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元敬蓦地呼出一口浊气。
  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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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维明并未在路上耽误太久。
  酒坊忙着开工制酒,他不敢停留,看了好友就紧赶慢赶的回了酒坊。
  整个酒坊门前的道路上都飘着米香,远远的就看见酒坊房顶上白烟袅袅。
  一入内,伙计们全都穿着统一款式和颜色的工服,系着白色麻布围裙,温婉混迹在其中,许是为了伙计们方便找,她特意外面套一件深色罩衫,又将头发全部盘成一个利落的髻,用红色三角巾缠着,露出饱满的脸部轮廓,在人群中格外打眼。
  温老爹很满意。
  不愧是他和白月光生的崽,就是比旁人好看。
  第92章借钱
  酿酒八道工艺,第一道便是浸米。
  筛子筛出稻壳,石磨转动将粟米粉碎,再架锅烧开温水,加入其中翻拌均匀。
  女奸商正拿着个小本本,还有她惯用的芦苇管笔,凑大铁锅很近,一脸的求知欲缠着马昌顺,“马师傅,浸到什么时候能进行蒸煮?”
  “吸水胀大,一颗颗疏松便可。”马师傅指着洗得瓦亮排排码齐的甑锅,“然后放这里面,架锅蒸煮,直到外硬内软、内无白心、疏松不糊、透而不烂、均匀一致。蒸米要经过‘三蒸两淋’的工序,以保证一筒米熟度一致,粒粒分明。”
  温婉拿着小本本手速刷刷刷的记下,虽然她做管理,但自家的产业总得清楚每个流程不是?
  温婉一抬头就看见温老爹站在门口一脸慈母笑,“爹,你回来了?”
  酒坊门前大院子的地上铺满了蒸煮糊化后的米,冯水根舞动麒麟臂,用木锹将米从甑锅里铲出,放在干净的地面上,用木锹不断摊薄和匀,进行着自然冷却。
  哟。
  动作倒是挺快。
  眨眼间都到第三个工序了。
  难怪酒坊屋顶白烟徐徐。那燃的是白烟吗?不是!是银子啊!
  温老爹绕过面前地坝那一大摊匀开的米,和温婉寒暄两句便往屋内走,他在正堂主位翘着二郎腿坐着,看着外面热闹场景,捧起茶碗,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这把稳了。
  以后能退居二线做个太上皇了。
  孩子年轻,正是闯荡的年纪。
  可是他已经老了,到了享清福的时候了。
  温老爹背着手,在酒坊来回转悠。
  见大家都干得热火朝天他却无事可做,不由尴尬的摸摸鼻子,又想到陈妈总埋怨姑爷在后山搞什么练武场,他还没去过,便闲庭信步的往后山走。
  隔老远就听见剑风赫赫之声,走近才看见赵恒带着半扇银色面具,只露出下半张脸来。他手持长剑,身形矫健宛若游龙,一柄二十两银子的长剑在他手里愣生生舞出千军万马的奔腾气势。
  这长剑,还是他送给赵恒的。
  嗯,不亏是走镖的,这身手就是矫健,以后看家护院…不成问题。
  只不过…一想到温婉打着去父留子的主意,温老爹这会子对赵恒倒是多了几分怜惜。
  这孩子多好啊。
  知分寸、懂进退、人又机灵懂变通。
  要不是被他们父女二人趁着他失忆,连哄带骗的让他成了自家的女婿,他何至于要背着赘婿的名声过一辈子?何至于整日戴着这累赘面具?
  这件事…终究是他们做得不厚道。
  以后该善待这孩子才是。
  “父亲回来了?”赵恒看见旁边驻足的温老爹,立刻停下动作朝温老爹走来,见他油光满面身体大好,全无之前虚弱病态,不由放下心来。
  温老爹看一眼木质的武器架,上面挂着的全是木头做的长剑、长枪、棍棒之类,工艺粗糙,一看就是孩子自己的木工活儿。
  温老爹心里又埋怨了温婉几句,难得对赵恒和颜悦色,“等酒坊挺过这段时间以后,爹做主,十八般兵器都给你买一套。别人家孩子有的,以后你也有。”
  赵恒失笑。
  暗道这两父女真是一模一样。
  都想着给他充实兵器库。
  行吧,两份宠爱的感觉也不赖。
  温老爹叹口气,宛如慈父一般拍拍赵恒的肩膀,“以后在家里受了什么委屈,或者那丫头欺负你,你跟爹说,爹为你做主。”
  赵恒对温维明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有些不知所措,随后才莞尔一笑说道:“多谢父亲。”
  温老爹想着防患于未然,又给赵恒做心理建设,“一家人客气什么。你既到了我温家,那就是我的儿子。爹对你没有其他要求,只要你平安快乐就好。”
  赵恒微微蹙眉。
  温老爹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去了柳姨娘那儿一趟,整个人也变得更亲和了?
  父子两寒暄了一会儿,主要是温老爹问赵恒吃了没、睡了没、拉了没,天气转凉多加衣裳,问得赵恒云里雾里无法招架。
  温老爹自觉和自家女婿拉进了关系,想着就算将来有朝一日赵恒恢复记忆,他回忆起在温家的时光,也不至于太恨他们,心情大好。
  哪知,一下山就看见那头猪又来了。
  猪精拉着自家闺女,两个人在墙角嘀嘀咕咕,温维明走近一听,才听到猪精想找温婉借钱。
  温维明没好气说道:“借什么借?托你朱掌柜的福,我酒坊元气大伤,你还好意思舔着脸来借钱?当初是谁跟元敬哥俩好,看不上咱温家的,现在来借钱,亏你开得了这个口!”
  朱旺被温维明训得脸色呐呐,倒是温婉笑着说道:“我父亲话粗理不粗,我们酒坊什么情况,朱掌柜应该比别人更清楚。你别看这次买粮我占了便宜,但鑫隆钱庄那儿还有石金泉欠下的巨额债务,我温家还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今年冬天。”
  温婉苦笑,“再有一个多月,钱庄该带着打手上门了。”
  朱掌柜被臊得险些站不住脚,“是我不对,我病急乱投医求到两位跟前,实在是不该。”
  温维明冷笑一声,拂袖入内,很自觉的坐上c位,又看一眼唯唯诺诺的朱旺,“元六郎不是欠了你几百两漕运的费用吗?你不去找他,反而找我,是什么道理?”
  “哎哟,温老弟…快别提了,元敬那个狗东西这几天一直躲着我呢!我去找了他好几回,仆人们每次都说他出去了!我知道,那狗东西身上也没两个子儿,定是想拖着银子不给呢!”
  温维明低咳一声,话语里存了两分打听的意思,“你们去并州…当真亏了那么多?那元六郎可是播州程氏的人,家底丰厚,总不至于走这一趟就元气大伤,连几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吧?”
  “本来不至于赔那么多。只是半道上…我们又收了一回粮。”朱旺声音越说越低,“原本想着收得越多,挣得越多,只要到了并州就能大赚一笔!哎,不曾想…却…我真是悔不当初!”
  第93章又杀猪吗
  温婉听明白了。
  这两人就和股市追高的韭菜们一样。
  本来在平县附近收来的粮食还不至于亏得裤衩子都不剩,偏偏这两人贪婪,沿路又以高价收了不少。
  本以为这次能赚个盆满钵满,谁知走势急转直下,最后腰斩!
  这两人…怕是在并州亏得内裤都没剩下。
  想起元六郎那扭曲的脸色,温婉下定决心,一定要藏好狐狸尾巴。
  她虽不惧元六郎,可到底不想给自己树敌。
  温家酒坊目前腹背受敌,完全没有和程家人扳手腕的资格。
  朱旺急得双目赤红,上前两步拉着温维明的手,“温老弟,是我不对。我老朱真心诚意的跟你道歉。你我两家十几年的情意,我不该为了三瓜两枣就抛弃老兄弟。原本以为攀上元六郎,就等同于攀上了程家,谁知这高枝儿哪是这么好攀的?这回跌个粉身碎骨才晓得厉害,只是这世上再没有后悔药可吃……”
  温婉好奇问道:“元六郎给您许了什么好处?”
  朱旺眼睛一转,想着如今已经跟元敬撕破脸,自然得拉拢同样和元家不对付的温家,便也不藏着掖着,“他说事成以后,程家酒坊所需的粮草由我提供。”
  朱掌柜脸上又是懊恼之态,期期艾艾的看着温维明,“说起来,这元六郎还是冲着老弟你来的!”
  温维明眼皮一跳。
  虽然先前就听温婉分析过元六郎来意,但此刻亲耳听到朱掌柜证实,温维明仍觉惊惧。
  “这件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温婉十指纤纤,敲击在桌面,小娘子脸色沉静,语气不骄不躁,“朱掌柜的消息已是明日黄花。”
  “那我就跟大侄女上一道硬菜!”朱旺面色转狠,“大侄女可知晓元六郎为何看中你们温家这酒坊吗?”
  哦?
  这个确实不知。
  “程家在东南那一带有两三个作坊,但是从去年开始制出的长春法酒就有失水准,不如从前醇香甘甜。听闻尚酝局典御有意撤掉程家的贡酒,程家正派人四处寻找可代替的酒坊,而温家…酒坊有一处地下山泉,最适合制酒。这一次元家三房有备而来,势要拿下酒坊去向元老夫人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