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方众妙命令道,关上车窗和车帘,不要让外界窥见车内的情景。
  史正卿微微蹙眉。
  史归林猛地回头,低声怒斥:方众妙,你想对我哥做什么?孤男寡女地待在一处本就于理不合,你还闭门闭窗,你不知羞耻!
  方众妙根本不理会史归林的叫嚣,朝史正卿再度下令:关上车帘,不要留一丝缝隙。
  左右两边的窗户已经被黛石和余双霜关上。
  史正卿心里暗自思量起来。这门窗一关,凭自己浪荡的名声,旁人会怎样猜测?不出半日,满城都会流传他与方众妙的风言风语。
  这方众妙被人追杀是真,想赖上自己恐怕也是真的。毕竟她现在怀揣巨宝,无依无靠,很需要找一个护得住她的靠山。
  思及此,史正卿微微挑眉,唇角勾出一抹轻蔑的弧度。
  方众妙的心声恰好从他头顶飘过:【若史正卿骑马在外,那些杀手就会把所有乱箭都射进车里,我无处可躲。所以史正卿必须与我待在一起。】
  【关紧车帘和车窗,杀手们就不会知道我与史正卿的具体位置,如此一来,暗器也废了。】
  【无论如何,我都要牢牢握紧史正卿这块人肉盾牌。回到侯府之前,他不能离开我身边半步。】
  史正卿嘴角的蔑笑僵住,不自觉地挠挠鼻尖,然后低下头去只能说,幸好方众妙听不见他的心声,否则真是尴尬。
  史正卿立刻将车帘严丝合缝地拉紧,一句废话没有。
  车外传来史归林气急败坏的声音:哥,你还真听她的话呀!改明儿,整个临安城都会谣传你跟忠勇侯的遗孀有私情,你还想不想娶妻?
  史正卿呵斥道,你闭嘴!末了下令,车夫,快些走!
  马车缓缓开动,史正卿看向方众妙,问道:走哪条路?
  方众妙伸出食指点点桌面,勒令道,你我换个位置。
  史正卿:你还真是把我这块人肉盾牌利用得彻底!
  但输了就是输了,史正卿只好与方众妙交换位置。
  坐定之后,方众妙暗暗忖道:【坐在这里,前边来了暗箭,有史正卿帮忙挡。后边来了暗箭,有史归林帮忙挡。不错,很安全。】
  黛石和余双霜低下头忍笑。
  史正卿深厚的养气功夫差点告破。谁若是落到这女人手里,谁就会被利用得只剩下骨头渣子!
  史正卿往后靠了靠,平复着难以言说的心情,然后又问:往哪条路走?
  方众妙浅浅一笑,语气玩味:自然是从御街直走。
  史正卿不禁愕然。调遣马车的时候他顺手查了查,知道方众妙把回春堂的秘方白白送给了整条街的药铺,这才惹下杀身之祸。
  她现在非但不绕着御街走,还想穿行而过?她怎能猖狂到这等地步?
  史家还真的成了她的虎皮和盾牌!
  史正卿不知怎的竟然低笑起来。他朝车外高声下令:从御街走!
  放浪形骸的他岂会把这点危险放在眼里?今日之事有趣极了!
  车队浩浩荡荡驶过御街。
  方众妙对车夫说道:回春堂若是到了就告诉我一声。
  车夫在外应诺。
  不多时,回春堂到了。
  方众妙看向史正卿,低声下令:你打开车窗。
  史正卿打开车窗。方众妙跃过矮桌来到他身后,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半个脑袋探出去,朝站在回春堂门口的汤玉衡微微一笑。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也是明晃晃的宣战。
  汤玉衡死死盯着方众妙,带着巴掌印的红肿面皮止不住地抽搐,眼里闪过怨毒的光芒。纵使狂怒至极,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远远站着目送。
  从今日起,方众妙已成为他最仇视的人。不把方众妙除掉,他将夜夜不得安寝。
  等马车驶过回春堂,方众妙低声说道:好了,可以关窗了。
  史正卿轻轻关上窗户,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肩头这只白嫩纤细的手。他非常清楚,方众妙按住自己不是一种亲密的举止,而是为了随时把自己扯过去替她挡箭。这女人真的狠毒!
  方众妙换回之前的位置,手肘撑着桌面,掌心扶着额角,慵懒而又惬意地低笑起来。
  心声万般愉悦地飘过:【看见汤玉衡气到快吐血的样子,我的心情很是舒爽。这一把,道心稳固。】
  史正卿:
  黛石和余双霜把头撇到一边偷笑。
  第93章 你们史家我势在必得
  车队顺顺利利地驶过御街。
  方众妙下令:去大理寺卿府上。
  史归林不耐烦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你怎么如此多事?
  方众妙斜睨着史正卿。
  史正卿无奈叹息,然后扬声:叫你去你就去,你怎么如此多话?
  史归林委屈地喊:哥,你还是不是我哥?莫非你真的被这个妖女迷住了?
  史正卿越发无奈,压低声音说道:你可以喊得更大声一点,让全城的人都知道我被妖道方辰子的女儿迷住了。
  外面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才响起史归林没好气的声音:去大理寺卿府上!
  车队缓缓改道。
  方众妙伸出食指轻点棋盘,问道:你很讨厌我爹?
  史正卿从抽屉里取出两个棋奁说道,我们来手谈一局。
  方众妙执起一枚黑子,再度询问:你为何讨厌我爹?
  这还用问?我为你们方家定制的匾额早已说明一切。
  史正卿似笑非笑地夹起一枚白子,并不想回答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心声幽幽飘过半空:【我问你话,你不回答,我凭什么满足你?】
  手腕一甩,黑子被方众妙抛回棋奁。
  史公子,你自己跟自己下吧。
  史正卿捏紧白子,心火一股一股地往外冒。被人三番四次戏耍、胁迫,还毫无办法,这体验于他而言也是第一次。
  史正卿放下白子,忍着怒气说道,我与先太子还有陆云隐是至交好友。
  方众妙愣了一愣,不禁暗自思忖:【又是先太子。看来我爹当年因为这事,没少得罪人。】
  【他明知推行废太子之事风险巨大,而赵璋又是个不成器的蠢人,他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从风评上看,先帝虽然不是开疆拓土的雄主,却也是守成有道的明君。他们君臣二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史正卿暗暗在心里冷笑。
  方辰子自然是为了他的利益考量。赵璋侍奉他有如侍奉君父,平日里鞍前马后,十分殷勤。为了永保荣华,方辰子当然会推听话的赵璋上位。
  心中义愤难平,史正卿沉声道,为了荣华富贵,你爹害死了先太子,害苦了陆云隐,你说我该不该厌憎于他?我即便迁怒于你,也无可厚非。
  方众妙在心里嗤笑:【我爹会为了荣华富贵而废太子?这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她瞥了史正卿一眼,心声幽幽:【我的修为高深莫测,我爹的道行还在我之上。我们二人已是半褪凡躯的仙长。】
  【荣华富贵之于我们是唾手可得,也是过眼云烟,不值一提。】
  【我爹废掉先太子,必然有常人不可揣度的原因。我得好好查一查!】
  黛石和余双霜深以为然。
  史正卿低下头,藏起眼中的轻蔑。方众妙的确有些古怪,却还远远谈不上高深莫测。她没有狂妄的资本,却行狂妄之举,到头来只会变成一个笑话。
  当年的事没什么好查的。太子死前一边吐血一边恨入骨髓地喊着方辰子的名字,那一幕是自己亲眼所见。
  史正卿收起棋奁,面色阴沉如水。
  方众妙问道:陆云隐是谁?
  史正卿看向她,表情诧异。陆云隐与方家有血海深仇,方众妙怎么会不知道?
  黛石连忙附在小姐耳边低语:陆云隐是先太子的伴读,与先太子断袖分桃,感情非同一般。二人苟合的时候不慎被妃嫔发现,告到御前。先帝雷霆震怒,命人挖掉陆云隐的髌骨,革去他的功名,将之打入天牢。
  先太子待陆云隐情深义重,闯入天牢把人救出。先帝深感失望,当夜就颁布了废太子的诏书,先太子为与先帝抗争,以头撞柱,最终死在陆云隐怀中。
  大长公主是陆云隐的舅母,很是疼爱陆云隐,倾尽全力为他周旋。先太子死后,先帝痛心疾首,没了心气,也就顺势把陆云隐放了回去。
  方众妙微微挑眉,颇感讶异。没想到当年的朝堂纷争竟还隐藏着这般的爱恨情仇。
  史正卿冷笑道:陆云隐与先太子根本没有私情,是你爹方辰子陷害他们。你爹当年可是造了不少孽,得罪了不少人。如今余飞翰也死了,你失去最后一个靠山,出门的时候最好当心一点。你爹的政敌必然会百倍千倍地报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