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夜风裹着忘忧草的甜香灌进窗来,吹得玖鸢鬓边的珠钗轻轻晃动,钗头星火落在火神玄色衣摆上,竟晕开一小片暖色的光。
  她望着他眼中的熔金与星光,忽觉喉头那点涩意化作了绕指柔,便也伸手,将另一枚珠钗簪在他发间赤金冠旁。
  她的手心生出一朵火海棠,与火神十指相扣,如今却成了天地间最温柔的印记。
  她眸底的柔情恰如春晓融冰,那双眼波原是含着三分疏离、五分矜雅的,此刻却似被暖炉烘化了的琥珀,幽幽漾起蜜色的光。
  睫羽微颤时,竟教帘外斜斜漏进的竹影都晃了几晃,倒像是笼在烟霞里的远山,青黛色中透出点薄晕的粉。
  她指尖绞着裙上的蹙金绣线,忽然抬眼望他,鸦羽般的睫毛下,瞳仁里映着他的影子,连那影子都浸在一汪春水里。
  唇瓣动了动,未语时先有抹胭脂色从腮边漫上眼角,半晌才从檀口里逸出声轻叹:“……有你真好。”
  第325章 天道的七种杀器
  “天道的齿轮在暗处转着,”火神低声说,指尖仍停在她的掌心上,“可我这掌心的温度,从来都知道该往哪里去。”
  风吹过脚前忘忧草,送来一阵若有似无的甜香,玖鸢看着他眼中映出的自己,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却又被一种莫名的安稳感按住了——就像暴雨天躲在桥洞下,明知外面风狂雨急,却因身边有个人,便觉得那雨声都成了琴音。
  她没说话,只将手轻轻覆在他握玉珏的手上。
  他的手很烫,却烫得让她心安。
  “芯籣那残魂……”他忽而低叹,指尖抚过玉雕中玖鸢的面容,那玉质温润,竟似真能触到她肌肤的温度,“原是我对不住她,若不是为了寻她,也不会遇见你……”
  话音未落,一阵强风袭来。
  “‘祂’…听到了。”祝融的声音在烈焰的咆哮中显得异常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炼狱中淬炼而出,带着铁与血的味道。“这…就是‘天谴’!”
  “那就…让它来吧!”玖鸢眼中再无丝毫犹豫与畏惧,只剩下焚尽一切的决绝。
  “想收走棋子的命?也得看这棋盘…烧不烧得穿!”
  玖鸢的眼瞳穿透烈焰与寒潮,再次看到了昭明廿三那焚尽一切的赤红炼狱,看到了巫咸冥那双泣血诅咒的眼。
  这一次,她眼中不再只有绝望的灰烬,而是燃起了足以焚天的复仇之火!
  “‘祂’欲重启乾坤?好!”火神的声音如同亿万座火山同时在心底爆发,“那便让这焚世之火,先烧了你这狗屁的棋局!”
  “不好!回大殿!”火神拉着玖鸢的手转瞬间来到火神殿的正殿。
  殿内,天君的原神在“水月鼎”里有些躁动。
  这“水月鼎”是火神家的神器,能很好保存灵魂。
  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弥漫着焦糊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原始腥甜的新生气息。
  那气息如此霸道,每一次无声的吞吐都令虚空震颤,殿宇深处传来根基不堪重负的呻吟。
  “来了……”
  火神话音未落,九天之上,那铅灰色的天幕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
  没有雷霆,没有闪电,只有一片纯粹、冰冷、令人灵魂冻结的黑暗。
  一只巨眼,缓缓自那黑暗中浮现。
  它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流淌的、浑浊的暗金,如同凝固的法则本身。
  那巨眼漠然转动,冰冷的目光穿透层层叠叠的虚空,牢牢锁定了火神殿深处那团搏动的光茧。
  绝对的死寂只维持了一瞬。
  “呜——呜——”
  仙界各处,无数仙山福地中,古老沉重的警仙钟毫无征兆地自鸣,声浪如亿万冤魂的悲泣,瞬间席卷整个三十三重天!
  钟声所至,仙鹤哀鸣坠空,瑶草瞬间枯黄,祥云溃散如烟。
  所有仙官神吏,无论品阶高低,无论身处何地,一股源自生命最本能的、无法抗拒的恐惧洪流般冲垮了他们的心神。
  无数仙官匍匐在地,瑟瑟发抖,修为稍弱者,仙体竟出现道道裂痕,仙元不受控制地逸散。
  那并非对某个存在的畏惧,而是对整个赖以存在的“秩序”本身即将崩塌的绝望预感!
  “天…天道震怒……”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仙官趴在天河边,望着浑浊翻涌的河水,失魂落魄地喃喃。
  苍穹之上,那只暗金色的天道巨眼,骤然蒙上了一层猩红。
  一滴粘稠得如同融化红宝石般的巨大血泪,从那冰冷的巨眼边缘缓缓渗出、拉长,最终,沉重地滴落。
  “嗤啦——!”
  血泪落处,万里晴空瞬间被染成一片绝望的猩红。
  那不是雨,是血,是粘稠的、带着法则诅咒的天道之血!
  猩红的血雨瓢泼而下,砸在琉璃瓦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浇在地脉真火上,那仅存的火苗发出凄厉的尖啸,瞬间化作缕缕刺鼻的青烟。
  整个火神殿域,顷刻间化为一片翻腾的血海炼狱,刺鼻的铁锈腥气混合着焦糊味,让人欲呕。
  血雨落在仙体上,如同滚烫的烙铁,滋滋作响,蚀骨销魂的剧痛钻心而来。
  “啊——!”
  一个刚冲出侧殿的侍从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嚎,手臂沾上几点血雨,瞬间便露出森森白骨,仙元溃散如烟,整个人眨眼间便化作一滩污浊的血水,融入脚下的血泊。
  这血雨,是天道的清洗,是灭绝的诏令!
  就在血幕遮蔽天地的刹那,七道色泽各异、却同样裹挟着毁灭气息的流光,如同七柄破开血浪的利剑,从不同的方向撕裂猩红的雨幕,悍然降临在火神殿四周的虚空。
  “奉天道敕令,诛灭孽障!”一个宏大而冰冷的声音在血雨中震荡,盖过了血雨落地的轰鸣。
  东方天际,一面巨大的青铜古镜高悬。
  镜面浑浊,幽光吞吐不定,镜光所及之处,殿宇的琉璃飞檐、坚固的赤炎玉柱竟开始无声无息地扭曲、软化,被投入无形的熔炉,空间本身都在这镜光下呻吟变形。
  持镜的神使一身玄黑道袍,面容模糊在镜光之后,唯有那操控空间法则的冰冷意志清晰可辨。
  西方,三枚赤红如烙铁的令牌滴溜溜旋转,组成一个燃烧的三角。
  令牌上古老的雷纹闪烁,每一次转动都引动九天之上沉闷的雷声。
  狂暴的紫电在令牌间跳跃、汇聚,凝成一条条咆哮的紫电狂龙,龙口大张,对准了殿门,毁灭的气息在疯狂蓄积。
  南方,一只硕大的朱红葫芦口喷烈焰,烈焰中裹挟着密密麻麻、细如牛毛的金色飞针。
  那飞针锐利无匹,穿透血雨时发出尖锐的嘶鸣,针尖闪烁着湮灭仙魂的歹毒寒光,如同亿万只嗜血的毒蜂,编织成一张覆盖殿顶的死亡之网。
  北方,一方玄黑大印如山岳般压下,印底“镇”字古篆金光刺目。
  大印尚未完全落下,恐怖的重压已让整座火神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地面龟裂,碎石在压力下无声化为齑粉。
  无形的力场禁锢四方,如同泥沼,迟滞着殿内任何可能的动作。
  东北方,一柄森白的长幡无风自动,幡面绘满扭曲的鬼脸。
  凄厉的嚎哭声从幡中汹涌而出,无形的音波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穿透琉璃墙壁,直刺神魂!
  玖鸢闷哼一声,掌中的凤凰火焰也猛地一缩,发出低沉的、带着痛苦意味的呜咽。
  西南方,三块流转着青光的方形玉砖盘旋飞舞,轨迹玄奥,每一次碰撞都发出沉闷的巨响,激起肉眼可见的青色冲击波纹。
  波纹扫过之处,空间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震荡、破碎,形成无数细小的空间裂痕,吞噬着周遭的一切。
  西北方,一只造型狰狞的青铜兽首香炉悬浮,炉口喷出的并非香烟,而是浓稠得化不开的惨绿色毒雾。
  那毒雾无视血雨,如有生命般贴着殿宇墙壁蔓延、渗透,所过之处,坚固的赤炎玉柱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留下道道漆黑的凹痕,空气里弥漫开令人眩晕的甜腻恶臭。
  七种杀器,七重毁灭的法则,交织成一张天罗地网,将整个火神殿域彻底封死!
  血雨倾盆,杀阵森严,天道巨眼在血幕之后冰冷凝视。
  殿内,天君的原神在重重杀机刺激下搏动得更加剧烈,不安的龙形虚影在光茧表面疯狂扭动,发出阵阵穿透血幕的、带着原始愤怒的稚嫩嘶鸣。
  “走——!”
  第326章 明王道的秩序
  火神那火焰不再是纯净的金红,而是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暗色。
  他双臂猛地向两侧虚空一撕!
  “吼——!”
  伴随着一声震动寰宇的巨吼,他背后,虚影骤然显现。
  虚影带着焚尽万物的凶戾,狠狠撞向那覆盖天穹的粘稠血幕和交织的七重法则杀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