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围观百姓当即鼓掌叫好。
  安少游吃了个哑巴亏,咬着牙应下四日之约。
  踏进第二间青楼前,段凤巡脸色惨白,捂着肚子直冒冷汗。
  段诏巡原想送她去医馆,一转身看着七绕八绕的路,又打起了退堂鼓:“玄机道长,我不识路,可否劳你送九娘去医馆?”
  “行。我送她去古生堂。”
  ”朱砂与两人定好碰面地点后,便扶起段凤巡前去医馆。
  第二间青楼里的北里女子,比起第一家,姿容更胜一筹。
  罗刹找到假母,掏出令牌说明来意。
  假母见两人通身贵气,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带着两人去了二楼的一间房。
  房中有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
  观之肌肤胜雪、云发丰艳、千娇百媚。
  她怀抱琵琶轻拢慢捻,琤琤琮琮的错落声,恰似滚珠落玉盘。
  一曲终了,她摘下面纱,面容艳如桃李,低头盈盈一拜:“郎君,奴献丑了。”
  段诏巡抚掌道好:“姐夫,她弹得真好。不如我们……”
  话音未落,罗刹已高声截断他余下的所有话:“太!差!了!你轮指时滞涩且不连贯,应是幼时习艺基础不牢所致。你小时候练琵琶,是不是常偷懒?”
  乐伎震惊抬头:“你怎么知道?”
  “我学了多年琵琶。不敢称当世前三,当世第四第五总还是敢的。”罗刹昂起头,意气扬扬。末了,他半是鼓励半是劝诫道,“你心气高,多练几年,终臻妙境。”
  乐伎含泪道谢:“多谢郎君指点。”
  假母呆立在一旁,心中苦闷。
  房中乐伎已是楼中魁首,一番献技,不仅没得一句好,反而被当场说落得一无是处。
  见乐伎哭得梨花带雨,假母霎时对两人没了兴趣,干脆坦白:“楼中女子所用的香粉,全由我所置办。我嫌梨花味道清淡,从不买梨花香粉。”
  乐伎一边抱着琵琶哭一边点头:“我们用的是迎蝶粉。”
  “那你们知道哪间青楼爱用梨花香粉吗?”
  “西北隅的三家。”
  “多谢。”
  罗刹快速道谢下楼,段诏巡跟在他身后,好奇道:“姐夫,你很喜欢弹琵琶吗?”
  “在家无事做,只能学琵琶。”
  “不知姐夫是何方人士?”
  “长安人呀。”一提起这个,罗刹完全止不住想炫耀的心,“不瞒你说,家兄做梦数十载,惟愿托身长安。结果反倒是我不费吹灰之力,便成了长安人士。”
  在邕州的几日,罗荆看到他的过所,气得饭都少吃了一碗。
  段诏巡:“不费吹灰之力,指的是?”
  罗荆拍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自然是娶一个好妻子。”
  “……”
  段诏巡干笑两声,脸色极为难看:“姐夫,你倒像入赘……”
  罗荆眉头紧蹙:“入赘是什么?”
  段诏巡:“男嫁女娶,日后孩子也要随母姓。”
  头回听说入赘的说法,罗荆神思飞远,心潮澎湃。
  若有朝一日,他与朱砂有了孩子,他肯定要让孩子姓姬。
  朱砂是下一任天师,他们的孩子是下下任天师。
  岂非他又不费吹灰之力,便成了太一道供奉与敬仰的先辈?
  还岂不是,他可以在鬼族横着走?
  一想到太一道众弟子日日朝他跪拜的场面,他乐得大笑:“七郎,多谢你提点,我今日便回家找朱砂商议入赘事宜。”
  “……”
  他的孩子,可以不姓罗可以不姓祁。
  但一定要姓姬,必须要姓姬!
  两人按照假母所指,找到西北隅的三家青楼。
  一走进其中一家,罗刹赶忙拦住过路的一个女子:“你用的是什么香粉?”
  女子不明就里:“覆梨粉。”
  罗刹:“何处买的?”
  女子:“并非买的,而是团娘做的。”
  团娘是此楼的一个舞伎,舞技平平,却精通制香之道。
  据女子所说,团娘四时应季出香,还会搭配同香型的胭脂与口脂。
  春梨配茉莉、夏荷配禅客、秋桂配月橘、冬梅配寒兰。
  两人通过假母,找到在家制香的团娘。
  一听自己做的香粉可能与平康坊三件杀人案有关,她大呼冤枉:“我做好后便交给假母,由她分给楼中姐妹。我甚少外出,近来三个月忙着制香,未出家门半步。”
  团娘所在的房间,堆满了香料与花卉。
  罗刹随意扫了一眼,见临窗的桌案上摆满了香粉,知她没撒谎。
  覆梨粉仅自家在用,如今竟与命案有关。
  同在房中的假母吓得大惊失色:“三人死的日子,楼中没有女子外出。”
  香粉来源确定。
  罗刹嘱咐段诏巡随假母回青楼后,快步出门找到安少游:“安少尹,死者身上所沾香粉,出自山月楼,你快些遣差役围住该处。待同州的人证一到,即可确认女子身份。”
  安少游:“正想找人告诉你,你说的同州籍男子就在长安。”
  “啊?”
  “他本就是长安籍,一个满口谎话的浪荡子而已。”
  【作者有话说】
  在自信的罗刹面前弹琵琶,等于班门弄斧[狗头]
  第111章 画皮鬼(六)
  ◎“趁我不在,竟敢与她们私会!”◎
  说来也巧,安少游方才一听罗刹说起男子的名字,便觉耳熟。
  正要吩咐手下尽快去同州找人,一个青衫黑影从他的身边一闪而过。
  他顺手抓住黑影:“韩六郎,你怎么还敢来平康坊?”
  韩六郎是他上司韩府尹的族中子侄,一事无成,谎话连篇。
  时常偷拿家中金银玉器变卖,来平康坊装腔作势。
  半月前,韩六郎与人争抢歌伎不成,竟当众抬出韩府尹的名号。
  当时围观的几位官员,恰是韩府尹的政敌。
  第二日,政敌上疏,称韩府尹的同族子侄在平康坊欺男霸女,直指韩府尹纵容子侄仗势欺人。
  韩府尹有苦难言,下朝回家后,便将韩六郎拖到韩氏祠堂臭骂一顿。
  韩六郎自知闯了大祸,当即发毒誓,说再也不踏进平康坊半步。
  结果不到半个月,他故态复萌,又大摇大摆走进平康坊。
  原本安少游拦下韩六郎后,打算派人将其送回韩家。
  可他看着嬉皮笑脸的韩六郎,无端想起罗刹说的同州籍男子:“同州籍、名卓韦廷、二十有五、长得俊俏显年轻。”
  韩字拆开便是卓韦。
  卓韦廷、卓韦廷,岂非就是韩六郎韩廷?
  安少游喊住垂头丧气欲走的韩六郎:“你可曾化名卓韦廷,与北里女子来往?”
  一听到“卓韦廷”三字,韩六郎顿时心虚不已,央他保密:“安兄,家中内人凶悍,我也是身不由已……我早已与那个女子断绝来往,你别告诉堂叔。”
  罗刹得知来龙去脉,忙问道:“可否让他去山月楼,找出女子?”
  闻言,安少游朝北面一招手。
  一晃眼,一个油头粉面的男子出现在两人面前。
  安少游眼皮未抬:“就是他。”
  韩六郎嬉皮笑脸:“不知贤弟找我有何事?”
  “认人。”罗刹拉走他,一边走一边问道,“半月前,是否有一女子主动引诱你?”
  韩六郎依言点头,高声大骂女子是疯子:“我那日本与玉娘有约,路过一处暗巷,她故意往我怀中撞,手还不安分地在我身上乱摸。”
  说到此处,他停顿片刻,满足地舔了舔嘴唇,方继续道:“我以为她是暗门子,便半推半就地搂住她,就地与她云雨一番。谁知,欢好到一半,这个疯妇突然问我多少岁。”
  他答二十余岁,女子冷着脸一把推开他,迅速跑走。
  可怜他兴致正高,只能以手代劳。
  罗刹哑然失色:“暗巷冒出一个女子,你不害怕吗?”
  “说实话,我又不亏。”韩六郎恬不知耻地笑道,“她长得跟天仙似的,口口声声说爱慕我。”
  罗刹默默与他拉开三步的距离。
  是人是鬼都不知,这韩六郎,委实色胆包天。
  山月楼前,罗刹碰见等在门外的朱砂。
  韩六郎看见美人,立马扶正幞头,讪皮讪脸凑上去:“女郎真是我见犹怜。”
  朱砂面无表情一脚踹开他:“哪来的丑货,竟敢污我的眼。安少尹,此人冒犯太一道,当掌掴十下。”
  安少游:“先让他认人吧。”
  朱砂:“行吧,我心善,先让他认人。”
  余下的时辰,韩六郎再不敢放肆,老老实实跟在罗刹身后,一间接一间的房间找过去。
  楼上楼下三层,全看了一遍。
  韩六郎一瘸一拐,靠在柱子上喘气:“都是些胭脂俗粉,不是她。”
  罗刹带着安少游找到假母,言语敲打之后,假母才缩头缩脑道:“还有一个女子,不住在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