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若全算在温家头上,几个温家够赔?
  更何况石金泉一走,若有浑水摸鱼的,冒充石金泉签字画押的,这些账认还是不认?
  鬼知道他病了这半年,底下人昧着他抠了多少银子?!
  温维明想阻止女儿,可温婉却继续高声道:“石金泉作为账房卷走主家财务账册,我已命人报官广发海捕文书,相信不日就能将其捉拿归案。”
  “若有那浑水摸鱼欺我温家的,日后若翻帐出来,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温维明心中石头总算落地。
  那朱掌柜笑眯眯的看着温维明,“温老兄,你这女儿…说话管用不?”
  既然温婉话已经放出去,温维明自然不至于拖后腿,反正这债务也赖不掉,索性留个“仗义”的好名声,将来也好东山再起。
  温维明连忙抱拳,一脸歉意,“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前段日子生了场大病,倒是无端端连累诸位掌柜。即使温婉不说,我也准备这几日就盘算清账册,将欠款给诸位掌柜奉送过去。还望诸位掌柜不计前嫌,今后温家生意还得仰仗诸位呢。”
  温家掌权人发话,要债的掌柜们全都称赞一句“大气”。
  温婉做了个“请”的姿势:“诸位掌柜,请入内一叙。”
  温老爹又拍拍温婉的肩膀,将自己箱笼的钥匙递给温婉,“你去理清账册,我和赵恒在外招待宾客们。若钱银不足的,去我书房柜子最下一层取。”
  今日婚宴,若是主家一个都不在场,客人们难免觉得怠慢。
  温婉点头,“私房钱?”
  温老爹白眼,“本是攒给你的嫁妆。”
  得。
  搞半天贴的是她的私房钱啊?!
  温婉又望一眼赵恒,笑得无奈,“今日要委屈你了。”
  赵恒握住她的手,“一家人祸福与共,谈何委屈。娘子尽管冲锋陷阵,我稳定后方。”
  今日温宅办喜事,里里外外都是人,唯有温老爹的院子稍有空余。温婉令人搬了十几张椅子来,十几个人团团落座。
  好在,温婉刚才大话已经放出去,这些人也不担心温家食言。
  只是早听说温维明这大女儿能干,却没和温少掌柜打到交道,不曾想瞅着倒是比温维明还有两分魄力。
  众人正纳闷这温家以后是不是由温少掌柜掌权之时,那一身红色喜服的温婉已经落座,“诸位掌柜,稍安勿躁,我先命人去取账册。”
  既然已经说定,掌柜们自然也多了两分耐心。
  反正温家人就在跟前儿,也不怕她耍花招。
  红梅取来了温婉的芦苇管笔和纸笔,又得了温婉的眼色示意,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诸位掌柜们说话,为温婉和柳姨娘争取时间。
  “诸位掌柜,走了这老远路,一定口渴了吧。我去给诸位上些瓜子点心,诸位且先坐着,账册马上就送来,还请稍安勿躁。”
  其中一人搭上话头,“温家…以后是温少掌柜当家了?”
  女人当家…温家怕是不妙啊……
  回去得斟酌斟酌,寻找其他酒坊合作。
  红梅笑道:“主家的事情,我一个丫鬟可说不得。”
  说话间隙,温婉也没闲着,粮庄的朱掌柜欠款最多,因此最着急上火,他根本坐不住,丫鬟上的茶水也无心饮用,只在屋内来回踱步。
  这温少掌柜忙啥呢?
  朱掌柜没忍住往前一探,正好看见温婉在写写画画。
  第二十九章欠债还钱
  上下纵横,拉出个表格,又在最上一行写上天干地支、支取人、事务、签字等名录,朱掌柜这回琢磨过来了,这是要做个支取记录啊。
  既然温少掌柜在做表,这还钱的事情自然是板上钉钉。
  很快,柳姨娘送来了账本,又按照温婉的吩咐将一各个浑圆饱满的银子在托盘上摞成一座小山,掌柜们看到登时眼睛都直了。
  众人只觉得那温少掌柜的脸…前所未有的…顺眼。
  或许温维明将这摊子生意交给温婉…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温婉将芦苇管笔轻轻放下,神色如常,只不过唇角微勾起一分笑意,“诸位,愣着做什么,将凭证拿出来啊。”
  很快。
  酒楼的掌柜拿着石金泉欠下的赊账账单犹犹豫豫的前来。
  “石金泉每次宴请都记在温掌柜账下,去年我差人来温宅核实,温掌柜也是点头同意了的。今年石金泉来我们店里吃了五十八次,共计银钱六十三两六钱。”
  温婉人麻了。
  “我记得,二月初七是他的生辰。”柳姨娘指着账单上的某个日期,又和温婉解释,“他和温静生辰只差一天。”
  而像二月初七,元宵、寒食、端午这样至少该回家和家人团聚的特殊日子,账单上无不例外出现石金泉的签名。
  那掌柜似乎也有些心虚,“我可没做假账。那石金泉每次都呼朋唤友、宴请亲友,次次都签名画押,若非想着他背靠温家这颗大树,我怎么可能允他顿顿赊账?温少掌柜,你可别赖账。”
  温婉绷着下颚线,冷声道:“红梅,取六十三两六钱来!”
  那酒楼掌柜眉开眼笑,冲她连连作揖,“温少掌柜大气,注定能发大财。”
  先别发大财了,救救孩子乳腺吧。
  有人陆续拿着凭据上来领钱,但也有人注意到签字画押旁那一排字,“本人对凭据真实性负责,若有违反,十倍赔偿。温小娘子,这…这是何意啊?”
  温婉笑眯眯的回应:“自然是为了避免有些贼人浑水摸鱼,模仿石金泉的签名讹骗我家银钱。反正石金泉不久后就会被捉拿归案,到时候我就拿着这名录去寻那些落井下石之人。”
  小娘子笑容更真诚,“当然,这一招只是防小人,朱掌柜…您…是不可能骗我的。”
  朱掌柜抹了抹头上的汗水,“我这张绝对是真凭实据,我拿项上人头保证。”
  温婉苦笑。
  眼睁睁看着朱掌柜从托盘中取走了一半的银钱。
  五百两家当,含温老爹那边支援的三百两,如今已经去了大半儿。
  温婉终于明白“剜心之痛”四个字的含义。
  荷香村的村长也来领工钱。
  临走时候捏着银子一脸愧色,语气半遮半掩,“少掌柜既然敞亮,那我老李头也痛快一回。今儿个这事儿闹得…害…绝非我本意,架不住有人一直煽风点火。”
  小娘子从账目里抬头,眯起眼睛笑,“多谢李村长提醒。”
  李村长一顿,见温婉脸上并无意外之色,也并未追问,才知眼前这小娘子怕是心中有数,“既然温掌柜知道情况,我也不多嘴了。今儿扰了您的好事,真是对不住,改日您到荷香村,我再摆酒谢罪。”
  紧接着掌柜们陆陆续续对账,温婉眼瞅那一堆小银山见了底。
  好在等掌柜们全部兑完给她留了一点散碎家当。
  红梅拿小称过了一遍,忧心忡忡道:“姑娘,一共支出七百六十五两三钱,还剩三十二两。”
  柳姨娘连忙低声提醒,“我那儿三百两还没动过。”
  七百六十两,顺带还掏空了温老爹的老底。
  除了酒楼石金泉白吃白喝以外,其他掌柜的账目清楚明了,且都是酒坊专用,这笔钱支得也不算太冤枉。
  只是三百三十二两远远不够。
  眼看秋收将近,马上便是粟米的蜡熟末期,购买碧芳酒的原材料迫在眉睫,这是每年酒坊最大的支出。
  而且若错过秋收,得等半年,意味着温家酒坊下半年将无酒可酿。
  温婉盘算,至少得千两出头。
  见众人都一脸愁态,温婉笑着安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明儿个我就上山砍柴。”
  温老爹却从前院抽身过来,一进屋就看见桌上托盘剩下那几锭散银子,心中还悬着最后一丝侥幸,“剩下多少?”
  温婉努努嘴,示意一眼那托盘。
  温老爹捂住胸口,一脸颓唐,柳姨娘心惊胆战的扶着温老爹坐下,“老爷别急。我这里还有三百两。”
  温老爹心知三百两杯水车薪,却还是勉强笑笑,“无碍。只是今日这婚宴终究办得不美,人生最大事——”他又愧疚的看一眼温婉,“是爹拖累你了。”
  温婉笑道:“爹给我留这么多银子,哪儿是什么拖累,钱财身外之物,只要爹爹身体康健,这些钱…咱们迟早挣回来!”
  柳姨娘也安慰:“再不济咱还有两座宅子,只要熬过这一阵,总能好的。”
  温老爹面色舒缓,又见温婉脸上并无忧色,更不担心流言蜚语,想着自己一把年纪竟还不如女儿豁达稳重,便也略略挺直腰杆,将自己打探来的消息提醒温婉,“今日这事…绝非偶然。”
  温维明不愧在商场打拼多年,脑子倒是警觉,“我刚拉着李掌柜,灌了他两杯酒,他虽吐得含含糊糊,却也道出今日这出戏背后有高人指点。”
  温婉也道:“石金泉跑了没两天,他们倒是动作够快。”