙舟夜游,她抱琴跪于船头,一曲《春江花月夜》如潺潺流水漫过雕梁画栋,曲终时帝王掷下的羊脂玉扳指在甲板上撞出脆响。
  自此,她便踩着江南的月光,踏进了朱红宫墙。
  帝王力排众议执意纳她为妃,可朝廷上下皆不愿。
  龙案前跪满了神色凝重的朝臣。为首的老臣白发苍苍,手中笏板几乎要戳到地上,声音因激动而发颤:“陛下!那乐姬出身低微,若纳她为妃,岂不让天下人耻笑我朝后宫失德!”
  此言一出,满殿附和声此起彼伏,仿佛要掀翻这巍峨的金銮殿。
  帝王将奏折不轻不重地摔在案上,明黄龙纹随着动作微微晃动:“朕意已决!”
  话音未落,御史大夫突然出列,伏地叩首,额头在青砖上磕出闷响:“陛下,祖宗规矩不可废!前朝因女色亡国的教训犹在眼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