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二人争吵的时候,方众妙已对两张婚书失去了兴趣,更不想探究姜雨柔和三个男人的爱恨情仇。
  她随手把婚书往后一扔,黛石轻轻巧巧接住,收入怀中。
  方众妙伸出食指点点桌面,笑着对满脸泪痕的余问清说道,你上前来,我有话问你。
  余问清吓呆了。
  姜雨柔再也顾不得遮挡自己面容,连忙把儿子扯入怀中,扑通跪下,急急叩拜,少夫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您饶了问清一命!他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
  与王安贞吵得正凶的余双霜顿时心凉了半截。
  她上辈子好歹也是大企业的ceo,不会看不懂人心。她为母亲冲锋陷阵的时候,母亲只会往后缩,但弟弟只是被问了一句,母亲就能立刻冲出来为弟弟挡风遮雨。
  原来即使是母爱也不会完全平等。
  余双霜闭上嘴,脸色灰败地退回原位。
  王安贞满怀期待地看向方众妙,只盼方众妙赶紧帮自己处理掉这个碍眼的野种。
  余成望几次张口又几次闭口,终是长叹一声。
  他本就不喜余飞虎这个庶子,对庶子养在外面的奸生子自然也不会怜惜。若是能让儿媳妇出了这口气,叫侯府重获安宁,这孩子死得也算有价值。
  四位族老捋捋胡须,喝喝茶水,竟也全然漠视了余问清的生死。
  一个官妓所出的奸生子,溺死在马桶里也不足惜!
  余飞虎走上前,满脸惶急。王安贞拉他一把,暗示性地瞟向公爹,余飞虎便又退了回去,闭上微红的双眼。
  照如今的状况来看,这个孩子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留下只会成为他的污点!
  死吧!死了对谁都好!
  姜雨柔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宁远侯,然后是四位族老,再然后是余飞虎。最后她绝望的发现,这些人竟然都盼着她的问清死!
  她苦命的儿啊!
  心里涌上一股气,姜雨柔抬起头朝方众妙呐喊,少夫人,我愿代替我儿去死!你放我归家,我今晚就扯一根白绫吊死自己。你明日派人来探,若是没找着我的尸体,再抓我儿子也不迟!求少夫人给我这个机会!
  她砰砰磕头,青石地面出现一团沾血的印记。
  余双霜又气又恼,又悔又痛。若不是她每日在母亲耳边念叨,让母亲一定要为余飞翰生下儿子,母亲也不会兵行险招向余飞虎借种。
  她也有错啊!
  余双霜重重跪下,给方众妙磕头。她自私惯了,说不出要代替母亲和弟弟死的话,只能陪着母亲一起经历这绝望和痛苦。
  方众妙的指尖还在轻轻点触着桌面,没有表情,不曾发话,漆黑的眼瞳幽深难测。
  余问清抽抽噎噎地哭着,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他隐约明白,自己与母亲、姐姐正遭受着怎样的绝境。
  在场所有人也都清清楚楚地知晓:倘若方众妙要送这母子三人去死,无人会替他们喊冤。他们是宗族的污点和耻辱,把他们处理干净,符合全族人的利益。
  忠勇侯若是还活着,他可能会亲自动手!
  余双霜最后一次磕头的时候便直不起腰了。她闭上眼,滚烫的额头贴着冰冷的青石板,在难以言喻的绝望和窒息中等待。
  方众妙忽然轻笑起来,缓慢说道,湖面上总会飘荡着许多浮萍。它们没有根系稳固自身,只能随波逐流。
  余双霜微微抬头看着方众妙的鞋尖。她知道,这没有根的浮萍,说的是母亲姜雨柔,也说的是她和弟弟。
  方众妙扫视母子三人,继续道,哪怕浮萍多到把湖面完全遮盖,能让湖水泛起波澜的永远只有来自于天地间的风和雨。
  余双霜霍然抬头,惊愕地看着方众妙。她知道,这湖水指的就是对方,只有天与地的伟力才能让对方动摇。
  是她想得那个意思吗?方众妙的心胸能宽广到那个地步吗?
  方众妙下一句话验证了余双霜的猜测。
  她语气平静地说道:你们随时可以离开临安城,不会有人拦你们,这话是我说的。
  心声悠然地响在半空:【只是三个被命运、被强权、被浮生,肆意摆布的弱者罢了,与他们为难辱没了我的颜面。】
  姜雨柔猛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上首。
  余问清连忙扑进母亲怀里,小声催促:娘,我们快走吧。
  余双霜头脑空白,表情呆愣,脸上不知不觉流下两行热泪。
  她忽然自嘲地低笑起来。
  哈哈哈,这本书的作者真是个天才!方众妙有这样的气魄和胸襟,还有这样的实力和底蕴,作者竟然让她当恶毒炮灰!那真正的女主得优秀成啥样儿?
  第10章 圈地盘
  方众妙的决定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族长余德洪呆愣许久,然后长叹了一口气。
  若方氏能与飞翰一条心,余氏宗族有此宗妇,何愁家族不兴?只怪飞翰对方氏太狠,夫妻俩早早就离了心。
  唉,真是可惜
  余成望眸光闪了闪,揪着的一颗心竟然缓缓松开。余问清和余双霜到底是他的孙子、孙女,他心中也有一丝不忍。
  余飞虎不敢置信地睁开眼,看向方众妙。他脸上的表情复杂至极,心中思绪万千。一时之间,他对这个嫂嫂竟然涌上了敬畏和感激之情。
  他是如此懦弱,也是如此自私,连个妇人都比不了。但话说回来,嫂嫂本也不是普通妇人。
  族人有的赞同方众妙,有的反对方众妙,但他们全都不敢插手宁远侯府的家务事,只能闭嘴。
  唯独王安贞呆了一呆,然后就嘶喊起来,方众妙,你凭什么放他们走!这个贱人先后与你的夫君和我的夫君通奸,她应该浸猪笼!
  方众妙平静开口:你丈夫先娶了她,在不曾和离的情况下又娶了你,这叫停妻再娶,已是触犯国法,理当流放。
  王安贞吓得双目圆睁,说话也结巴起来,流流流,流放?
  她没读过什么书,只识得几个字,故而对国法律令全然不知。她看看余飞虎,再看看周围黑压压的一群族人,忽然就吓白了脸。
  若是这些人有心告发,夫君就危险了!
  该死的!她就算想杀人灭口,也没这个通天的本事啊!
  王安贞立刻就服了软,走上前重重跪下,哀求道,嫂嫂,求您替夫君想个办法遮掩此事!
  真是奇怪,遇到天塌的事,她竟然没向府中最有权势的公爹求助,反倒第一个想起方众妙。可见在她的认知里,方众妙已是顶顶有能为的人。
  余飞虎咬紧牙关站在原地,双眼渐渐发红。看见贞娘这般为自己,他的良心怎能不痛?他对不起姜雨柔,更对不起贞娘。
  余双霜眼眸一亮,连忙说道:少夫人,二少夫人,只要宁远侯府愿意放过我们母子三人,我们保证走得远远的!我娘与二少爷全无瓜葛,更没有签过什么婚书!娘,你说是不是?
  她扯了姜雨柔一把。
  姜雨柔回头看看余飞虎,泪珠瞬时滑落。但她已无力改变什么,只能顺着女儿的话往下说。
  少夫人,二少夫人,我会带着霜霜和问清远走他乡,从此再不来临安城。婚书的事,我会永远烂在心里。
  方众妙并不理会姜雨柔母女二人和王安贞,只用幽深难测的目光环视周围这些族人。
  心声回荡在半空:【你们烂在心里无用,要的是所有人都烂在心里。怕只怕族人之中有那贪婪之徒,觊觎侯府富贵,回去之后向官府告发余飞虎停妻再娶。】
  【族人们不知道余飞翰还活着。在他们看来,若是能把余飞虎也弄死,侯府便绝了嗣,所有家业都会落到他们手里。】
  【这是瓜分侯府的最好时机与最大把柄,只要有心,必然会有人牢牢抓住。】
  余德洪再叹一声,心中隐隐作痛。
  飞翰啊飞翰,你当初为何要冷落方氏?你可知道她是怎样一个女子?有她相助,你是如虎添翼啊!
  余成望也在环视族人,眸光透着狠戾。他知道,儿媳妇的顾虑是对的。侯府的隐患就藏在这群人之中。
  听见心声的王安贞剧烈颤抖起来。早知如此,她会亲自把姜雨柔母子三人送得远远的,哪里会不依不饶?
  余飞虎懊悔无比,也朝族人们扫视过去。然而,谁居心叵测,谁心向侯府,谁老实本分,谁贪婪奸猾,他根本看不出!
  嫂嫂倒是能看出这些人的面相,但嫂嫂会帮他吗?
  族人们不明所以,只觉惶惶不安。当然,其中有几人已暗地里激动起来。
  方众妙忽而一笑,朝余问清招手唤道,你上前来,我有话问你。
  姜雨柔连忙抱紧儿子,眼里满是惊恐。
  余双霜拉开她的手,轻轻推了余问清一把。在不自知的情况下,余双霜已经开始信服方众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