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每每想到这时,燕云华就怒火中烧。
  若说喜欢的话,她倒也谈不上多喜欢。她见识过不少男子,可偏裴霁明那般不近女色,拒人千里之外的个性她倒是头回见。
  哪怕她用公主的身份刁难他,他也铁骨铮铮。
  可她就偏想折了他这傲骨。
  绿意在一边低下头恭恭敬敬的回答:“不管多么风姿绰约的女子,奴婢觉着都不及公主一分。”
  燕云华轻笑一声,从软榻上坐起。
  “你说话惯会讨我欢心的。”她忽然轻笑,声线像浸了蜜的刀刃,尾音拖得老长,随手扯过一缕垂落的青丝绕在指尖。
  “可我不大喜欢裴郎的妻子——”
  话音未落,软榻上发出细碎的布料摩擦声。燕云华坐直身子,她把玩青丝的指尖骤然收紧,几缕乌发被扯得笔直,却仿佛感觉不到痛:“你说,那样无趣的女子,留着做什么呢?”
  绿意的脊背猛地绷紧,额间已沁出细汗。
  “公主金枝玉叶,身份尊贵,”绿衣的声音终于泛起一丝颤抖,却仍维持着恭顺的语调,“何须在意旁人?”。
  “在意?”她忽然低笑,美眸中氤氲着杀意。
  燕云华紧接着补充道:“我自然是在意了,我中意裴郎。她若不除,我怎能让裴郎当我的驸马?”
  许是燕云华周身散发的杀意令人胆寒,一位入宫服侍没多久的小宫娥吓得一颤。手中的葡萄滚落几颗到地上。
  绿意瞪了一眼:“这种事都做不好?”
  一众宫娥慌忙下跪,膝盖撞在地上磕出清脆的声响。每一个人都抖如筛糠,大气都不敢喘。
  燕云华斜睨着地上的葡萄,丹凤眼微微眯起。
  “捡起来。”她忽然开口,声线甜腻得像浸了蜜的毒酒。
  “用嘴。”
  小宫娥的身子剧烈颤抖,眼泪瞬间涌了出来,连磕头的力气都没有。殿内的空气仿佛结了冰,其他宫娥垂首盯着地面,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终于,小宫娥抖着身子趴下去,嘴唇刚要碰到滚落在公主软榻边的葡萄,燕云华忽然轻笑一声:“罢了,脏了本宫的地。”
  燕云华撇向一旁的绿意道:“瞧我,光顾着同你讲话,都忘了旁边还候着这么多人了。咱们的话都被听了去。”
  还未等绿意回答,燕云华冷冰冰的补了一句:“换一批罢。”
  一瞬间,所有跪在地上的宫娥都拼命求饶。燕云华只是烦闷的摆摆手,屏风后边多了好几个暗卫,将宫娥们往外拖。
  少女们的哭喊声渐渐消失在回廊尽头,地上的葡萄还在泛着微光。燕云华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继续把玩起垂落的青丝,唇角的冷笑比刚才更盛了几分。
  第12章 各怀心思
  ◎有刺客◎
  锦岁从库房内挑了好几份,最后在祖母的建议下最终敲定了一对价值连城,通体血红的玉镯。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公主设宴的当日。
  今日锦岁着了身鹅黄色衣衫,雪白的肌肤被衬得愈发莹润,仿佛浸着晨露的玉兰花瓣。她鬓边斜簪一支珍珠攒花簪,三两颗浑圆的东珠垂在耳侧,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铜镜中人微微抬眼,美眸流转。眼尾微微上挑却不带半分凌厉,反似含着一汪春水,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随着眨眼轻轻颤动。
  鼻梁秀挺如琼玉雕琢,却因唇角若有若无的浅笑添了几分柔意,两颊的梨涡在薄施胭脂后若隐若现,恰似初绽的桃花。
  “少夫人穿这身真好看。”春雨在她身侧笑盈盈地帮她规整头上发簪的位置。
  锦岁转身过整理裙裾时,秋月从外头进来,有些踌躇着开口道:“少爷一早进宫办事去了....怕是不能同少夫人一起....”
  “那怎得不派人跟咱们少夫人知会一声?”春雨有些忿忿不平的说道。
  春雨心里头替锦岁鸣不平。少夫人刚过门一个月,哪有夫妇分乘两辆马车的道理?想到这里,春雨的眼眶有些泛红,今日可是要入宫去,被旁人瞧见了怕是又要惹人非议了。
  反观锦岁倒是面无表情,只是淡淡的道了句:“知道了。”
  待她准备就绪后,她扭头对春雨道:“我一会准备出发了,你去知会祖母一声。”
  春雨点头:“好的。”
  燕云华这次设宴的地方就在皇城内的一处水榭内。
  晨光初现时,太液池西岸的水榭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水榭连接着的九曲水廊依湖而建,十几根朱红色的亭柱托举着黛瓦飞檐。微风吹过帷幔,掀起湖面阵阵涟漪。
  十二艘船舫系在水榭边,船身上系着的银铃与薄纱在风中轻颤,船内隐约传出乐伎调试乐器的叮咚声。
  岸边垂柳的枝条拂过水面,掠过波光粼粼的湖面,划破水中倒映的亭台楼阁,将水榭的倒影揉碎成万千波光粼粼的碎影。
  锦岁跟在引路的小宫娥身后打量着这奢靡的建筑,心中暗自咋舌不愧是如今圣上最宠爱的幺女。
  她又四处张望起来,来的大部分都是京中权贵,想来她哥哥也会出席罢。不过她瞧来瞧去倒没瞧见裴霁明。
  正当锦岁垂下头后,耳畔传来一阵温和的声音。
  “岁岁。”
  锦岁惊得一抬头,就看见李鹤洲一袭蓝袍立在他不远处。
  李鹤洲对小宫使了眼色,小宫娥便识趣的退下。
  锦岁心下一惊,想要扭头就走。却不料李鹤洲上前一步拉住锦岁的手腕。
  “岁岁你躲着我作甚?”
  锦岁用力的挣脱他的桎梏,但李鹤洲握的紧,终归是徒劳。
  她深吸一口气:“还请李公子放手,人多眼杂,这样不合规矩。”
  “李公子”二字像是一把匕首,狠狠刺向李鹤洲的心。
  “李公子?”李鹤洲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平日里鹤洲哥哥的唤我,你我二人何时这般生分了?”
  他早就听闻锦岁新婚之夜被夫婿撂下,一个人独守空房。他一直念着她,念着她会不会在裴家受欺负。可如今她反倒与他渐行渐远。
  锦岁有些愠怒,在她眼中的李鹤洲一直是一位克己复礼的正人君子。如今同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似是忽视了锦岁的羞赧,李鹤洲问道:“岁岁你近来可好?”
  锦岁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气,略带严肃道:“众目睽睽之下你与我拉拉扯扯怕是不合礼数罢,更何况已为人妻。”
  被风吹到飞舞的帷幔粘在九曲回廊的朱漆栏杆上,李鹤洲的眸色一暗。
  他望着锦岁攥紧帕子的指尖泛白,喉间滚过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在她说出“已为人妻”时,瞳孔骤然一缩——那四个字像浸了毒的利刃,顺着她唇齿间吞吐的芳香,径直扎进他的心。
  “礼数?”他忽然低笑,声音低沉,带着潮湿的沙哑。
  若是能夺取她,他才不在乎什么礼数。正人君子不过是他伪装的面具。
  趁李鹤洲愣神,锦岁捎带用力的扯回了自己的手腕。
  锦岁望着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心中一阵发寒。
  “我还有事,先行告退。”
  锦岁留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开,扭头的一瞬看着朝着自己走过来的人影,心中总算心安起来。
  只见燕云珠盛装朝着她走来,锦岁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快步跑过去:“云珠表姐。”
  燕云珠拉住锦岁的手:“我就是过来寻你的。”
  其实燕云珠早在李鹤洲之前就瞧见了锦岁,她刚想上去。没想到被李鹤洲抢先,跟让她没料到的是这位月明风清的探花郎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与锦岁拉拉扯扯。
  她这才强忍着怒火快步赶来想为锦岁解围,她赶紧拉走锦岁。
  原处的凉亭内。
  燕云珩坐在桌前,他指尖捏着那只薄如蝉翼的青瓷茶盏,盏内碧色茶水上浮着两朵新摘的白梅,袅袅热气裹挟着松烟香、茶香与梅香,在他面前氤氲成雾。
  他轻抿一口,喉结微动,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目光却始终落在茶盏内缓缓舒展的花瓣上。
  裴霁明身着墨色劲装立在左侧,他身姿笔直如松,腰间玉佩随着呼吸微微晃动。凉亭外的柳条扫过竹帘,投下斑驳的影,落在他紧绷的下颌上。
  燕云珩转动茶盏的动作突然一顿,茶盏轻叩桌面发出脆响:“这探花郎好大的胆子。”
  二人在远处显然已经瞧见方才发生的事情。
  “你可得小心些....”
  这探花郎是在觊觎裴夫人呐。后半句话燕云珩在心中无声的说道。
  裴霁明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攥紧,他不晓得胸口产生闷闷的感觉是何缘由。
  他下意识地抚上心口,那里闷闷的感觉愈发清晰,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反复揉搓。明明和他没关系,为何这般烦躁?
  他皱起眉,想起昨日锦岁熬的莲子羹,想起她耳尖泛红递碗时的模样,此刻却被另一个人用那样炽热又偏执的眼神盯着,莫名的不适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